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片刻，直到山林上毫無異動，幾名刑警才慢慢移動到宋璟行身旁，檢查胖子的屍體。

    “副隊，你這槍法還真是神了，竟然子彈射穿的位置剛好是他的頸動脈……”

    “運氣好而已。”

    他是打算一槍射中胖子的頭部，但右手無力，左手開槍又不習慣，加之夜色昏暗，這一槍沒有誤傷隊員已是萬幸，能夠順利擊中犯罪分子更是意外。

    為了不引起山上瘦猴和刀疤的警覺，他仍是沒有安排人手移動，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宋璟行才再次站起來，檢查這輛車裏的東西。

    他做事很小心，不介意以身犯險，卻很顧及隊友的生命安全。

    車內有喝過的礦泉水瓶、食物包裝袋，加上之前找到的那兩把手槍，宋璟行猜測這次瘦猴和刀疤帶上山的主要還是武器，但他們會朝著什麽人展開襲擊，卻是他難以預料的事。

    再次蹲在身旁，他幾乎選擇和嚴博文一樣的方式開始分析當下情況，用枯枝在草地裏整齊劃了幾道，之後便一直用樹枝在地上輕點，始終無法確定瘦猴和刀疤接下來的打算。

    旁邊刑警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麽，俯身一問，便聽宋璟行沉聲艱難地說道：“從安全的角度著想，他們不斷往山上走，對我們來說是最有利的。”

    “可現在林副組長在山中，您就不擔心他們從這條路上去會遇見她？”

    “從時間上來算，他們想要追上林語和嚴博文的行蹤，幾率不大。最怕就是他們沒有耐心，半路折回，我們留在這裏的警力，就會成為他們最大的襲擊宣泄目標。”

    所以在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之前，一定要想到一個萬全之策，保護更多人的安全不受威脅。

    宋璟行緩緩轉眸，起身，用鞋底抹去了方才劃出的痕跡，隨手將樹枝扔在地上：“先轉移車輛和屍體，其他事聽我安排。”

    ——

    藏身山林中的男人渾身布滿泥土，身上穿著從村民家偷來的衣服，稍長的黑發中夾著雜草也沒有理會。

    在寂靜的黑夜下，他如同野獸般憑直覺穿行，如鷹犀利的雙眼時不時觀察周圍動靜，一早便注意到不遠處山林中透來的勘查燈光，卻沒有絲毫慌亂，一層不變的陰暗瞳孔中是他冷然到極致的執著，不見凶狠，卻比嗜血的惡魔還要冷靜可怕。

    他一步步走著，沒人知道他在這段期間是如何生存下來的。仿佛這樣的生存方式，就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睡山洞、躺泥地、吃叢林間的野味，還能順利爬上樹梢，避人耳目……

    此時此刻，嚴博文正在對林語描述黑子的生存方式：“第一次我見到他時，他剛殺完一個人，我就站在路口看著他。原以為他會殺了我，但他轉身就走了，連頭也沒有回。”

    而後，他跟了他一路，看著黑子隨意在褲腿上擦了擦刀上的鮮血，就將刀揣入了褲袋，直到走到另一條同樣偏僻寂靜的小巷，他才再次停下來，轉身與他對視，說的是越南話。

    林語怔怔，聽嚴博文繼續描述：“這是發生在英國的事。”

    “你是在去找我的時候，遇上他的？”

    嚴博文皺眉，按理說，林語應該會用到“跟蹤”這個詞，但現在她卻說了一個“找”字。

    她看不穿他所有的心思，嚴博文也不可能將林語的每個想法都猜透。

    微愣數秒，他便盯著地麵，點了點頭：“以你的記憶力，你應該知道他在英國曾經犯下了多起案件。”

    “嗯。”林語點頭，她在英國留學期間，的確聽聞一個連環殺手專殺嫖客的，但英國警方卻拿這名罪犯沒轍，連他的指紋也沒有找到。

    但她一直以為黑子之前是在周邊某個國家犯案，被嚴博文發現，沒想到——竟然是英國，還是在嚴博文8年前暗中接近她的時候……

    再度遲疑，林語問：“他當時沒有傷害你？”

    “傷害談不上，他隻是有所戒備。加上他生活的地方極少見到亞洲人，突然出現我這樣的麵孔，他是戒備中又帶著親切感，還問我知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語言。”

    和林語一樣，掌握多國語言對嚴博文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他本來就是衝著黑子去的，想要見識一下在這位令英國警方束手無策的連環殺手，便通過行為模式分析揣測出了黑子的作案手法和方式。

    他不會刻意去尋找目標人物，但若是被他不巧碰上，目標必死無疑。

    嚴博文就沿著他的犯案路徑，提前到達下一個紅燈區，沒想到等了半天時間，就在淩晨時分尋覓到了黑子的身影……

    “他的母親是個越南女子，被賣到英國當性奴，被囚禁期間，他母親懷孕，孩子也沒有打掉，這才得以出生。但黑子從小就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不了解外麵的世界，隻看到各種各樣的性暴力，不斷發生在他身上，他母親身上，以及其他女性和孩子身上。”

    情況可以想象，黑子的心態從小就是扭曲的，而他心底有仇恨，在母親被虐致死後，謀殺控製他的人得以逃脫，也是這類犯罪分子開始成為連環殺手的第一個行為特征。

    為了順利取得他的信任，嚴博文一開始一直以越南語與黑子交流，並將黑子帶回了越南，去看他的家鄉。那個時候，黑子的內心就絕望的，因為和英國相比，越南的環境真的差了許多。

    “在我沒有遇上他之前，他一邊殺人，一邊流浪，本身就很孤獨，渴望遇見誌同道合的人，但對整個社會又充滿了不信任。如果不是後來帶他去見了靳耀，並從靳耀手中順利救出了羅娟，我想我可能根本控製不了他，甚至不確定他會在什麽時候將我謀殺。”

    “但羅娟沒有提到黑子是在英國被你帶回來的。”

    麵對林語的疑問，嚴博文的手指在膝間敲了敲：“黑子的生存能力雖然很強，但他的智力有問題，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人怎麽可能正常？他學習語言的速度很慢，和娟姐交流不便，有些事娟姐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娟姐清楚他的部分遭遇，把他當作可憐的孩子看待，黑子對她又如何不依賴呢？”

    同樣都是黃皮膚、黑頭發，年紀也差不多，在黑子心中，羅娟那樣性情溫和又關心他的女性，才是他內心深處母親的形象。

    嚴博文確定黑子現在並不知道羅娟被捕的消息，不由提醒了林語一句：“黑子可能知道我喜歡你，如果我們先遇上他，你暫時不要開槍。”

    這種事還需要他提醒嗎？

    林語緩緩點頭：“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