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識於少時各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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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三笑喘著粗氣,我感覺到他有點悲傷,在為我嗎?他平時總是嘻嘻哈哈,逗我氣我,卻比誰都在乎我。
我已有淚滑落,你們一直都很關心我,在為金娘和燕錯的事情到處奔走,我卻總是埋怨你們沒時間陪我。是不是我們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是不是我們歡聚的時間剩下不多了?
宋令箭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卻一直沒有響起腳步聲,不知道站在門口幹什麽。
?孟無在的時候他就來了,那他——那他有沒有看到我跟夜聲換身份的事?為什麽我們都沒有注意到?
韓三笑靜靜道:“他竟於我們之前知道畫中玄機。還知道了秦正與燕家的一些瓜葛。不知道還有是他知道卻不曾告訴我們的。”
他是誰?海漂?對了,海漂怎麽不出聲了?是在邊上看著?還是離開了?
宋令箭沒有回答,靜了一會兒,冷道:“我走了。”
韓三笑道:“天要黑了,打盞燈吧。”
宋令箭道:“不必了。天黑了才好行事。”
韓三笑道:“早點回來,我很快也要出活了。”
宋令箭道:“出活前,你去看看燕飛吧。”
韓三笑道:“我不,你幹嘛不去?堵氣的活盡喜歡甩給別人幹。”
宋令箭道:“我去找章單單,不然我們換?”
韓三笑道:“我才不要見那張鐵板似的臭臉。”
宋令箭道:“那你去不去死?”
韓三笑道:“活得好好的我幹嘛去死,我怕死,所以我也怕看到燕飛那張命不長久的臉,我沒本事救她,看到她我覺得自己隨時肝腸寸斷,恨不得娘胎裏再出一次,打小好好學醫。”
宋令箭道:“肝腸寸斷?這話你要去她房間說,不然她聽不見你的假惺惺。”
韓三笑歎了口氣,道:“正是因為她聽不見,我才要說,不說心裏堵得慌,說了又怕太煽情。也就四下無人的時候惡心惡心你了。”
“腦子有屎。”宋令箭飛快地離開了。
在小間裏麵越呆越冷,韓三笑怎麽還不走?夜聲怎麽還不來找我?我能不能自由活動呢?
隔壁也好安靜,我聽到三個呼吸聲,他們都沒有離開,但卻一直沒有動靜,好像在守著燕錯各自休息。
我伸手摸了摸眼間滲出的淚,放到鼻前聞了聞,血腥味,那股令我作嘔的血腥味——
隔壁馬上響起韓三笑的聲音:“誰?!”
我——我隻是抹了抹眼淚,並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他的耳朵至於這麽靈麽?
“是——是我,鄭珠寶——”一個腳步聲輕輕落在了我門口不遠處。
“啊……哦……是鄭小姐……”韓三笑頓了頓,語氣變柔了許多。
“打擾到你們了麽?我想來看看燕公子……”
“沒——沒有,他現在還在休息——那個,我先上個茅廁,然後去上活了,你要看就看吧。”韓三笑腳底抹油馬上走了。
鄭珠寶沒說什麽,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輕輕走了進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韓三笑在躲著鄭珠寶,明明曾經是朋友,現在卻弄得也陌生人都不是,這個可惡的韓三笑,不知道這樣做很傷人麽?!
“才半天不到,竟發生了這麽多事,沒想到那秦姑娘,竟然是……”鄭珠寶提了一句,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有句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令說的,一切有因果。”海漂靜靜回答道。
“是啊,一切皆有因果,卻未曾想有時善因得惡果,有時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鄭珠寶失魂落魄,好像很多心事。
海漂道:“但若誠心去做,即使沒有想要的結果,也無愧對無憾了,不是麽?”
鄭珠寶微弱地吸著鼻子,似是在哭泣。
若是平時,我多聽一會兒也無妨,但現在我全身不適,眼睛又在流血,實在不敢在這麽一個人呆著,怕死了都沒人發現,夜聲現在應該已經將自己藏好,就算我現在出去被人撞見應該也沒什麽關係。
我剛暈頭轉向地坐了起來,書房的門突然被誰打開了,誰走了進來,站在廳中喘氣。
“誰?!”我本能地驚叫了一聲。
“哎喲乖乖!”廳裏的人也被我嚇了一跳,是孟無?他怎麽又回來了?
我連忙起身往外走,不想被別人發現這小間的秘密,邊走邊慌張拉上門:“是五叔麽?”
孟無循著我的聲音向我走來,又驚叫了一句:“我的娘啊!燕子你是想嚇死我嗎?日落西斜你不帶這樣的!”
“我?我怎麽了?”我也被他顫抖的叫聲嚇了一跳。
“你臉上都是血呀,沒聽你聲音光看你臉,我以見撞見冤鬼了——哎,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宋小令,又怕你一個人呆著眼睛出毛病,找你半天沒找著,你一個人躲這來幹什麽呀?”孟無扶著我在外廳坐了下來,拿著什麽東西給我擦臉。
“我,我想爹了,來這裏坐一坐。”我隨便說了個謊,心卻砰砰亂跳。
孟無歎了口氣,溫柔地擦拭著我的臉:“燕子你要好好的,不然黃泉路上我沒臉見你爹。”
我無端又感覺眼睛發燙,有淚溢出。
孟無停了停,錦布頂著我的眼角道:“別哭麽,你這麽著,五叔都說不出再見了。”
我一愣,道:“五叔要走?”
孟無擦完我的眼睛,又開始擺弄我手上的同心吟玉,心不在焉道:“對呀,這趟出來有點久了,再不走兩頭都麻煩了哦。”
我點點頭,往年總是巴不得這鬧人的孟無快點走,而且往年他最多隻是呆個四五天,可是今年卻不一樣了,他呆的時間比以往都長,而且也因為爹的事情變得安靜沉默,他來是背負著責任——確保我一切都好的責任。
很多話不知從何問起,他們對我仍舊有很多隱瞞,那些事情也許我不該知道。
孟無又歎了口氣,突然生氣地跺著腳。
我被他平白這樣的脾氣嚇了一跳,道:“五叔怎麽了?”
孟無甩手重重地扔了巾帕在地上,像個任性的公子哥兒,恨道:“燕子你芳華正茂,卻長與藥為伴,人家姑娘錦羅香粉,燕子卻是酸苦辛鹹,好好的姑娘長年浸泡在藥石之中,四五年前見你時明明臉上還有神采,卻是一年不如一年,長久以往怎會有動人容顏,你娘可是帝都第一美人,你再怎麽不濟也應該是美貌動人——”
“我都習慣了,五叔不用為此生氣,況且大家都對我這麽好,容貌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麽重要,而且,長相就在這裏,就算沒有水鏽的影響,我也不可能像娘那樣是個大美人的——”
“我怎會不生氣!誰說不重要?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美麗動人,處處博人青睞!真該死,我要是知道那賤婦對燕子你做這樣的事情,我早就了結了她,秦正這根筷子,平時殺人如麻,也是迂得要死,為著對你爹的一句承諾,差點害死了你——燕子你別怕,我回去後給你找最好的大夫,為你尋最好的美膚亮容之術,我一定讓你重築容顏,變成個俏娘子的。”
我明明感覺很開心,但眼睛又滲了出來,五叔真是可愛,想到的盡是別人想不到的事情。不過容貌如何我真的已經習慣,總是帶著點病態的膚色,無神的雙眼與淡無血色的雙唇,但正因為我總是病無神色,所以才那麽愛笑,笑能掩蓋我所有的不足,讓人如沐春風不是更好?像娘這樣美麗無雙,卻總是冰冷木然麽?我不要。
“燕子,我欠你很多對不起,我應該時常來看看你,說不定能及早阻止這件事情,是我沒有盡到做叔父的責任。”孟無真心道。
“你跟我爹娘、還有那個秦正,到底是什麽關係?”我很好奇。
孟無深吸了口氣,再綿長歎了品氣,道:“也罷,其實也沒什麽好瞞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秦正與你娘生於同個世家,同父異母,秦正母親早亡,為怕受其他姨娘欺負而送到了別處成長,當時我們五個人家世背景性格脾氣都比較合得來,秦正是最後加入的,他可能由於母親早亡的原因,自小性格都很孤僻,雖然說我們是七人同行,他卻隻與你爹交情要好。”
秦正的話並不全是謊話,他說他母親早亡,在家中備受冷落,是真的。
孟無繼續道:“那是一個很混亂的時期,世家相爭相謀轉瞬就變,爾虞我詐,說是手足至親,轉眼就陷你不義。沒有真正的朋友,也沒有真正的敵人。你娘因為傾城美貌,也成了敵家之爭,你爹受請去保護你娘安危,兩人互生情愫。秦正是世族嫡子,從血脈來講他比我們誰都優越,所以他孤傲自負,替你爹出頭要世長授親,但卻遭到世長極力反對,不僅撤下你爹的護職,還將你娘軟禁了起來——”
“為什麽要反對?爹哪裏不好嗎?”我忍不住打斷問道。
孟無歎了口氣:“誰知道呢,我們也都想當然地以為他會促成好事,隻是沒人敢出麵說而已。秦正是你娘的異弟,又與你爹有八拜之交,自然就說了,但我們都沒有想到世長竟然如此反對——思前想後,可能也就一個原因,就是他有病,見不得別人好。”
本是挺悲傷的事,我聽孟無這麽說著竟然有點想笑。(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