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與雲塗靜默地對視著，一個眼裏升著霧靄，一個眉間堆滿雪霜，都帶著克製內斂的寒。

    “你……”

    “我過的不好。”

    雲塗的回答嗆聲似地緊跟著紅葉的聲音發出。但其實他這樣一句話，已經把自己放在了十分卑微的位置。

    他看似在跟紅葉賭氣嗆聲，但反過來想想，他又何嚐不是在害怕“紅葉根本不在意他過的好不好”呢？

    基於這一層想都不敢去想的擔憂，雲塗本能般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雖然在這個語境下，其實連問題都還沒有發生。

    紅葉倒是沒有體會到雲塗這層隱晦的心思，她其實也十分後悔先前做出的決定。原本解決完了王觀方，她就是要去找雲塗的。但是縱火和引動陰氣十分耗費，她原本匆匆離開就是因為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後繼無力，所以趕著回紅葉寮修養生息。但所料未及的是，她剛跨過門檻，就無法抵抗地暈厥了過去。

    紅葉：“你是怎麽進來的？”

    雲塗聽出了紅葉不想談這個事情，也順著她的意思給出了回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因為我心裏想著‘讓我進去’，然後我就真的進來了。不過這樣說不通，這幾天我一直進不來。恰巧你暈倒了，我就進來了。會不會是因為你……”什麽緣故？

    紅葉搖了搖頭：“紅葉寮是獨立的，並不會因為我的狀態改變而發生改變。”

    雲塗無所求卻能看見紅葉寮並跨越屏障進到其中，這件事情在兩人初見時，紅葉就產生了疑惑。但隨著連日來的相處，紅葉因為雲塗的人品打消了戒心，甚至因為發展出了戀愛的關係，所以也不再追索。

    這個問題現在再次拿出來思考，紅葉也依舊想不通緣由。

    雲塗：“可能是因為我體質特殊吧。不說這個，你遭遇了什麽，怎麽會傷的這麽嚴重。”雲塗也有意跳過這個坎，他不想讓這件事情成為兩人關係裏的裂縫，所以他引導著話題，想通過大量的交互性問答，盡快讓自己跟紅葉再度熱絡起來。

    紅葉在思考時忽地靈光一閃，某個觸及真相的念頭閃電朝露般瞬息流逝。她沒能抓住，但又好像窺看到了一絲影子。

    紅葉：“我不知道怎麽說。”

    其實紅葉已經對王觀方布下的手筆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但這個事件的內核，十分不適合拿來說道。所以她說“不知道怎麽說”其實是因為“不想說”。

    雲塗隻知道這件事的一鱗半爪，根本沒有窺到一點點本質，所以他隻當紅葉的意思是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說起。

    雲塗：“那就隨便說說唄。我想聽你說話。”

    紅葉無奈又甜蜜，笑了笑，還是撿著一些零碎旁支說了起來。

    “這件事的主導，是王觀方，你也見過的。一開始的時候，我猜測他的目的是你。所以拒絕了地府的約談。”

    雲塗無意打斷，但紅葉這話的起頭就讓他十分在意難以按捺。

    雲塗：“等等等等，你是說王觀方是衝著我來的？為什麽？我跟他無冤無仇的。”

    紅葉驚訝於雲塗的敏銳，同時又擔憂雲塗會腦補出那個真相，於是快速回答道：“所以我說‘一開始的時候’，我是這樣的認為的。”

    “但其實王觀方的目的，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複雜。”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紅葉的語氣稍稍弱了一點下去。她因為對雲塗撒謊而感到心虛，但語氣上的轉變沒等雲塗察覺出來，紅葉就連咳了幾聲把雲塗的注意力帶了過去。

    雲塗：“你沒事吧？要不然你還是再睡會兒吧。”

    紅葉笑笑：“沒事。我趁這個機會一氣跟你說說完，免得吊著你想不明白。”

    “我之前跟你說過，修道的本質，其實就是用特殊的能量固化強化碳基，這個理論適用於人類和大多數的妖。鬼魂其實也是一樣的，他們雖然沒有實際的身體，但也可以通過吸收特定能量的方式壯大自己。所以修道就是汲取。這一點非常重要。”

    “汲取的途徑分很多種，最正統的人會向自然天地汲取，錢多的會服用各種丹藥攝取藥力，還有一種就比較歹毒邪惡了，那就是從他人身上汲取。把妖類或者鬼魂煉成丹藥就是最普遍的做法。”

    “這些人類的修士，打著除魔衛道的幌子殘殺妖鬼二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我不否認妖和鬼中，不乏作惡者。但是人類修士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走捷徑罷了。”

    “我猜王觀方盯上我就是這個目的。但是他不敢直接跟我對上，所以就想通過挾持你來逼我就範。操控雲飛鴻攻擊你也好，通過淩虐雲瓊挑撥你跟家裏的關係也罷，以及作亂地府使得地府方麵邀我約談企圖支開我，最終目的都是指向你。但我一跟王觀方對上，他就對我……咳……他就對我的法力產生了極大的欲望。這時我才意識到了他的真正目的其實不是你，而是我。”

    雲塗全然沒有意識到紅葉的隱瞞和撒謊，他滿心滿眼都記掛在了紅葉的傷勢上。

    雲塗：“你身體怎麽樣？跟他打了一架傷的很嚴重嗎？”

    紅葉搖了搖頭：“王觀方不值一提，但他背後還有人。我也並不是受傷，隻是用力過度有些反噬而已。靜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雲塗：“那你再睡會兒？還是我找點電視劇電影一起看看？“

    紅葉點了點頭：“我想吃芒果，你看看寮裏還有沒有。”

    芒果經不起久放，紅葉又不喜歡冰藏的鮮果，所以她想吃的時候都是現買，這次也不例外。雲塗去廚房看了一圈之後，就回來跟紅葉說出去買些回來。

    紅葉目送他離開，雲塗消失在視野中的那一刻，紅葉眼中的光迅速灰敗了下去。

    “咳……”

    這次不再是什麽心虛的掩飾，紅葉結結實實地又吐了口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