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然說的又恨又怨，然而紅葉卻不禁疑惑了起來。

    紅葉看過唐信的色線，她對他的人品過往十分清楚。假如真像唐嫣然所說的那樣，唐信確實在婚內出軌了，那麽色線上必然會顯現出一團糾結的姻緣。然而先前紅葉看到的關於家庭親緣的部分，色線上顯示著唐信處於喪偶的婚姻狀況，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婚姻關係。

    這就對不上了。至少後半段對不上了。

    紅葉隻當自己有所疏漏，努力地開始回想著哪裏出了問題，然而此時本已講完了故事的唐嫣然，卻給前言下了一句帶著濃厚個人色彩的總結。

    唐嫣然：“不過惡有惡報，那個女人嫁進唐家沒幾天就死了。嗬。”

    紅葉一聽瞬間想通了關竅。假如婚姻狀態是喪偶，那麽顯示婚姻狀態的色線就會變灰並打結，但唐信的兩名妻子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點過世，所以那兩個灰色的結點就近乎重合在了一起。

    紅葉覺得很有可能就是這樣情況，到時候回紅葉寮再次看過就能確認詳情。

    唐嫣然的部分問到這裏就差不多了，紅葉又補充著問了一些諸如“你跟你兩個弟弟關係如何”“他們的關係跟唐信怎樣”“人品性格是怎麽樣的”之類的問題。

    唐嫣然試著回答得不那麽冷漠，但“不大好”“不清楚”“不了解”這樣的內核，無論經過怎樣的加工，讓人聽起來依舊顯得十分敷衍。

    紅葉也十分理解她，任誰有這麽兩個弟弟，肯定都是糟心無比的。唐嫣然這種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的，反倒算是十分有風度的了。

    紅葉：“我想問的都問完了，海荔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們就回去了。

    海荔：“有一件事我想問下唐小姐的看法。”問的是看法，而不是信息。

    唐嫣然：“請講。”

    海荔直直地看著他，眼光並不如何鋒利，卻無端營造出一種疑似錯覺的壓迫感。原本還因為談話即將結束，所以有些放鬆了心神的唐嫣然，在這目光的逼視下，不，是在這目光的籠罩下，她又漸漸端起了防備。

    海荔依舊平靜平和，他問到：“唐小姐對唐先生被謀殺這件事情怎麽看？”

    唐嫣然遲疑了一瞬：“謀殺？不是說鬧鬼嗎？不過無所謂，他會有什麽下場那都是他惡有惡報，即使死了，也輪不到我給他收屍。”

    這話說的刻薄無比，放在“女兒評價父親”這個語境下，更是大逆不道得無以複加。但紅葉並沒有因此嫌惡唐嫣然。紅葉雖然天生天養，但她一直秉持“養育比生育更加重要”的價值觀點。唐信既然沒有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唐嫣然恨他也隻是順理成章。

    海荔又問：“惡有惡報？這是怎麽說的。”

    唐嫣然冷笑了一聲：“你們不妨去唐信名下的一家江城公司去看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一家叫佳德鑫源投資的公司，法人股東是唐遠恢和唐遠弘，也就是我那兩個弟弟。你們應該是有些手段的，一查就知道了。我手上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俗話說得好，空穴來風未必不是事出有因。”

    這話說的不清不楚，卻又直白露骨。雖然是模棱兩可的話，但其棱角的部分卻明晃晃地顯出了崢嶸。

    然後就是這麽一點信息，卻解開了紅葉心頭的一大困惑。

    她看過唐信的色線，很幹淨，很和諧，幾乎找不出半個汙點。尤其是關於金錢這一塊，白手起家，信用經商，樂做慈善，有情有義吃苦耐勞到簡直該給他贈上十七八麵錦旗。但如果唐信隻是吃公司的收益，而不擔法人的身份呢？那麽鑽漏洞、走渠道、野路子造成的罪孽，是不是就不會在色線上呈現出來了？

    其實已經不需要再多確認，紅葉的意向已經傾向了唐嫣然這一方。

    紅葉起身辭別，取出一枚桃符遞給唐嫣然。

    紅葉：“剛剛那個鬼你也看到了，這個世上有不守規矩的人，也有不守規矩的鬼，後者更為可怕，你帶著這個，可以防身。”

    唐嫣然遲疑了片刻，接了過去，小聲說了句謝謝。

    目送著兩人離開進了電梯，唐嫣然隨手把桃符往玄關側的桌台一丟，手拉門把輕輕一帶，落鎖時發出的清脆的“哢噠”聲，立刻彌漫著充盈起了整個空間。

    少了兩個人的客廳，漸漸陰沉下去。不是不複熱絡的陰沉，而是如字麵意義所言的陰沉。

    一個人，憑空出現在了客廳中。或者準確的說，是這個人的身影再度回歸到了肉眼可見的狀態。

    這人皮相極好，就連海荔也比不上他的俊美。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明亮得就像是鑲嵌了一小片星圖。但他的氣質十分矛盾，既有學生的青澀，又有流連花叢的放蕩，幹淨糅合著邪肆，毫無意義的一個微笑都能帶出善惡兩麵的特質。

    但有這樣一幅皮囊為他衝鋒陷陣，自製力稍差一些的人，哪個還會在意，還能在意到他惡劣的一麵呢？

    然而唐嫣然看他的目光，卻是憤怒夾雜著屈辱，帶著一股恨不能生啖其肉卻又無奈力有不逮的掙紮。

    簡單來說，唐嫣然對桃花眼的好感為負。

    桃花眼憑空取出一盞空茶碗，他微微伸出手，立刻就有鬼出現在他身側給他添了茶水，隻聽他閑適散漫地說到：“你倒乖覺，沒有出賣我。”

    言下之意唐嫣然聽進去了，無非就是“出賣了也沒用，剛剛那兩個人打不過我也救不了你。”她知道其中的厲害，也知道眼前這人看似溫和平易近人，實際上卻是人暴烈嗜虐到了骨髓裏的人。輕易招惹，必然會死得無比痛苦。

    唐嫣然怕他，但卻並沒有達到惶恐不得終日的地步。兩人之間互有把柄掣肘，但她也隻能做到自保的程度……

    唐嫣然想回臥室，卻被桃花眼叫住。

    “我、在、跟、你、說、話，為什麽不回答。”

    唐嫣然一轉身，差點撞上了站在自己背後的桃花眼。這像極了恐怖片裏突然鏡頭一轉切換到駭人畫麵的拍攝手法。唐嫣然甚至跳過了思考這一個過程，身體就先本能應激地顫抖了起來。

    直到這時，唐嫣然才想起來自己跟他的從屬關係。

    “我……我沒有出賣你……”

    聽到這樣一句幹癟癟的回答，那桃花眼就又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唐嫣然被嚇得不輕，愣在原地無言站了好久才敢離開。

    桃花眼見她離開，忽然想起了紅葉走時送給唐嫣然的那枚桃符，無聊之下他就叫鬼給他取了過來，結果一瞧，頓時嚇得變了臉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