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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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叫雲飛鴻,是雲塗的小叔。雲飛鴻的年紀隻比雲塗大三歲不到,輩分卻壓了雲塗整整一頭。
但雲琦芳既然還在世,那麽連同雲品漠這個現任雲家家主在內,所有的雲家人都還可以算是雲家的小輩。
而雲家這麽多年輕的小輩裏,頂頂紈絝的,就要數雲飛鴻了。
吃喝嫖賭這四項經典的紈絝消遣活動,雲飛鴻都沾,但他不像普通紈絝那麽“俗”。無論是哪種形式的娛樂消遣,在不改換主旨內核的情況下,雲飛鴻總是要換一個更加“詩情畫意”的方式來進行。譬如說吃喝,一般紈絝要麽就專吃稀少珍貴的,要麽就隻吃最貴最好的酒店私廚,雲飛鴻不這樣,他吃東西要有個主題。比方說春桃開了,他要飲桃花酒吃春筍宴,夏天就換成荷花蓮藕什麽的。應季是一方麵,主要的核心還是附庸風雅。
按理說,這樣的人不是誌存高遠好古人之風,就是腦子有病。雲飛鴻跳出了這兩個框架,他兩者兼收並蓄。
他既好古風,又腦子有病。
吃喝那不叫吃喝,叫宴飲、曲水流觴;嫖那不叫嫖,叫狎妓、會知音;賭這一項看起來沒什麽花頭可說,但雲飛鴻不知從哪裏讀了兩本書,知道了“君子六藝”這個詞,然後又把這個詞跟騎馬賭馬聯係了上,自以為又增加了點文化底蘊,殊不知古人先賢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沒腦子又自以為風雅的人,在雲家的輩分極大。雲飛鴻雖然不事生產,但因為從家族中分到了部分股份紅利,每年單單憑這一點,就夠他翻來覆去翻著花樣地作了。
然後他覺得,自己不去為那阿堵物勞心勞神實在是清流至極……
雲塗是非常不喜歡雲飛鴻這個人的。這人跟雲琦芳老爺子有一點共通,那就是瞧不上ACG文化。雲琦芳有偏見,那還能說是時代局限,雲飛鴻狗拿耗子,雲塗那是一點都不想給他洗地。
這個小叔每每說要愛惜宣揚傳統文化,不要崇洋媚外忘了老祖宗的根本baba,但雲塗一想到自己這個小叔,連個宋詞精選三百首都看不完,實在是無法對他的話產生共鳴。再者說了,他是喜歡ACG,但不代表他對傳統文化不敬畏啊。
但輩分大一頭就是天然的劣勢,一開始雲塗還跟他據理力爭,然而雲飛鴻隻是個自恃有文采的人,真跟人真槍實彈地舌戰上了,立刻就擺出一副“我不跟你一個小輩計較”的架勢。
久而久之,雲塗就不再搭理他了。連帶著雲品漠一家也不愛搭理這號人。
由於打交道的次數已經十分多,雲塗深知雲飛鴻的品行。雲飛鴻其人,看似與世無爭,實而無利不起早。雲塗一下車,他就圍了上來。雲塗自認跟這個小叔的關係還沒有這麽親密,那麽這人肯定又是在謀劃什麽愚蠢的計劃了。
雲塗瞥了他一眼,看雲飛鴻的眼光並沒有落到自己身上,於是順著看了過去……
雲塗頓時心底升起一陣怒火,他還真是忘了,雲飛鴻還有個毛病:好色。
“別擋道。”
紅葉不知雲塗為什麽突然迸出火氣,輕聲問他:“怎麽了?”
雲飛鴻則被這一聲輕喝驚醒,從美色的沉淪中回過神來。
雲飛鴻的臉色當即有些不好:“怎麽跟小叔說話的啊?”
雲塗嘖了一聲,雲飛鴻就是這樣不要臉。每每理虧就搬出長輩架勢,明明年紀都差不多,平白就能靠這份天定的虛名,比人多出無數份便利和優勢來。
雲飛鴻垂涎小輩女友這事不好明晃晃地拿出來說。這世道對女性刻薄得很,一旦雲塗叫破雲飛鴻的心思,外人隻會說紅葉妖冶雲飛鴻風流。最後吃虧的還是紅葉。
叔侄倆你來我往地鬥了一回,紅葉再遲鈍也覺察出了關竅。
紅葉盈盈笑道:“你就是雲塗的小叔?常聽雲塗提起你。”
稍懂社交辭令的人就知道,紅葉還有後話要說,並且她還沒說出來的後話大概率還是她真正要說的內容。
但雲飛鴻已經色令智昏,紅葉稍稍垂詢了他一句,他就被迷得五迷三道暈頭轉向的了。
雲飛鴻說話還是能保持住口齒清晰:“是,我就是雲塗的小叔,平時都怎麽說我的?該不會跟小時候一樣專門在背後抹黑我吧,哈哈哈。”
這點抹黑的小伎倆,紅葉雲塗都不放在眼裏,但到底叫人惡心。紅葉收起心中最後一點憐憫,開始攻訐。
紅葉冷冷道:“常聽雲塗說起,雲先生你好古風。但想來其實難副。”
雲飛鴻就是再好色,聽到批判之語也冷了臉:“你說什麽?!”
紅葉:“雲先生今天穿的雖然是改良漢服,但既然是漢服,就應該知道一些穿著上的禮儀規矩。前襟左掩,異於右衽,如果不是少數民族的服裝,那就隻能是——
喪服。”
無端端地,陽光灑遍的正門前,猛然陰森起一股寒氣。圍觀的眾人雖然有些沒聽懂,但卻被“喪服”兩個字嚇得抖了抖。
這當然不是他們心理素質太差,而是因為紅葉小小地報複了一下雲飛鴻。她看得出來雲飛鴻看自己的眼光裏,帶著股按捺不住的淫邪。被人用獸性垂涎這種事,即使是紅葉也覺得惡心得受不了。
紅葉發言完畢,就暗中施法壓製住了眾人的心神,隻讓他們沉浸在某種輕微的恐怖氛圍中掙紮不出。這樣做,一來算是小懲大誡,二來也是因為她懶得跟雲飛鴻這樣的人繼續攀扯下去。
紅葉:“走吧,帶我去見見你父母。”
雲塗是知道紅葉手段的,所以也意識到了圍觀人群不自然的停頓,“他們會持續多久?擋都後麵的人可就不好了。”這壽宴雖然是雲琦芳的壽宴,但主辦人還是他老爹,因為雲飛鴻添了點汙點,傷的畢竟還是雲品漠的臉麵。
紅葉:“兩三分鍾就好。”
雲塗摸了摸鼻子,心想是自己多慮了,紅葉一貫有分寸。“那行吧,我們進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