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非同一般的啞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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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聲拉了拉拐杖,站在我邊上輕聲道:“噓,姑娘若是出了聲,就壞了這台戲了。”

    我皺眉,什麽意思,有戲看嗎?

    “可是,章師傅好像知發現我們了?”

    夜聲道:“不是我們,我們離他還遠著呢,噓,馬上要開始了哦。”

    我一頭霧水地閉上了嘴巴,這夜聲,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呢?

    我不知道現在我們人在哪裏,但是聽到了很輕很快的腳步聲,這是——這是宋令箭的腳步聲——

    隻聽宋令箭道:“聽說這院子前段日子遭了賊,可有損失什麽沒有?”

    章單單院子遭竊了?什麽時候的事?

    章單單還在掃地,沉聲道:“全是些雜亂家什,沒不見什麽,拿去了也沒什麽用處。”

    宋令箭道:“看來這賊賊心其大,前幾日我院中獵弓不翼而飛,也不知是不是同一個賊人所致。”

    “什麽?!你的弓——”章單單似乎很意外。

    宋令箭語裏帶笑:“怎麽?章師傅對我那舊弓似乎挺有興趣?”

    章單單咳了一聲,停止了掃地,還算客氣道:“宋姑娘來,有什麽活計想訂的?”

    宋令箭道:“想來問你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

    “這個。”

    這個?這個是什麽?我看不見。

    我皺著眉,想問夜聲,但一想不對,夜聲也是個瞎子,就是說,我們兩人都看不見宋令箭拿了什麽東西給章單單。

    夜聲突然將手搭在了我背上,我正想回避,卻突然感覺眼皮子在震動,眼睛的黑暗深處有東西因為抖動而突出了輪廊——

    夜聲的聲音傳來道:“閉著眼,放輕鬆,往姑娘想看的方向看。”

    我抬了抬臉,往他們說話的方向“看”去,黑暗一片,但是黑暗中光光點點的,好像有跳動的火光在勾勒出物體的線條——

    那跳動的火光是光線還是什麽,隨著他們的動作點亮,又隨著他們的靜止黯淡——我能看見了?怎麽回事?

    夜聲道:“記得千萬不要講話哦,講話了,我的戲法就破了。”

    戲法?這夜聲還會變戲法?為什麽他自己講話就沒關係呢?

    我認真點了點頭,這是我失明這麽多天來難得見到的光明與影像,這戲法一定很難變,所以我不能隨意說話打破它。

    ——我“看”到那裏有兩人微弱的人影,門外一個瘦高的影子,門內一個精壯的影子。瘦高的是宋令箭,精壯的是章單單。隻有一個輪廊,沒有顏色,沒有五官,而且就算是這個輪廊都很微弱,隨時會因為他們的靜止不動而消失。

    章單單手裏拿著一個方形的盒子搖了搖——一

    “鈴子該不會還沒有啟出來吧。”章單單的聲音。

    原來宋令箭是來幫我還這八角鈴鐺的。那鈴鐺不是啟出來了麽?怎麽我還是能聽到裏麵有東西晃動的聲音?

    “哦,啟出來了。”宋令箭輕描淡寫。

    “那你還來問什麽?”章單單搖了搖盒子,影子清晰了許多,“還在裏頭?”

    宋令箭道:“自然還在裏麵。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什麽盒子,但它能蓋住這鈴的散力。而且想打開它,還得費點力氣。”她把鈴鐺又放回去幹什麽?

    章單單靜了靜,影像又開始微弱,然後他從嘴裏拿了什麽出來,在盒子上弄了一下,叮呤——我聽到了熟悉的鈴響聲。

    “這盒子叫無音盒,能封住世上任何聲音,但是始終蓋不住離鈴之力。”

    “梨鈴?”宋令箭跟著念了句。

    “其形像梨,鈴垂如蝶,美雅是美雅,卻都不是什麽好意兆。梨同離音,蝶乃不勝風霜之翼,離鈴通常代表往生之人對世間的掛念,全稱離世之鈴。”

    原來不是梨鈴,而是離鈴。鈴垂如蝶,我最愛蝶,但章單單卻說,蝶不勝風雪,並不是好兆頭。

    “想不到,這樣的怪念之物,居然在這裏出現。”章單單手裏拿著我的梨鈴——不,是離鈴,仔細在看——

    對於我來說,它隻是一個時響時不響的破鈴鐺,但他卻說,這是怪念之物,什麽意思?

    “這鈴是什麽來曆?”宋令箭問道。

    “世上本沒有正邪之物,隻有正邪之念。但是我還是覺得這離鈴屬邪物——這離鈴,是不是燕捕頭留給燕老板的?”

    我的心一緊,這鈴鐺不是金娘寄在籃子上跟金線一起送來的麽?怎麽又變成爹給我的了?

    但宋令箭的影像卻在點頭。

    “看來鎮上傳言,果然非虛。不過也總算是有個結果,總比沒完沒了的等好。”章單單暗惋惜道。

    鎮上的人都知道我爹死了?

    “你與燕衝正也有交情?”宋令箭敏感道。

    “一般般,有段時間他對木活感興趣,跟著我學了幾天,他的確很有天份,自己設計了很多奇形怪狀的家什,又實用又巧妙。”

    我爹的確喜歡木活,經常問我喜歡什麽樣的桌椅櫃,還經常帶著我去後山伐木,我就坐在不遠處,拍著掌為他打氣。

    “包括隱秀?”宋令箭提起隱秀——

    隱秀梳桌麽?那是我爹做來玩的,不過好像做得不是很成功,圖紙一直扔在後房,有一次宋令箭看到了,覺得這桌子設計挺實用的,我就托章單單再幫我做了一張送她。

    “恩,不過他手藝還需火侯,有些東西隻有個概念,卻自己做不出來。”章單單突然笑了,我很少聽到他笑,”別說是他,我自己都覺得別扭,就像你那桌子,最先燕捕頭拿圖紙給我來做的時候,怎麽都做不成他要的效果,次了一張才做好。”

    “次了一張?”宋令箭頓了頓,問道,“這麽說,連燕飛托你做的那張在內,你一共做了三張隱秀?”

    “三張不算,頂多兩張半。另外一張燕捕頭也拿走了,給足了活計費,可能也是覺得不好意思吧。”

    宋令箭輕歪著臉在想事情,一動不動,她的影像開始暗淡下去。

    好端端的,她幹嘛問起隱秀梳桌?很重要嗎?

    “除了這木活來往外,我與燕捕頭再無交情,你再想問也問不出什麽來了。”章單單好像很害怕跟我爹扯上關係似的,馬上強調補充了一句。

    宋令箭道:“隻是剛好轉到這話上,沒有偷話的意思。”

    “那就好。”章單單像是鬆了口氣。

    “這離鈴,為何為邪物?”宋令箭繼續追問鈴鐺的來曆。

    “離鈴本是死物,卻是當今七個有情之物之一。”

    “有情七物?”

    “恩,而我認為,七物之中,隻有離鈴屬邪,是因為它要飲人鮮血,才能發揮出他的奇妙之效。”

    我心一抖——飲血?!

    “飲血?”宋令箭似乎也很意外。

    “你別看著離鈴小,他若是有了威力,比門神還要威武。”章單單哼哼道。

    “小小鈴鐺,能有何功效?”宋令箭似乎不信,又像是在激章單單。

    “若有人願意每日用鮮血喂養,兩百零二天以後,這離鈴侍血便有了生命,從此隻為喂血之人而響。別看這鈴當如此之小,他的鈴聲卻能散去天下之力,隻要武學之者一凝聚內力,離鈴便能感覺到,搖響不止,發出的鈴聲能亂人心誌,散人功力,即使是不懂武功的人,聽到這鈴聲都會受其影響,心浮氣燥,心神不定。而他的鈴聲,卻唯獨不會影響到喂血之人,間接的,就好像他隻在保護喂血之人,隻要有人在附近動力聚氣,它便能感應而響。”

    宋令箭拿起離鈴搖了搖,快要熄滅的影像又亮了許多:“這麽說,他一樣也能保護同個血脈的人了?”

    “是。但畢竟不是同一人,所以要啟動他的排除功能,要再融入同脈中人的血。”

    “融入?”

    “既然他能位列排名,自然有他的微妙之處。不信你看。”章單單的影子將手指靠近嘴巴,然後再將手指靠近鈴鐺,他在幹什麽?

    “你瞧,他根本不稀罕我的血。”章單單吸著自己的手指,“而若這離鈴是由燕捕頭喂供,那麽燕家人的血是可以滲進鈴麵,血順著鈴麵紋走,能走多長,就是能消去離鈴困力的時間——沒有一個人可以長時間地用自己的血去喂養離鈴,他若真能堅持每天放了那麽多血以供吸食,兩百零二天後應該也支撐不住了。鈴雖邪,但也是至愛至懷之物啊。”

    我的心,一陣燙,一陣涼——

    爹真的會做這種事情?——他用他餘下的生命,為我們喂養了一個隻能保護燕家血脈的離鈴,因為他知道自己再不能保護我們了麽?

    爹,我本該恨你,你為何要這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