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葉拂雪的傾訴，紅葉大致了解到了這個女人的苦楚。

    一是婚姻變質；二是女兒患病；三是生計寡薄；再有就是她個人的病痛纏身。

    按照紅葉的理解，任何形式的感情都可以遵循一個原則：你若無心我便休。

    雖然婚姻比起愛情，更多了一些法律意義上的責任，但沒有感情的婚姻就像是凍久了的海鮮，看著飽滿，實際上可能已經隻剩下一副姣好的殼。來時昂貴，當下吃起來卻乏味幹癟的很。

    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在紅葉看來無論是疾病也好，無力單獨撫養女兒也罷，這些事情她都可以輕鬆地幫葉拂雪解決。甚至於她買一送一，收兩紙血楓替她辦多樁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最麻煩的地方在於葉拂雪的心態，結合她的生理心理狀況和她的敘話來看，葉拂雪的身體明明已經亟待調理，但她訴說的困境，卻都還是一些外物。

    紅葉猜測，她很可能希望維係住這段婚姻。

    這樣的情況，紅葉反倒不好直接問她“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麽”這樣的話了。一個人是可以跟她多次結契不假，但實際上因為一些隱晦規則的掣肘，她從一個人身上收取多份血楓，並無益於她本身需要完成的那件事情。即使有在給出第七張血楓，會連帶著奪走結契者一年壽命這個限製條件，這個一年壽命，也不過是不得不交給地府的稅費罷了，對紅葉本人來說，一點好處也拿不到。

    紅葉：“你的情況十分複雜，但我不能替你做人生的抉擇。我可以多次幫你解決麻煩，但第四次開始，你需要一並支付壽命，我不希望你無故折壽，所以我勸你想好了再告訴我，我需要替你做什麽。”

    紅葉很少會跟上門的“求助者”說到這個份上，凡人的生死悲喜與她無尤，但她想看看在兩性關係裏，在步入灰暗時刻的婚姻中，像葉拂雪這樣的可憐女人，能否憑自己的抉擇，獲得後半生的幸福。

    紅葉不是樂善好施，也不是慈善家，她是人間的觀察者。

    葉拂雪思索了良久，最終還是選擇先給女兒治好疾病。

    紅葉聽到她的決定，不無不可的點了點頭。血緣是天然的紐帶，紅葉雖然不曾感受過類似的親情，但她不會去否認這種關聯的親密性。

    紅葉：“你帶著你的女兒去棲花二路460號的私人醫院，進去左轉上1號樓頂層找鹿川鹿院長，他會給你安排手術。費用方麵不用你操心，術後給你女兒做好調理就好了。”

    這個鹿川人如其名，或者說妖如其名，乃是梅花鹿成精。他的秉性跟花木成精的妖類相似，天然具備善心，所以大發宏遠欲以岐黃拯救病痛。棲花二路這所梅花私人醫院就是紅葉替他開起來的。

    跟一般的醫院相同，這所梅花私人醫院也是通過現代醫學知識和手段給人去傷治病，除非極個別棘手的疑難雜症，通常用不到鹿川的法術。

    對於鹿川來說，即使是白血病也不是什麽疑難雜症。通過移植骨髓也就是造血幹細胞，白血病有較高的幾率得到治愈，但這個治療手段的難點就在於骨髓匹配上。尋常人當然要等待配型，但鹿川不是尋常人，甚至他本來就不是人，手裏當然會有一些不走尋常渠道的資源可以用在這種地方。

    所以葉拂雪帶著她女兒過去找鹿川，鹿川會給她女兒提供的治療方案，也隻會是骨髓移植手術。

    這看起來大費周章，但紅葉依舊不願意讓凡人過於依賴自己的能力。假如給了他們“支付一些壽命就能解決所有麻煩”的幻覺，那麽她的幫助就成了害人。所以能用常規手段解決的事情和爭端，紅葉還是願意使用人類的辦法替人類解決麻煩。

    葉拂雪得了明路，匆匆忙忙帶著女兒轉院，等到她女兒手術完成病愈之後，葉拂雪再度上門。

    “謝謝你，我的女兒已經好了。”

    紅葉看著葉拂雪放下了戒備的神色，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蒼老和滄桑的幾條褶皺裏，隱約可見容光煥發的味道。但一個三十二的女人，即使用“容光煥發”去形容她，褒義也帶著股同情。

    紅葉給她倒了杯茶，問她日後什麽打算。

    葉拂雪神色輕鬆釋然，女兒的病愈使她看開了許多，她已能坦誠地接受這樁婚姻的變質，並有意跳出泥潭重新開始灑滿陽光的人生。

    葉拂雪：“我想離婚，但我的丈夫已經完成了財產轉移，現在提出離婚，我可能連自己的那部分財產都拿不回來。”

    這涉及到了紅葉的知識盲點，靜候在一旁的雲塗在這時適時建議道：“我認識一個打離婚官司特別厲害的律師，婚內轉移財產以圖侵吞夫妻共有財產是違法的，隻要找到證據，葉女士你不僅能拿回屬於你的那部分財產，甚至還能獲得一筆額外的賠償。我給你倆約個咖啡單獨聊一聊？服務費方麵不用擔心，我們會替你全權解決。”

    雲塗所說的這個律師，尋常人是見不著約不到的。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律師也是服務業裏的一個分支，看起來也是錢給夠了就能使喚得動的服務員。但凡事講求一個適配，你如果隻是桶柴油，寶馬本身當然是不樂意給你驅動的。同理你讓97號汽油給拖拉機供能，97號肯定也覺得自掉身價。

    葉拂雪跟這個專打離婚官司的律師，其實是不適配的，但因為有雲塗鋪路搭橋起到了中間人的紐帶作用，所以97號也願意幫一回民用小轎車。

    送走了葉拂雪，雲塗跟紅葉聊起了家常。

    雲塗：“我爸媽想見見你吃個便飯。”

    紅葉：“為什麽想見我？”

    雲塗當然不可能說“想相看相看你”這種話，隻得扯謊：“他們知道你挺照顧我的，就想當麵謝謝你。”

    紅葉心道雲塗父母還挺熱情，然而卻又記不起來自己幫過雲塗什麽重要的事情。不過一頓便飯而已，她也沒必要推掉。

    紅葉：“那行，你安排個兩邊都方便的時間見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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