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小葉同誌的情況，還得從早上講起。

    樓下電視劇百般摧殘，葉詡照例睡到中午，迎來了桃都山老家同事——一隻雞。

    桃都山獨處茫茫東海，山上有顆桃樹，單木成林蟠曲三千裏，東北方的枝椏宛如門狀，一頭連著地府，金雞就立在樹杈上報時辰，也不知活了多少年。

    這隻雞是整個山上除了他以外唯一的活物，同在崗數十年，不說什麽深厚的革命情感，語言溝通尚且無障礙。

    金雞飛到窗台咯咯咯。

    葉詡摸了一把雞胸毛：“你是來抓屠山，還是來找我？”

    “咯，咯咯。”

    “那行吧，先吃飯。”

    一人一雞開啟逛街模式，北城小吃街走起。這金雞顯然不是頭一回下山，逛起街來比小葉同誌輕車熟路，哪兒有百年老店哪兒有當地特色小吃，可謂雞腳沾地馬不停蹄。

    “咯咯咯！”金雞隆重介紹了當地小吃“驢打滾”。

    葉詡詫異：“我都不知道你喜歡吃驢。”

    金雞扇翅膀狂搖頭：“羊蠍子不是蠍子驢打滾不是驢，你全家才喜歡吃驢。”

    葉詡：“我全家就隻我一個，反正我不吃。”

    金雞無語。

    蒸熟的豆沙餡糯米團，往小火翻炒過的黃豆麵裏那麽一滾，一條條又粗又胖，咬一口軟糯香甜。

    雞脖子揚起一吞：“怎麽樣，是不是比那個破燒餅好吃百倍。”

    “明明是豆麵糕，為什麽要叫驢打滾？”葉詡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咯咯咯。”它怎麽知道，人想出來的東西就是奇怪。

    金雞正打算去嚐嚐許久不吃的糖葫蘆，迎麵撞來一隻小鬼，正是之前燒餅攤的餓死鬼。

    人行道上一雞原地起飛對著空氣一頓狂啄，行人紛紛避讓，對青年指指點點。奇葩年年有，溜雞就算了還不管管好。

    餓死鬼抱頭亂竄：“我不是我沒有——”

    葉詡一嘴豆糕，含糊道：“什麽事這麽緊張？”

    金雞咯咯咯：“你就是你就有！幹什麽虧心事了趕緊說。”

    餓死鬼欲哭無淚：“兩位有所不知，有位鬼君上北城來了，不知在找什麽東西，這會兒就在前麵。”

    “是屠山，我正好找他。”葉詡把手上東西往肩膀一甩，尋著行跡一路出城，追著追著到了山腳。

    才有了現下這般情況。

    金雞將三人打量一番：“你之前說買符，是不是這些人？”

    葉詡點頭。

    金雞當下提議跟他們進去，可以省錢。好不容易賺了錢得省著點用，回頭買材料把廟修一修，再按個雞窩。

    葉詡接受了沈三一行人的邀請，想了想從油紙袋裏拿出燒餅分，

    沈三接過來一摸，還是熱的。出城少說幾十公裏，這人怎麽來的？

    吳晨拿到手裏就是一大口，剩下一個心中忐忑的錢有道繼續懷疑人生。

    前一秒還秣馬厲兵嚴陣以待，現在吃起來了是怎麽個情況？那隻雞幹啥用的？儲備糧？

    “咯咯咯咯。”幾聲淡定雞叫。

    “哦好。”葉詡將買的其他食物交給門口紅馬甲，“麻煩寄存，出來拿。”

    錢有一臉驚悚，扭頭：“老大，他剛才和那隻雞說話了對吧？”

    沈三仔細想了想，點頭。

    葉詡存完東西手裏剩個布包，回頭喊他們登記。

    錢有道前後看看隊伍，四人一雞……

    “我說葉小哥……”他心裏直打鼓，“這山俗稱鬼域，你來……是幹啥？”

    葉詡本想說抓人，一想屠山不是人改口說進來抓個東西。

    錢有道扶著腦袋：“老大，確定帶這貨進去送死？”

    沈三依舊一臉祖傳笑容，打火機一扭冒出個鋼筆尖，不急不慢寫好三人名字。

    錢有道不死心：“葉小哥，確定帶這雞進去送死？”

    “咯，咯咯。”金雞突然猶豫，“小葉子，確定放這仨進去送死？”

    葉詡順了順雞毛：“沒事，有我。”

    他說完接過筆，在眾目睽睽下和雞一番討論，寫好名字。

    四人一雞快樂出發。

    紅馬甲一看登記本，點了點背影，五個名字……

    一路邊吃邊走，山路蜿蜒古樹參差，往上一小段就沒路了，放眼望去半山腰全是土堆起來的墳疙瘩，石碑裹著青苔隱在半人高的野草之中，細看密密麻麻。

    這是最早圈起來的一片墳地，早前時候窮人沒錢上殯儀館就到這裏挖個坑，城市發展起來後這一片大家也都不敢動，眼看著死人越埋越多，幹脆就劃給靈師協會管了。

    “咱們還往上嗎？”吳晨納悶，一路走來格外平靜，甚至察覺不到風動，隱隱有一種江南梅雨季裏的憋悶。

    錢有道拿出電子風水羅盤，原地轉了個圈：“暫時看不出來，魚眼還在上頭，要不咱往上走走？”

    沈三點頭，幾人又爬了一段，往上植被越發茂密，參天古樹野草藤蔓纏得密密麻麻，抬頭不見天低頭不見腳，偶有幾束天光穿透穹頂，鋪在地上星星點點。

    一路爬得很是艱辛，雞被葉詡抱著上來，雞冠一抖一抖，很是舒坦。

    錢有道觀察了一路，心道難道是隻靈寵？正常隊伍帶靈寵也是有的，特別北城一帶以馴養靈寵見長，但帶雞的還真沒見過，一般直接帶雞血。

    “葉小哥，這雞不錯啊養多久了？”錢有道湊上去閑聊。

    葉詡和雞雙雙扭頭：“忘記介紹，這是我同事。”

    金雞配合著叫了幾聲。

    “同……”錢有道結巴，“同事……怎麽稱呼？小金？老金？”

    葉詡低頭想了想：“金老。”

    金老撲騰翅膀一陣拒絕：“叫這麽老幹嘛！下山了別暴露我年齡！”

    錢有道詫異地看著雞現場表演原地起飛。

    葉詡隻好按住雞頭：“它說不喜歡，還是叫金寶吧。”

    沈三原本在前麵，這時候放慢腳步和葉詡並排，看著雞道：“要不要換我抱，看著挺沉的。”

    葉詡想了想準備伸手。

    金寶委屈，葉詡竟然嫌棄它胖……

    雞拍拍翅膀撲騰著下地自己走，沈三探雞計劃失敗專心去前麵開路，不想那雞拍著翅膀連飛帶跳竟然趕到他前頭，眼神……鄙視他？

    不知道“貴人”到底是人是雞。

    一行人翻過山坡，居然又有了一條能走的山路，兩邊植被依舊茂盛，路中間卻沒什麽阻擋，隻偶爾有幾顆古樹，樹杆足有一米多粗，全都逆著路的方向傾斜。

    “這些樹怎麽看著不太對，荒山野嶺的突然來這麽條路，我走著心裏發毛。”錢有道摸了一把樹杆。

    腳下的泥發粘，坡度越來越陡。吳晨背了個巨大的軍用包，絲毫看不出吃力。

    沈三往前看了看：“那個……你同事好像走遠了，需不需要叫它回來？”

    剛說完前麵傳來一陣雞叫，聽上去已經隔了有百來步，雞叫不比人聲，在這種林子裏穿透力極強。

    “它是不是找了窩要下蛋？”錢有道猜測。

    葉詡搖頭：“它是公雞，你們這的公雞也下蛋嗎？”

    錢有道扶額，他和這位溝通一直有問題，哪裏像貴人……怕是個坑。

    “叫聲越來越近了。”吳晨道，“金寶是不是走累了，喊我們過去休息？”

    葉詡搖頭：“它正在往回跑。”

    話音剛落，隻見金寶咯咯叫著一路飛奔回來，明顯不似剛才那般從容得意，叫聲無比淒慘。

    “咯咯咯咯——”快跑快跑！

    “它怎麽了？”吳晨詫異。

    “我怎麽聽到窸窸窣窣的……”錢有道還在分辨，沈三突然不動了，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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