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下行的電梯中，林語和宋璟行沉默佇立。

    兩人都沒有說話。

    林語跟著進來時，宋璟行還詫異看了她一眼，按下樓層鍵的動作，也由林語代勞。

    “我來吧。”

    她知道宋璟行的手不方便。

    隨意披著警服外套，素來嚴肅的姿態，仿佛終於放鬆下來，還帶著點兒痞氣。

    他們站得不近，林語的目光始終望著前方。

    從頂樓到達14樓時，流逝的時間漫長如之前渡過的黑夜。

    她和邢深跑來跑去，實在太累了，這會兒也不想和宋璟行繼續攻心。

    剛剛張口，耳邊便傳來清冽如水的語調：“我有秦教授的違規研究證據。”

    林語愣了一下：“……哦。”

    “沒交給李教授，是擔心會有變故。”

    他揣著手，目視前方，臉上的神情一層不變。

    林語倒是能想到，宋璟行不交出證據，恐怕也不隻是擔心會有變故，也會擔心由他出麵公布這件事，有欺師滅祖的嫌疑……

    她沉默，並不說破。

    宋璟行餘光掃視：“之前在她的辦公室，不是沒有找到任何證據嗎？”

    這就是他提到的變故。

    而林語再不說話，就顯得有些刻意。

    她大大方方地偏過頭去，目不轉睛地望著宋璟行清冷的眸光：“犯罪分子做了壞事，還知道要銷毀證據，何況秦教授協助警方辦案多年，會不清楚有些東西不能留下來？”

    這話她之前就說過，但某些證據別人找不到，不代表她找不到。

    而且，宋璟行不方便出麵，她就方便嗎？

    “我要是去調查她的辦公室、她的電腦，肯定會被有心之人說成是栽贓陷害。

    李教授刻意請了秦局長出麵，事先又沒有通知我和邢深。相關單位去調查秦教授的時候，我和邢深又在B市。”

    每一件事，李教授都提前想到了，將她和邢深同時排除在外，把他們都保護得好好的。

    宋璟行當天也去了滸市，這樣的安排，何嚐不是顧及到了他的難處？

    隻要稍微有點聰明，就能看出李教授用心良苦，對他們這群晚輩照顧得麵麵俱到。

    說起來，林語還有些難過。

    但她沒什麽好對宋璟行抱怨的。

    “你手上有證據，可以拿出來，也可以不拿。秦教授這些年從受害人心理著手，重點培養的學生不止你一個。大家說不定都有同樣的經曆，和你現在一樣都有顧慮，從尊師重教的角度來講，就算你們都不願意指證秦蓉，也不是什麽大錯。”

    宋璟行眉頭緊皺：“你不是應該說，我們是警察，辦案要從正義出發嗎？”

    “警察隻是我們的職業，歸根結底我們都是人，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誰還沒有私心？”

    話落，電梯大門便從前方開啟。

    林語利落地說完，利落地走出去，轉身回頭去看宋璟行，他依舊留在電梯裏，一動不動。

    仿佛是她說的話，切中了他的心事。

    林語一邊觀察，一邊伸手將電梯門擋住：“我要去買早餐，你打算去哪兒？”

    看著宋璟行的手，猜測他這時候開車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待會兒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吧，之前拍下的錄像，一定要好好研究。劉晴注射了鎮定劑，很多表情反應不是很明顯，我總覺得看漏了什麽，尤其是她最後說的那句話，很值得深究……”

    她和宋璟行不算熟悉，盡管聽兩位教授和沈清說了他不少好話，但兩人同時離開醫院到馬路對麵的麵包店買咖啡、買早餐，林語還是有些不習慣。

    天氣漸熱。

    即便是四季如春的上林市，早上陽光落下來，便有隱隱的燥熱在皮膚下蠢蠢欲動。

    她要了一杯冰咖啡，咬著吸管，低頭喝了一口，另一手迅速掏出零鈔，遞給收銀員。

    果然麵包店的咖啡比不上專門的咖啡店，一點兒咖啡的油脂也嚐不到，清湯寡水的，如同喝了一杯冷飲。

    她突然有點想念邢深到酒店去找她時，帶給她的那杯星冰樂，唇角忍不住微揚起來，慢慢才注意到宋璟行接過了收銀員遞到他手裏的幾個口袋，連忙伸手接過。

    “我來，你是傷員，還是別提東西的好。”

    宋璟行低頭看著。

    他不過左手幫她拿了些東西，林語也快速接了過去。

    站在櫃台後方的收銀員，不由微笑：“你女朋友對你真好。”

    林語愣了一下，順勢瞥了一眼宋璟行臉上微僵的表情，頓時笑了起來：“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沒他這麽纖弱。”

    原以為她會生氣。

    至少按照林語以前的性格，她會直截了當地撇清關係，絕對不會拿他受傷的事開玩笑。

    宋璟行跟著她離開麵包店，淡淡隨意調侃：“邢組長的行動力，在整隊首屈一指。可和林副組長相比，他就不夠勇猛果敢。”

    林語渾身僵住，宋璟行恐怕是在說她之前拆彈的事吧。

    “不是他不夠勇敢，是他看的雜書沒我多。何況，黑子也隻是製作炸彈的新手。”她把之前周誌明的分析也和宋璟行說了說，“他知道我害怕炸彈，才刻意準備了炸藥，卻沒想到我是害怕什麽就研究什麽。”

    綁架、槍支、炸藥。

    每遇到一個危險，林語就會把可能引起此類隱患的專業知識全部吃透。

    俗話說得好，經一事、長一智。

    她希望自己沒有弱點，可之前怎麽會想到，她的弱點不在於懼怕犯罪，隻在於擔心家人、朋友和邢深的安全？

    不過，她也知道剛才宋璟行是反將了她一局，借著這件事調侃她而已。

    林語依舊麵露微笑，表現得十分大度。

    但這樣的表情，不像是逮捕了一名犯罪嫌疑人的輕鬆感，反而像是源自心底而出的幸福和喜悅。

    宋璟行一眼看透：“案子沒破，林副組長和邢組長就打算結婚了嗎？”

    “噗……”

    林語喝著咖啡，被宋璟行突如其來的說法，嗆得咳嗽。

    “我們剛交往，誰說我們要結婚了？”

    是嗎？

    為什麽在他看來，邢深第一次去滸市，他和林語就已經在交往了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