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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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向雲集團隻是齊修治下的公司,而不是他組建的團隊。這個公司的積弊使得他的員工,最擅長做的兩件事情就是嫉妒,和嫉妒的自我消亡。

    通知一下,議論紛紛;撇去吵鬧,又沒有實質動作。

    齊修一上任就在這個公司的各個部門各個崗位,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原先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更好更快地支撐起這座瀕危公司的發展,現在卻成了監視監聽底下員工動作和發聲的途徑。

    齊修其實很期待有誰來抗議一番,這樣他就可以通過辯論和說明,來為薑羽刷一波正麵的存在感。這更有利於她在公司裏快速站穩腳跟。

    但令他失望的是,一個來敲他的辦公室門的人都沒有。

    領導和員工之間的關係,存在著天然的斷裂。齊修沒能體會一把偶像劇裏的橋段,但看起來跟這事件無關的雲塗紅葉,卻在一天後遭到葉拂雪的騷擾。

    沒錯,就是騷擾。

    封建社會的女人,有一套十分有層次感的撒潑套路:一哭二鬧三上吊。

    雲塗有幸在21世紀的今天,也見識了一回。

    葉拂雪上門先是嬌滴滴地啜泣著,一邊哭一邊說自己不容易,自己丈夫不容易,自己家庭小孩不容易。不容易三連完了之後,又開始說這年頭正經人不好當,老實本分工作上進的人,鬥不過髒手段潛規則上位的花瓶。

    雲塗還不知道齊修提拔薑羽的事情,但葉拂雪的陰陽怪氣讓他聽著十分不舒服,沒來由地他就把葉拂雪的意有所指,當成了是對紅葉的鄙夷和控訴。

    雲塗當即懟她了兩句,先前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葉拂雪,頓時滿血複活撒潑罵街。

    結果沒讓她罵盡興,剛開口說了兩句就被紅葉堵住了話頭。

    “再鬼叫就把你扔出去。”

    紅葉的手段讓葉拂雪不敢小覷,於是她立刻從撒潑的第二階段回光返照到了“哭”的初始環節。

    興許是真的哭到了傷心處,葉拂雪啜泣時的發言開始沒了章法,隻剩下零碎的“命苦”“該怎麽辦”“不公平”等等意有所指的詞匯。

    雲塗自認可算是給紅葉出了一口惡氣,登即蹭蹭蹭從裏屋拿出一條早就準備好的白綾,拿到茶室熟練地往梁上一拋,麻溜地打了個死結,再把小馬紮往底下這麽一搬,就差沒喊一句響亮的口號——“客官裏邊兒請”了。

    雲塗:“我還是那句話,你老公什麽德行你自己清楚。你有過機會,但你自己選了最難走的這條路,這就怪不得任何人了。你哭也哭了,鬧也鬧了,要是還想來一出上吊,我這三尺白綾也給你係好了,要麽你就把自己吊死,要麽現在就離開。我沒工夫聽你號喪。”

    紅葉歎了口氣,趕在葉拂雪回答之前用法術把她送離了紅葉寮,並永久關閉了她進入的權限。

    紅葉:“你現在覺得又怎麽樣呢?”

    雲塗知道紅葉是問他做弄完葉拂雪的感受,他其實沒有太多感受:“空虛?無趣?”

    紅葉又是淺淺地歎了一口氣:“你知道葉拂雪的經曆嗎?

    葉拂雪的原生家庭十分糟糕,她在童年時期幾乎沒有感受過父母的關愛。所以她的性格,十分敏感且脆弱。按理說,她這樣的人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的。但她既然能舍下臉麵來為她丈夫求人,那就說明她已經到了,沒有別的辦法的地步。

    在我們看來,尚元夜不是個好的伴侶。但這是出於我們的眼光,他們兩人相處的細節,我們半點都不知道。甚至於我們連這兩個到底是怎樣的人,也隻是有一個粗暴的斷定罷了。

    我是不喜歡她的懦弱,但也許,她是不得不懦弱呢?”

    一些不健康的婚姻關係裏,女方不願意離婚,很可能是因為沒有經濟來源。但造成經濟斷裂的原因,又可能是因為她們對這個家庭提供了內務支持。

    舉個例子來說:一對年輕的夫妻有了孩子,然後媽媽辭去工作一心持家育子,結果全家的生計都由爸爸一力擔下。這很符合“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思想,但經由這個模式走下去的婚姻,很可能不到幾年的時間,就會使男方對女方產生“全都是我在養家,我很辛苦,你卻怎麽清閑”的怨懟,而女方也會因為長久不涉足社會職場,而失去了工作的能力。

    紅葉見過許多類似的情況,所以她不喜歡葉拂雪,卻能給出近乎聖母般的體諒。這種微妙的心情,她不知道怎麽表述傳達給雲塗。

    雲塗這樣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是“好人家”養出來的孩子。他的童年時期,必然豐盈著父母的關懷和愛意,所以他的人格健壯、完整、自信。

    像他這樣的人,幾乎無法在三十歲之前,體會到人的孤獨和孤獨的苦楚。

    偏偏這種人,又是人群中最討人喜歡的那一類。

    紅葉長久處於高度運作的理性中,她有自己一套完整的處世方法,雲塗貿然介入到這件事情中來,對紅葉造成的影響,隻有負麵。

    但紅葉卻沒有生氣。

    紅葉覺得,自己是有足夠的理由生氣的。但即使羅列了一圈症結和問題,她對雲塗也依舊討厭不起來。

    這種情況,紅葉從來沒有遇到過。未知的情況讓紅葉陷入了凝視和沉思,雲塗被她看得一頭霧水。

    雲塗:“怎麽了?一直看著我。”

    紅葉沒有回答,反倒直白地問出了一聲驚雷:“你喜歡我吧?”

    雲塗隻覺耳邊“嗡”地一聲炸開,大腦像是失去了信號似地發出了高頻的蜂鳴聲。驟然提高的激素水平,不僅使他出現了幻聽,連眼前的光影也迷蒙旋轉黑白交雜了起來。

    最麻煩的是,他甚至無法自主掌控自己的氣管、唇舌、嗓音。

    他想開口,卻無端陷入了喑啞;他想換氣,卻隻覺置身高山氧氣稀薄。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克製住顫抖,問到:“你是不是對我施了什麽法術。”

    紅葉:“為什麽這麽說?”

    雲塗:“我覺得我的心跳加快、大腦充血、耳鳴、幻覺,並自愈了短暫的失語症。”

    紅葉愣了一愣,在對雲塗的回答經過片刻的分析後,紅葉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了,我們試試看吧。”

    兩人的目光靜默地匯集又穿過,最終映照在彼此的眼中。如清泉遇上落花,跌宕著詩意的春情。

    “好。”

    一字勝過千言。或者,一字飽含萬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