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槍法，難以想象。

    至少需要很好的解剖學知識，才能做到這一點。

    可黑子沒什麽文化，嚴博文也不可能教他怎麽殺人。

    林語相信，在不了解人體解剖的情況下，黑子隻能通過練習才能練就這樣精準的射擊本領，那麽當初在教導劉晴、舒曼殺人時，黑子也同時提升了自我的殺人能力，甚至轉換了他一貫的殺人方式……

    他一直在進步。

    從一個亂竄作案、具有明顯行為特征的連環殺手，變身成為憤怒又極度冷靜冷血的殺人機器。

    如今他們逮捕了黑子的所有犯罪同夥，想必他心底的恨意並不比周梓月少，兩人結合在一起，情況是相當的危險。

    推斷到這一步，林語腦海中不禁冒出一個念頭——當下究竟是她想要誘黑子和周梓月現身，還是他們想借機誘騙她走入某個陷阱？

    或許隻要耐心等待下去，兩個人就會主動出現在她眼前，展露他們複仇的第一步。

    但複仇的開場，怎麽會從宋璟行入手？

    一切亂無章法。

    回去的路上，周誌明他們依舊討論著剛才的案情重現。

    算上林語和邢深，五個人共同還原的案發現場，和周梓月、黑子槍殺3名武警的現場完全重疊。

    秦釗駕車跟在邢深的車後，周誌明這時才敢開口說出心裏想法：“深哥現在一定很擔心，黑子選擇和周梓月同行，就是為了明確目標，找機會對嫂子下手。”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手握方向盤的秦釗：“不過嫂子提出的疑點也對，黑子跑去宋副隊家搗亂的目的究竟在哪兒？據我觀察，宋副隊和誰都走得不近，沒道理對嫂子下手，卻傷害一個和嫂子沒什麽關係的人。”

    “有。”一直沒說話的秦釗終於分析，“宋璟行曾經幫過嫂子。黑子隻要把這件事告訴周梓月，就足以讓周梓月想到要毀掉宋璟行的生活。”

    可惜，周梓月不了解宋璟行。

    被毀掉的舊物經過調查取證，宋璟行非常理智冷靜地將它們重新收整，粘貼成原樣，盡管上麵帶著裂痕，但他心情態度依舊不變，將所有東西轉放在了現在居住的警察宿舍，接下來繼續查案，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

    反而，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出周梓月的態度。

    她想要傷害一個人，就會從這個人內心深處最薄弱的地方入手，顯然是一種極度殘忍的手段。

    哪怕秦釗他們都相信林語的能力，但碰上周梓月這樣嫉妒心作祟的瘋狂對手，還是很難預料接下來她又會有怎樣瘋狂的舉動。

    ——

    隔天早上，林語在臨時指揮中心與泰國警方通了電話。

    聽她用泰語靈活自如地與對方交流，靠在桌邊旁聽的邢深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笑。

    但很快，眼底笑意消失。

    取而代之，是他一貫沉默肅然的神色。

    盯著指間燃燒的香煙，思緒在一瞬間沉淪。

    他沒有再關注林語的表情，隻能聽見她輕快的語調稍顯遲疑地在與對方做著談判。

    掛上電話，兩人四目相對。

    林語聳了聳肩，唇邊彌漫出無奈的笑：“我是不死心才想找到劉警官的屍體，但泰國那邊的警務人員也告訴我，不少人死後都被靳耀的人拋入了湄公河……”

    將屍體裹入麻袋，再往麻袋裏放石頭……

    那些別人在意的、值得緬懷與歌頌的正義之士，都會遭到他們的殘忍對待……

    邢深不是沒有聽清她之前說的話，熄滅香煙，便邁開沉重腳步來到林語身旁，輕輕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摟入懷中。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一下接一下輕撫她的長發，思緒久久不能平靜。

    這不是集人力、物力就能實現的心願，途徑多國的湄公河全長近5000千米，想要準確打撈一副特定的骸骨，如同是在大海裏撈針。

    明知不會有結果，她還是想要找到劉警官的屍體。

    邢深低頭，清晨的陽光勾勒林語素淨的側顏：“有沒有問過趙素素的想法？”

    “沒有。”

    “賀明知道這件事？”

    “知道，但他沒提。”

    所有人都清楚劉警官的遺體沉入了河中，12年時間過去，屍體或許已經隨著水流，流入了大海。

    明知沒有希望，心裏還存著這樣的念頭。

    期盼著能有一天，帶著劉警官的遺體回歸故土……

    這一刻靠在邢深懷裏，林語才清楚意識到，原來她也有懼怕。

    多年來的心願，終究無法達成。

    有那麽一瞬，她就像失去方向的木舟，在茫茫大海漂泊不定。

    但邢深在這兒，便是她溫暖的港灣。

    抬起頭來，林語推開他的肩膀，漸漸露出一絲微笑：“我以為自己很理智，沒想到在這件事上，我卻不願意接受現實。”

    “心懷希望是好的，可以相信奇跡會發生。”邢深頷首拂過林語發頂，鎖緊鋒眉，“而且我知道你在意的事，你家人也在意。”

    隻要確定劉警官的遺體曾被靳耀的人拋入湄公河，那麽接下來就算確定不會有什麽結論，林家也願意消耗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去尋找遺體的下落……

    何況，真正不能放棄和留在心底的，是劉警官的信念與遺誌。

    沒有得到泰國警方的正式邀請，林語也記掛著案子的進展。

    脫離邢深的懷抱，她很快走到辦公桌前，再次審視昨天已經分析過的地圖，左手抵著桌沿、撐著下巴，和邢深展開了新的討論……

    ——

    8月12日，一周時間過去，隨著國際刑警組織的介入，逮捕靳耀的行動依舊緊鑼密鼓的進行。

    關悅在離開之前，曾以國際刑警的身份趕來與林語匯合。

    那時多國警方的直升機正在沿線叢林上空盤旋，她帶來的照片中顯示曾有可疑人員出入活動。

    可見，在警方的嚴密搜尋下，靳耀沒有逃脫的機會，想要偽裝或是改變身份逃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多年來心願即將達成，關悅由衷地替林語感到高興，但林語卻心事重重的，好像並沒有因為掌握到靳耀的最新動向而感到高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