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初記目擊死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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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珠寶道:“最後那兩句,並不是江城子中的詩句,應該是你爹自己加上去的。”
我一愣,不是?
“那最後兩句說得是什麽?你再念一次給我聽聽。”我急著搖她的手。
“父思到,銅鈴搖,燕族血,力挽逝。願得手足相執手,再續半生緣。”
原得手足相執手,再續半生緣……
這就是爹的遺願,他希望我們血濃於水,緊緊地捆綁在一起,緊緊地相互扶持,將他生前沒能給我們的天倫之樂延續。
我抱著桌上的離鈴,仿佛那就是我爹的餘生。
鄭珠寶收起了遺信,將它存封在那個我不能輕易碰觸的油紙袋裏,爹對我們的真情,會好好在存封在那裏,直到一切都轉好起來。
鄭珠寶沒有坐下:“不要哭,至少不是現在。我去打點水給你換新的紗布。”
我眼睛刺痛得厲害,我不敢再哭,忙咽下了眼淚。
“啊!”外麵一聲驚叫,是鄭珠寶的!
“啊!啊——”然後就是大寶的一聲慘叫。
我嚇了一跳,忙起身往外摸去——
“有鬼!有鬼啊!鬼從畫上走下來了,有鬼啊!”大寶慘叫起來,聲音從後院飄到前麵,我開門走了出去,卻隻聽到誰撞到院門的聲音,腳步聲慌亂地遠去了。
“怎麽了?”夏夏從水房跑出來,看到我道,“飛姐?!”她語聲裏也帶著恐懼,馬上心疼地跑來拉著我:“飛姐,你怎麽一臉的血,是不是又不聽話偷偷哭了?你再這樣眼睛要廢了呀,大寶哥哥本來是要跟你來道歉,結果又被你這個嚇跑拉。”
“不是我嚇到他,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跑了。”我無辜道。
夏夏下手頗重地給我擦著臉上的血,一聲不吭,一定是在生悶氣。
“鄭小姐,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來幫宋姑娘送東西。”鄭珠寶語聲裏帶著虛弱。
我敏感道:“你怎麽了?”
鄭珠寶道:“沒——沒什麽,我本要去廚房拿點吃的給燕姑娘,不知道廚房有人,可能嚇到那位公子了,大叫著就出去了,撞了一下,不打緊。”
“剛才大寶哥哥是衝著你叫有鬼嗎?”夏夏也覺得莫名其妙。
鄭珠寶恩了一聲。
夏夏道:“這個大寶哥哥,真是杯弓蛇影了,對誰都叫鬼,活該他嚇得哇哇叫。”
我笑了,鄭珠寶也笑了。
“對了,夏夏妹妹,剛才宋姑娘讓我把這鈴拿回來,讓你掛在門上。”鄭珠寶回房拿了鈴鐺,交給夏夏。
夏夏“哦”了一聲,搬了凳子就去掛。
“夏夏,剛才韓三笑帶了個姑娘回來,是嗎?”
“恩,在我房中,睡著呢。”
“誰家姑娘?”
夏夏道:“不認識,看起來要比飛姐長幾歲,一直縮著身子,我也沒看清楚模樣,但肯定不是這鎮上的。飛姐想去看麽?”
我搖了搖頭:“那先等她睡醒吧。我現在這個樣子,怕嚇到她。”
“知道就好。”夏夏語帶責備地說了我一句。
鄭珠寶為我換過幾次眼紗,比較熟悉手法與緊度,夏夏也沒有要爭搶的意思,坐在邊上靜靜看著。
我拉著夏夏,生怕她又像以前那樣逃了:“夏夏,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飛姐想問什麽?”夏夏認認真真的。
“那兩天你被謝婆婆帶走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別總是憋在心裏,你看你都憋出病來了。”這件事一直卡在我的心裏,讓我看到夏夏就容易胡思亂想。
我明顯聽到夏夏的心跳突然一快,又突然慢了下來,她盡力在克製自己的恐懼,但我還是聽到了。
“沒——沒什麽呀,亂七八糟的我自己都忘記了。”夏夏聲音也提了一個調,她在掩飾。
“我是瞎了,但我又不傻。我現在都明明白白能聞到你身上很多傷膏的味道,走路也一瘸一拐的,還得了這麽嚴重的夜遊症,怎麽會沒發生什麽事呢?”
“叭、叭”,我聽到夏夏地摳指甲,她很不安,也很局促。
鄭珠寶已經給我纏好了眼紗,輕輕地坐在邊上,給我們一人倒了杯茶。
夏夏開腔了:“我記得,那天我很生氣,一口氣跑到了柳村金娘家,她的家門還是像我們之前去過那樣鎖著,門上貼著留下的紙條,位子都沒有變過,她沒有回來,一直沒有出現。我真的為飛姐不值,我很恨,尤其恨金娘,繡莊是你的一切,她怎麽可以這麽做呢——”
我握緊了夏夏的手,她比我自己還要了解自己,我的軟弱,我的無助,我的孤獨,她比我體會的都要深。
“我不甘心每次回去給你帶的消息都是找不到,我一定要找到什麽東西給飛姐一個答案——我這樣在她屋外徘徊了很久,我想著金娘最有可能的就是卷款私逃的,於是我四處轉著,想找個什麽窗角的縫之類的看看屋裏的情況,我轉了半天,終於在後窗的角上找到了一個小洞,好像是誰故意用石子捅的。我向那小洞裏看去——”
我憋著氣,聽到鄭珠寶的氣息也喘得緊了,接下來的話一定讓我們都感覺害怕。
“屋裏的光線很暗,我看了很久才適應,那麵窗戶,剛好開在金娘的臥室裏,那臥室我去過,布置得很精致,地上鋪滿了地毯,到處紗帳縵縵。我看清臥室很亂,東西倒在地上,一片狼籍,精致的地毯上還散了黑黑紅紅的東西,看起來有點嚇人,然後——然後裏麵突然有什麽東西動了動,嚇了我一跳!”
我也被嚇了一跳,仿佛此刻我也身臨其境,來到了金娘那個陰森透著死亡氣息的臥室,夏夏看到了什麽?
“是床簾——床簾輕擺了一下,可能是哪裏透來的風將它吹動了,隨著床簾的飄動,我看到淺色的床上,鋪著一條烏色的綢緞——但那綢緞卻很破碎,感覺也很生硬,看著讓我感覺很毛骨悚然——”
烏色綢緞?
“然後——然後我看到了床角邊上,一隻女人的腳,穿著繡滿金葉子的鞋子,那是金娘的娘——那時候我第一個念頭是——金娘在家睡覺?我使勁扭著身子,想找個更好的角度看到金娘的臉,然後——我看到她的臉,麵無血色,一臉慘白,瞪著雙眼,似笑非笑,脖子上纏滿了她的頭發,頭發散在她身側,那烏色的綢緞就是從她的頭發上延伸出來的——”夏夏聲音帶著顫抖。
鄭珠寶也顫抖道:“那烏色的綢緞不是綢緞,是金娘的……血?……”
“是……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更沒有想到看到的竟是金娘的屍體,突然間床縵猛地飛了一下,吹動金娘的纏在脖子上的頭發,她脖子上全是血,當時我又一人獨在霧坡附近,一下子感覺腦門一熱,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然後呢?然後是不是謝婆婆把你擄走了?”我被嚇得手發抖,舌頭都打結了。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嚇得暈死了過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在謝婆婆的屋子裏了……”夏夏顫抖起來,剛才金娘的屍體都沒讓她抖得這麽厲害。
我們三個人,一個是膽子針眼還小的我,一個是溫弱文靜的鄭珠寶,唯一一個膽子大點卻被嚇得魔怔的夏夏,邊上房間還昏睡著一個不知名的姑娘,就這麽膽戰心驚在談著柳村恐怖的事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