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家族的命運，需要通過博弈和利益交割才能完成存續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已經名存實亡。

    秦家太過鼎盛，且一鼎盛就是五十餘年。這個時間跨度說長不長，但已經足夠給最小的年輕一輩攢下作威作福的資本。

    秦家上下都陷入在一種幻覺中，他們覺得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會永遠繁盛下去。即使秦二被雙規，即使醜聞被爆出，即使市值蒸發產業縮水。

    可能在這群人眼裏，即使秦永道被秘密收押，也隻是把他當成是去了一個特殊的地方度假而已。

    現在的秦家，看起來依舊強盛的不可撼動。但這個龐然大物，其內裏最重要的支柱已經被抽走打斷，沒有秦永道和秦永才坐鎮的秦家，連一個像樣的能處理各項突發事件的人都沒有。

    雲品漠一把秦家犯事的證據捅上去，各個機關單位就配合行動了起來。該搜查的搜查，該抓捕的抓捕，該凍結的凍結，然後就是一係列的公示、發表，登報。打擊秦家的力度之大速度之快手段之強，幾乎稱得上迅雷不及掩耳。最難得的，或者說最狠的地方是，這些事情全部公開透明，這就意味著這是能受到群眾監管監督的。

    群眾的力量的確是強大的，秦家的罪行一經公開，無數的口誅筆伐山崩海嘯一般席卷了整個網絡。一時間，無論是流量小鮮肉，還是博出位的頭條都黯然失色，關於“糾察秦家犯罪事實”的話題一度發漲到高達千萬人級別的討論熱度。

    這個時候，秦家裏還算有些見識的老一輩，開始慌了，他們四處求告老友，走動關係，調用人脈，然而昔日言笑晏晏的存在，到了這個檔口，要麽就是閉門不見，要麽就是冷言拒絕，而膽子大一些的則直接嘲諷挖苦了起來。

    要不怎麽說秦家氣數已盡呢，在這樣的檔口，秦家子弟還不懂夾著尾巴做人，稍稍被揶揄了幾句“秦家別是要倒了吧？”，就跟人動起了手來，然後也被拷進了派出所。

    在此期間，紅葉雲塗也收到了警方的傳喚和拜訪，做關於一些事件細節的問詢和查證。值得一提的是，自做完筆錄離開警局之後，紅葉就住進了雲塗所在的公寓，目的就是為了讓警方容易找到。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就雲塗的角度而言。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雲塗聽紅葉自顧自念了一段曲子，問她是什麽。

    紅葉答：“孔尚任的《桃花扇》。說的大概是世事無常的意思。”

    雲塗回過味來：“你是說秦家的事情？”

    紅葉點了點頭：“秦家氣數已盡。我剛得到消息，秦家的陰宅被泥石流給埋了。雖然個人的成就該通過努力來實現，但玄學也講求‘信則有，不信則無’的開放思想，秦家既然大搞特搞風水陰宅這一套，那現在陰宅毀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引發雪崩的最後一片雪花，也就都該落下了。”

    雲塗笑笑，糾正她：“已經落下了。”我親自下的手。

    紅葉卻搖了搖頭，頗有些模棱兩可地回答到：“被稻草壓死有個過程，雪崩也不會瞬間卸下全部的重量，我算到會有人幫秦家一把。但具體是誰，我看不清。不過這個人，跟你有關。”

    雲塗：“你不知道是誰，為什麽又知道跟我有關？”

    紅葉：“也可能沒有關係，但我看到了你們倆爭吵的情景。”

    雲塗自認尋常不會跟人吵架，但關係糟糕的親戚卻有好一些，其中又以自家祖父雲琦芳為特別“傑出”代表。

    一想到雲琦芳其人，雲塗當即就覺得那個會抬一手秦家的人，絕對就是他沒錯了。雲塗雖然沒跟雲品漠通過氣，但兩人就“扳倒秦家的難點”這件事情上，心照不宣地認為雲琦芳對“京都四家”這個概念的固執，會是進度推進的最大阻礙。

    雲塗跟雲琦芳的惡劣關係不算什麽秘密，尋常人也打聽不到，但雲塗相信紅葉說的話其實又隻是因為這是紅葉下的結論。畢竟她的能力有目共睹。

    雲塗：“我現在回家一趟，你說的那個人可能是我祖父。”

    紅葉：“會不會有人為難你？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雲塗本來想說：“我跟我祖父關係不好，但他也不能那我怎麽樣”，但帶著意中人上門這種事情，怎麽想都無法抹除“見公婆”的隱藏含義。

    於是話到嘴邊，雲塗毫無壓力地改口說起了雲琦芳做的壞事：“那你跟我去最好了。我爺爺這個人控製欲很強，我十六歲那年剛入ACG圈子，手辦漫畫買多了一些，他看不慣就給我當著一家老小的麵全燒了。”

    紅葉的觀念沒有受到傳統思想的浸染，她信奉的從來都是“個體孤獨論”。對於雲琦芳這種以愛為名的控製和傷害，讓她尤為厭煩。

    紅葉：“然後你有做什麽嗎？”

    雲塗在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砸酒窖的事情說出來，他怕給紅葉留下自己暴躁的壞印象。但這事雲家上下人盡皆知，他有意跟紅葉在一起，這事就不該瞞她。或者說想瞞也瞞不住的時候，坦誠反而是獲得主動權的唯一辦法。

    雲塗笑嘻嘻地答到：“隔天我也在一家老小麵前把他酒窖裏的酒全砸了。”

    紅葉看著笑的一臉痞氣的雲塗，不知怎的有些失神，回過神來卻讚了一句：“幹得好。你的愛好又不犯法，別人不該管你。而且就你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比你更成功的又有幾個？”

    紅葉是知道雲塗的資產情況的。身價不算頂富，但也過億；手下不動產不多，但在京都核心CBD也有幾處鋪麵；知名度不算高，但三環裏有兩處以他命名的高檔寫字樓；至於豪車名表之類的，雲塗不好這個，所以沒有搜集，不過在紅葉看來，雲塗用公交地鐵代步完全算不上自掉身價，低碳出行蠻好蠻好。

    雲塗被紅葉這麽誇獎了一番，反倒真覺得自己有些不務正業了。這個念頭一起，他頓時有了把放在玩樂上的心力，分出一半用來發展業務的心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