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種可能，她立即抬頭望向邢深。

    未想，他竟一直垂眸看著她，她失神了多久，他便沉默了多久，一直在等待她安靜思考，給出最終的結論。

    摸了摸鼻子，林語慢慢從邢深溫熱的掌心中抽回了左手，托著下巴，在河灘邊緣來回踱步：“我們之前推斷，郭凱的殺人名單是由他的犯罪同夥提供。這是不是也可以證明，他的犯罪同夥在此之前，就已經開始暗殺沒有被警方逮捕的性侵犯？”

    邢深點頭，失笑了一會兒，單手揣入褲袋，迎著陣陣吹來的河風，目光追隨林語的腳步：“所以，當龐倩遇害的消息出現在新聞和報紙上，這個殺人團隊也在暗中尋找謀害她的凶手。”

    “不錯。”林語停了下來，果斷與邢深對視，“他們鎖定了目標人物的住所以及生活軌跡，卻沒有動手，目標人物就被郭凱給殺了。”

    “既然他們在調查這件事，應該也知道郭凱和龐倩是男女朋友的關係。郭凱為愛複仇的舉動，讓他們認為郭凱也可以成為他們的同伴。”邢深順著林語給出的思路，繼續往下分析，“這應該也是郭凱不斷提到‘剛好遇上’一類說法的原因，像是冥冥之中的一次相遇。”

    “如果是這樣，也可以解釋郭凱為什麽說璋無縣化工廠已經埋滿了。”

    家屬區前方的草坪，雖然麵積不大，但9具屍體並沒有占據所有的空間。

    聽邢深提到這是冥冥之中的諸多巧合，林語倒是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她伸出手，朝邢深右手的方向比了比。

    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麽，邢深便將右手展開，伸向她。

    修長的指端被她纖巧的左手抓住，林語用右手食指慢慢在他掌心寫字。

    大寫的“九”，筆畫簡單，卻寓意頗深。

    邢深眉頭一皺，聽林語繼續說道：“‘起於一，極於九’，九是古代造字的級數。例如‘九五之尊’、‘九死一生’，當然，還有‘九泉之下’。”

    “你認為背後隱藏著宗教寓意，還是凶手對曆史文化很有了解？”

    林語蹙眉，心跳突地加速，而後鬆開了邢深的手，向後退了一步：“這隻是一種猜測，暫時沒有證據可以支撐這個觀點。”

    實際上，她沒辦法回答邢深的提問。

    因為整件事，真的非常奇怪。

    她追查的性侵犯死了。

    喜歡研究古代曆史，凶手又在埋屍時，隱藏了一個和曆史文化相關的線索。

    如果有人了解她的真實愛好，恐怕要懷疑郭凱殺人的事和她有關……

    好在，邢深也沒有繼續追問，移動手中的手機光源，便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明天去問問郭凱，說不定能夠再挖掘出一些線索。”

    林語低頭，慢慢跟上他的腳步：“我看到邀請通知上，要求我協助辦案的時間是兩天。你是打算明天也讓我去海天市，參與郭凱的審訊過程嗎？”

    “嗯。”邢深走得也不快，始終遷就著林語的步調，“不想去？”

    聽出了她語氣裏的遲疑，林語也說不清內心是種什麽感受。

    想了想，她就對邢深說：“我可以去，但你明天可以假裝和我不認識嗎？”

    邢深頓步，詫異回頭，林語正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神情更加焦慮了：“我是說，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提供了這麽多有利分析，你給我添了什麽麻煩？”

    事實上，沒有林語的分析結論，他也沒想到郭凱最初是在為愛複仇。

    但仔細思忖，邢深明白了林語的顧慮。

    大手一撈，她柔軟的手便再次落入他掌心，邢深將她一把拽至身旁，深深凝視著林語的眼睛，表情極度認真：“有我在，誰敢欺負你？”

    “我不是需要你的保護……”

    “嗯，你是擔心我維護你，反而會讓那些專家來調查我的心理是否健康？”

    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可邢深咬字很重，林語幾乎可以聽出他有一絲生氣的意味，夾雜在話語之間……

    可是，他有沒什麽好生氣的？

    這件事，本來就和他無關啊。

    慢慢的，林語還是考慮到，邢深或許已經知道那份心理評估報告的存在。

    猶豫片刻，她秀眉緊鎖地告訴他：“我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

    打斷她，不想她再想任何不開心的事。

    邢深就站在她身側，執著手機的左手徑自繞向林語，將她牢牢嵌入懷中。

    “你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危及他人的舉動。”心頭一跳，林語聽見邢深果斷低沉的嗓音在耳邊，沉沉響起，“從骨子裏，你就厭惡犯罪。”

    明明說了很長一段話，林語卻感覺耳邊都靜了。

    霎時間，竟然連身後傳來的風聲也突然聽不見，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從強烈回歸至平靜，又自平靜中掀起一番難以忽視的波瀾……

    她好像沒有之前那麽鬱悶了，而邢深也在此刻緩緩鬆開了她。

    沒來由的，忍不住抬頭望向他在昏暗中晦暗不明的眼，林語有許多問題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臉頰傳來陣陣發燙，林語垂下眼眸，邢深卻沒有移開視野。

    深深看了她一會兒，他笑，牽著林語的手邁上石階，迎向前方的燈光：“走吧，早點回去休息，明天再繼續奮戰。”

    林語點頭，小聲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厭惡犯罪？”

    “你不屑。”

    “什麽？”

    “你的思想境界很高。”邢深回頭看她，“難道林小姐不知道，你每次分析案件時，其實隻會露出兩種眼神嗎？”

    林語繼續追問，邢深卻沒有再回答。

    他很難形容有時候林語臉上露出的各種小表情，究竟摻雜著怎樣的情緒。

    但在分析案情時，她的表述就會變得很直接。

    先是以客觀角度，麵無表情地將案件線索闡述一遍，說完之後，基本上就有了趨於完美的推斷。

    看破凶手的行凶手法後，林語眼中那點兒小小的不屑就會流露出來，混合著不易察覺的厭惡，將她的思想層麵和犯罪分子的心理活動，分隔成絕對的對立麵，便有了她對犯罪這件事的主觀理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