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腳步頓住。

    正午的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清清亮亮的籠罩邢深周身，反而模糊了他眼中神色，隻能聽清他傳入耳中的嗓音帶著些許低沉。

    她走近，邢深已將剃須刀收好，朝她招手：“你把辦公室的門關了，我訂好了飯菜，隻能在走廊上等。中心的同事倒是不錯，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上，就叫我進來。”

    舉起手邊的馬克杯，他勾唇緩笑：“她們給了我，你平時用來招待客人的杯子，很熱情，也很客氣。”

    林語低頭，邢深手裏的馬克杯，是她之前買咖啡時商家送的贈品，倒不是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用的，隻是買了東西回來，隨手放在了架子上。

    不過，身後傳來的議論聲和探究的目光，早已多到令她難以忽視。

    匆匆回頭，眾人一哄而散，林語也隻能無奈失笑。

    “他們不愛喝茶，架上的各種茶葉都是我帶來的。”取出邢深平時愛和的茶葉放在桌上，林語揚了揚手裏的報告，紅著臉對他說，“我先去送資料，待會兒就回來。”

    “這個時間，秦局長也在吃飯。”邢深扣住她的胳膊，拉回身邊，“等吃完飯我陪你一起去，下午再回辦公室等消息。”

    “好。”

    合情合理的安排，林語就不拒絕了。

    掏出手機，正準備叫素素出來吃飯，她才想到邢深剛才說飯菜是他訂的……

    “幹嘛這麽破費啊？”她轉動眸光，去洗手池清洗餐具，“我們組雖然經常對著電腦工作，但午餐是有補貼的。食堂每次送來的飯菜都不錯，何必浪費錢自己去買？”

    她想，邢深估計知道她經常給組員加餐，打算效仿。

    沒想到，身後卻傳來他輕歎悠長的語調：“沒辦法，晚上要去見未來嶽父嶽母。心裏一緊張，就總想做點兒什麽，增加底氣。”

    你的底氣，難道是來自局裏領導和同事們的支持嗎？

    林語關上水龍頭，轉身失笑：“憑邢大組長的本事，不需要借助外力了。”

    來到邢深身邊，林語仰頭：“而且你緊張，我壓力更大，搞不好我爸媽還會誤以為我們這次回去，是去商量結婚的呢。到時候你讓我怎麽跟他們解釋，我帶你回去，隻是為了征求交往的同意，而不是這麽快就要和你結婚？”

    邢深垂眸看著她：“快嗎？我倒覺得很慢。”

    早知會發生這麽多的案子，她回國時，他就應該表明心意。

    可現在也不算太晚。

    邢深低頭含笑，捋過了林語耳邊發絲：“你總說要等案子解決了才和我交往，殊不知對方有可能就是認準了這一點，才會不斷犯案拖住我們。”

    林語皺眉，看著邢深在身旁入座：“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那個人，不會在意我是否回應這段感應嗎？”

    “不一樣。”邢深偏眸，格外認真地對她說，“手裏有星巴克的時候，你不會再去買illy。但如果你現在想喝咖啡，剛好兩家店鋪都在你眼前，你如何選擇，這很重要。”

    搞不懂為什麽邢深和關悅，都喜歡用咖啡舉例。

    林語轉眸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咖啡我不知道該怎麽選，但人，我知道。”

    “我選了你啊。”她毫不猶豫地說，“4年前，在那麽多的優秀臥底中，我就選了你一個。這麽明顯的事，對方有必要試探嗎？”

    ——

    毫無意外。

    這頓飯後來吃得格外安靜。

    素素沒來之前，同事們還圍著邢深和林語開玩笑。素素來了以後，大家瞥見她清冷的臉色便嚇得不敢多話，匆匆吃完午飯就出去工作，休息室內很快隻剩下林語三人。

    趙素素埋頭夾菜：“估計是你這段時間不在，我的辦事風格太嚴厲。他們被我折磨得受不了，最近見到我就怕。”

    林語緩緩點頭，直到素素清洗餐具離開後，她才問邢深：“我出國這幾年，沈清有沒有來B市主動找過素素？”

    邢深皺眉，回憶了一下：“他沒有來過，但他媽媽……”

    “白阿姨來找過素素？！”

    “嗯。兩年前的夏天，周誌明也住在局裏分配的宿舍，看見白姨氣衝衝地去找趙素素。出來的時候，白姨的臉都漲紅了，但沒看見趙素素是什麽反應。”

    林語將筷子擱在碗上：“這就不好了，白阿姨要是知道沈清喜歡素素，特意為了這件事來找她，情況估計隻會更糟。”

    “擔心白姨說話會很難聽？”

    林語點頭，愁眉苦臉。

    可惜心底的擔憂，又沒辦法全部告訴邢深。

    邢深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像你這樣，成天要操心案子、還要擔心朋友，到底留了多少時間給自己，考慮你自己的事？”

    “我有什麽事好考慮的？”林語的注意力，依舊集中在素素的感情問題上，“你說白阿姨來找素素的事，沈清知道嗎？”

    “不知道。”

    “你沒告訴他？”

    “趙素素自我獨立，有些事對你來說不重要，對她來說卻很重要。”

    “比如呢？”

    林語目不轉睛地望向邢深，邢深卻隻能維持沉默。

    良久，他才淡淡開口說：“趙素素不懂權衡利弊、不懂謹言慎行，她致力於破案、救人的效率，其他的，一概不理會。”

    “這不是很正常嗎？”林語起身，收拾餐桌，“我平時辦案也是這樣，就算和別人意見不一樣，私下裏我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步驟去辦。等案子破了，自然就能證明我的方法是對的，根本不需要過多解釋什麽，事實就可以證明一切。”

    “嗯，這是你不介意別人會怎麽看待你，趙素素卻很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

    腳步一頓，林語回頭看向邢深：“怎麽看出來的？”

    “爭論。”邢深言簡意賅，“她會與人爭論。”

    長久以來，局裏同事提到趙素素，都會提到她辦事有效率，做事有魄力。

    可說到底，她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說出來是一種果決的魄力。

    實際上，卻是在人際交往上不懂變通，某些情況比林語還要嚴重……

    至少，林語還會改變，還會努力去融入這個集體、這個社會。

    趙素素卻沒有這麽做，反而與之背道而馳，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願傾聽外界的聲音，一意孤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