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覺得他很煩，很討厭。

    那雙精明的眼睛如同可以勘破這世上所有私密的事，令她畏懼，又令她緊張。

    她總是躲著他，可沈清的名字依舊被人反複提及。

    加之沈教授曾在綁架案的屍檢過程中，幫她和林語洗清了開槍謀殺綁匪的嫌疑，每年總有那麽幾天他們會抽空去拜訪沈教授，和沈清也會見麵……

    一切猶如宿命。

    逃不開，避無可避。

    趙素素盯著腳下光潔的地板。

    前方傳來羅娟的微笑：“就算不和他交往，你們也可以做朋友的。”

    終於理智抬頭，趙素素平靜反問：“嚴博文真的監視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

    她知道，這麽具有威脅性的事，嚴博文不可能放心交給孫睿去做。

    孫睿隻是監視了他們其中一部分人的行蹤，但和林語相關的人和事，一定都在嚴博文的掌控之下，不會允許其他人插手。

    而這番問話，羅娟並沒有反駁，她用沉默表示默認，目光一瞬變得寂靜。

    趙素素還算理智地看著她，微微皺眉：“他現在還在監視？”

    如果是，那麽她接下來想做的事，現在還可以做。

    但羅娟依舊沒有回答。

    她隻是看出了趙素素的意圖，終於明白為什麽她願意來見她，並與她交流心事。

    “是我多慮。”無奈失笑，羅娟揚起蒼白嘴角，輕輕搖頭，“你和林語之間沒有矛盾。你喜歡她，卻認為自己沒資格和她做朋友。她對你來說，就像窗外夜空那輪明月，隻可仰視，並肩也隻能做她身邊的繁星是嗎？”

    “如果還能做繁星就好。”趙素素起身，整理衣擺，“我希望她過得幸福，別的對我來說不重要。”

    “那你今天來的目的，她知不知道？”

    “我有什麽目的？”趙素素揣著手問，“我是怕您心情不好才來的。”

    起初，她是真的很感傷。

    親手開槍打傷了救命恩人的妻子，又擔心羅娟謀殺姚女士後會自尋短見。

    可真的見到她，聽她一席話，趙素素才發現羅娟很理智。

    也隻有像她這樣理智的女人，才能在危難關頭助自己的孩子逃脫險境。

    可這樣的人懂得大是大非，認定了某件事就不會輕易回頭。

    就算她真的想死，又豈是她三言兩語就能勸住的？

    趙素素無奈皺眉。

    羅娟開口，止住她離開的腳步：“每個來看我的人，我都請求他們不要告訴賀明我還活著，也希望你們不會告訴他，他的母親從一個警員家屬變成了殺人犯。”

    “您也知道這是殺人的死罪，為什麽還要知法犯法？”

    “我沒辦法。”偏頭看向窗外，“就像我剛才說的，與其留著姚女士這個禍患對徐嬌嬌的未來造成影響，不如讓她死了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羅娟眼中毫無悔意。

    在趙素素看來，她和薑紫妍、劉晴等人一樣，不同的麵孔卻有著同樣的心思和想法。

    末了，她隻是輕輕點頭，走到病房門口。

    身後羅娟如同自言自語，靠著病床說起了賀明現在的養父母：“他生活得很好，收養他的女人沒有生育能力，她的丈夫並沒有嫌棄她，這樣的家庭現在已經很少了。不管我是死是活、是什麽樣的人，都不應該打擾到他現在的處境。他隻要記得他的父親是一名警察，為國效力、因公犧牲就已經足夠，其他事不需要知道，也沒有必要非要追求一個真相……”

    賀明來南陽省，是被嚴博文利用了他想要找回身世的心情。

    這些年嚴博文與徐正合作，也是為了尋找賀明的下落。

    離開病房，趙素素回歸冷靜的臉上布滿愁雲。

    沈清起身問她怎麽回事。

    趙素素想了想回答：“我有很多話想說，但羅娟聽不進去。”

    衝動時想指責她，又擔心羅娟認為自己的存在抹黑了賀明和丈夫的背景，真的選擇自殺來了結這一切；感傷時又想和羅娟談心，但和羅娟的對話，如同在看心理醫生。

    趙素素總覺得她在試探什麽，想逼她說出警方的計劃……

    但她到底是“失蹤人口調查小組”的組長，沒點兒真本事，不可能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

    再轉眸，她肅然的目光投向沈清清雋臉頰：“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傻？”趙素素抱著手臂問：“很容易被人欺負，或是上當？”

    沈清皺眉，不明白趙素素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但看她身後由刑警緊守的病房房門，他輕啟薄唇，緩聲開口，將聲線壓得極低：“你看上去容易感情用情，包括對待秦蓉也是這樣，衝動，倔強，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你已經做好的決定。”

    “照你這麽說，我豈不是和秦蓉、羅娟她們一樣，固執起來就認為自己是對的？”

    拾起旁邊椅子上的東西，趙素素邊說邊往電梯間走。

    從身後傳來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潤無波。

    “你是警察，知道其中的界線。”

    “我本來就很有原則，是她們不知道而已。”

    論曝光機會，她比林語多好幾倍，嚴博文想要監視她，並不是一件難事。

    摸了摸兜裏的手機，趙素素止住腳步，回頭看向沈清。

    他依舊揣著手站在原地不動，似乎是不打算繼續跟著她了，無波無瀾的眼神卻沉得令她心頭發慌。

    是看穿了她的計劃，還是有什麽話想對她說？

    趙素素揮揮手，難得和沈清說了聲再見：“嚴博文可以控製這麽多人為他做事，是因為他了解秦蓉研究心理學的那套手法。如果有人不按常理出牌，他怎麽可能摸得準？”

    自從開始處理這起案件，專案組就要求所有成員更換了手機，防止被人監聽。但趙素素還是有攜帶兩部手機的習慣，隻是另一部手機經常被她放在車上，沒有隨身攜帶。今晚之所以帶著，是為了證實她的猜測。

    現在猜測屬實，羅娟同樣從她口中探出了秘密。

    乘坐電梯下樓，趙素素心口撲通撲通直跳，既希望一切能夠按照她預想的發展，又擔心最終會出現變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