說完了正事說閑話。反正紅葉跟海荔，都不是需要睡眠的普通人，興致來了秉燭夜遊，也不是沒有過。

    紅葉：“地府應該很忙吧？你這樣出來真的沒事？”

    海荔難得接了句笑言：“借著你的名頭，我也好假公濟私帶薪休假一回。”

    紅葉了然，“你先去休息吧，明天還有的忙呢。”

    海荔雖然很想把這一對一的夜話再推進下去，但他也深知紅葉的性格，隻要他不剔除所有文藝感性的修辭，直白赤裸地把心意表達出來，紅葉就無法接收到日常相處裏，那些隱秘而跳動的欲吐還休。

    簡而言之，紅葉就是個萬事通透，唯獨對感情十分遲鈍的人。不過她這小小的缺陷，因為追求者的愛意，也變成了可愛之處。甚至於因為這樣的小小不足，紅葉這個人才更多了一分實感，不過諸如此類的想法，是沒有人會去對她說的。

    很多時候，感情裏不存在折返的後路，一旦撕開關係裏蒙昧的紗障，把赤裸的真心擺在對方眼前，假如對方不接受，可能也就不存在“以待日後”這樣的情況了。海荔不想去賭這個未知，或者說他不願意心中對愛的希冀隻是發了個芽就被拔去了根。

    海荔被仆從帶去客房歇下。紅葉卻兀自添了杯茶。

    紅葉其實知道海荔的心思，她其實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些追求者。一方麵，她很感激他們的愛意和幫助，另一方麵，她又苦惱著該怎樣告知他們不要再在自己身上白費時間。有趣的是，這群追求者們仿佛有誌一同商量好了似的，沒有一個人向她告白。明明愛意熱情得有如實質，卻一個（敢於）表明心跡的人都沒有。這讓紅葉偶爾感到挫敗和不自信，她甚至會質詢自己是不是太過自戀而產生了錯覺的緣故。

    紅葉有著明確的人生規劃，其中並不包含“愛情”和“與人共度餘生”這一項。問題出在“餘生”這個部分上。理論上來說，她是與天同壽不死不滅的存在，但一旦某個預期目標達成，她就會立刻泯滅於天地間。

    餘生的長短無法把控，那麽伴侶的種族就不好選擇了。

    就拿海荔來說，年紀輕輕就進到了地府管理層，花個幾年時間潛心做做業績熬熬資曆，幹部職稱順風順水就能到手。再有，人家家世也好，拿到天庭地府去相親，那絕對都是一手資源。再不濟流到民辦婚介所裏去掛個信息，多得是狂蜂浪蝶為他爭破頭。

    毋庸置疑，海荔有著超一流的配置，但他不適合紅葉，拋開這些換個角度說得玄學一點，他倆也是不來電的。

    人有生老病死，妖也可能灰飛煙滅，但進了公家編製，天不塌下來海荔就死不了，就生命長度上來說，紅葉就跟他不適配。

    其他的追求者，大部分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紅葉很希望，他們大大方方地提出交往的請求，然後她再鄭重正式地完全拒絕，這樣她能落個心裏鬆快，也省得耽誤了人家的時間。

    但他們一個個的都悶騷的很。紅葉心裏急的跟老媽子似的，麵上還得裝個大大咧咧的傻妞，假裝對他們的心裏的小九九一無所知。

    也不知道是誰吊著誰。

    紅葉無聲歎了口氣。她捧著漸漸變溫的茶杯，透過兩重門扉自外看去，京都不能說是個不夜城，但淩晨四點的林泉商街的確還有沒打烊的燈火，雖然喧囂看起來疲倦了一些，但仍透著一股強打精神的歡愉。

    紅葉捧著杯，胡思亂想了會兒，略感孤寂乏味後，也熄了燈徑自去睡了。

    無夢好眠。

    海荔起的比紅葉早一些，他剛一醒來，仆從就奉上了清潔用的熱水。海荔本身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做身體的清潔，一開始還納悶仆從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出，想了想又感覺可能是紅葉的習慣，也就試著操弄了起來。

    熱毛巾擦麵的感覺，怎麽說呢，大概隻能用十分不舒服來形容吧。

    清潔完，仆從又送來了晨食。這晨食就更奇怪了，隻是一枚素餅和一杯白水。

    仆從：“素餅，露水。”

    海荔輕“咦”，露水是個好東西，即使是對他來說也同樣如此。

    跟鹽晶陰火的原理相同，夜露承接了月光和陰寒，對鬼、妖一類很有好處。

    海荔：“你家主人什麽時候起？”

    仆從：“往日都是辰時三刻起。”

    辰時三刻，也就是7點45分，海荔看了看表，現在是7點半，那也就是快起床了。

    海荔：“你下去吧。”

    仆從應聲退出客房。

    海荔取過素餅掰了一塊下來取用，細看之下才發現這餅子做的十分精致，大概用了類似千層酥的做法。原本以為隻是一枚普通的素餅，但掰開後卻有綠茶的芳香溢出來，入口帶著清甜的桃味，不算常見的組合，但滋味遠比想象中的豐厚。

    原本“吃一塊意思意思”的心思也轉變成了全部吃完的實際行動，再有一杯夜露下肚，海荔恍惚覺得自己竟有些目光清晰明亮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辰時三刻一到，紅葉就起了身，大概幾分鍾的功夫，兩人就在茶室碰上了頭。

    紅葉：“睡的好嗎？”

    海荔：“賓至如歸。”

    紅葉笑笑：“那就好。一會兒我們去天海宸章，就是昨晚那個小區，不過昨晚走的匆忙，都忘記跟唐信說一聲了，也不知道進不進得去。”

    海荔：“怎麽會進不去？”

    紅葉解釋道：“我想讓你被更多的人看到，那正常的曝光就很重要了。我們的確可以用法術直接進去唐信家裏，但是這就有悖初衷了。”

    海荔了然。昨晚紅葉托他假做道士與唐信接頭，好引出幕後人做出動作。隻是昨晚兩人沒有討論細節，海荔也還沒有正式代入到這個角色中來，一時間就犯了點迷糊。

    海荔：“那我們怎麽過去？”

    紅葉算了算手頭的存款，深思熟慮了片刻說到：“地鐵。”

    海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