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私心。

    是難以啟齒，隻能夠付諸於筆墨中的卑微。

    即使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敗筆，可在他心中不是，也不屬於這個範疇。

    以前也想過若有一日昭墨看到他的文章，該是如何？她的目光流連於他寫下的字句中，會是怎樣的神情？又會如何思考？可真正到了她看的那天，卻發現她是完全否決了另外一個“他”。

    沈橋說不清這是種怎樣的感覺，隻記得心尖有什麽東西被觸動到了，然後溢出一種說不上來的苦澀感覺。到最後，隻聽得他低沉卻辨不清情緒的聲音“你當真如此想嗎？”

    “不然呢？”昭墨理所當然的反駁道。“話雖如此，但我遇到這個作者的時候算是剛剛好吧。那個角色已經成為過去，而他也開始了新的風格。相逢不論早晚，我更喜歡這種剛剛好的。”

    沈橋舔了舔唇，又在想著什麽。

    他試想了下，如果他們是十幾歲的時候有交集，或許便不會有如今的結局。

    相遇太早，或是太晚，其實都講究緣分。過去的事無需介懷，重要的是無論怎樣，她現在都在他的身邊。

    重要的是，她現在還是喜歡著他的另一重身份。這便已經足夠了。

    沈橋不喜歡鑽牛角尖，想通之後也就釋懷了。

    略過墨橋這茬，沈橋翻著千樹的微博界麵指了指，問昭墨她們之間的關係，昭墨一五一十的盡數告知。話了，沈橋感歎了一聲，“你這學生和你相處的還不錯。”

    他發現，昭墨與學生之間的相處時還真沒什麽架子。明明年齡差擺在那裏，好像並沒有看出有什麽代溝，反而更像是同齡人之間的相處。

    “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昭墨老師收下我這個學生？”

    昭墨故作認真思考的樣子，考慮了一會兒，“不收免費學生。”

    “那我賄賂下你，以身相許怎麽樣？”沈橋向著昭墨眨了眨眼，他一笑身上的氣質越來越濃，昭墨沒骨氣的看得入了神。

    到最後，昭墨端莊的清了清嗓子，墊了墊腳試圖與他平視，然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夥子，很上道嘛。”

    沈橋彎了彎，低著頭蹭了蹭昭墨的臉，一股癢癢的感覺瞬間從昭墨心頭蔓延開來，也讓她鬧了個大紅臉，又羞又惱。

    空氣似乎開始曖昧了起來。那人偏在她耳旁，吐了一口熱氣。昭墨敏感，耳朵紅了紅。

    “那你想要我怎麽做呢？”沈橋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像小提琴的聲音緩緩而來，在心上流淌著，讓人眷戀著不肯放手，想要獲得更多。明明這話說的情色滿滿、充滿了誘惑，卻又讓人感覺不到任何不適，反而有種高雅的感覺。

    昭墨的心顫了顫，語氣有些不自然，“這…這不是應該你需要思考的嗎？”

    沈橋直起了身，身體重心往後移了移，嘴角噙著一抹歡暢的笑。

    他很喜歡昭墨因為他而失掉散漫或是沉穩的樣子。而這份特殊，隻存在於他眼中。

    對於沈橋突如其來的放飛自我，昭墨有些招架不住。

    “我思考那豈不是很無趣。”沈橋忍著笑，一本正經的繼續逗弄著昭墨。

    昭墨，“……”

    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見到她就靦腆，就容易害羞臉紅的人了。看看如今都變成什麽樣子了。

    隔日，杜豔趁著辦公室其他老師不在的時候悄咪咪來找了昭墨，鄭重的向她道了歉。小姑娘似乎是想通了什麽，總算是敢抬眼看著她了。杜豔的父親在辦公室裏被雷老師罵的狗血淋頭的時候，她正慫得躲在外麵，見到昭墨來了就躲了一會兒。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卑微讓她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她整個人也開始有擔當了起來。

    因為虛榮而從各位備胎們那裏得來的錢，她也一一還了回去，真誠的道了歉。原貼的樓主看她年紀小，加上認錯態度良好，懷著善良的心終究是原諒了她。網上關於這件事的帖子也被樓主刪了。

    至於有沒有人保存，那就不知道了。

    臨了，杜豔眼中閃著希冀的光，小聲問昭墨“昭老師，我以後還可以過問你問題嗎？”

    昭墨並沒怎麽芥蒂這事，朗聲回答，“可以。”

    見昭墨確實沒有再怪她的意思後，杜豔有些哽咽，眼眶紅紅的，小跑著離開了。瞄了眼漸漸消失於眼底的身影，昭墨失聲笑了笑。

    波折終會過去，你會迎來新的開始。

    班上的事消停了一段時間，很快半期考試也開始了。年級上的老師們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爭取能夠早點把成績弄出來。

    成績出來後，昭墨看了看班上這些人的情況，都沒什麽大問題。

    江海川依然是雷打不動的處在第一的位置上。周昱恒這人被保送，昭墨沒讓他考試，抓去和他一起監考了。自從南方家裏的事安定下來了之後，他這些日子也是努力追上學業，成績也追了上來，位居第二。肖琳排在第三，穩打穩的，沒什麽意外，和以前排名一樣。昭墨看了看她的班長的位置，得，這次終於不是在班級十五的位置上待著了，進步了兩名。而陳舟，跌出十名之外，跑到十七名去了。

    辦公室裏，沈橋正在這裏作客。看著高大挺拔的學生笑嘻嘻的站在昭墨麵前，沒皮沒臉的說著“昭老師你找我過來幹啥啊！”時，微微勾了勾唇。

    孩子，你不知道你即將麵對一陣狂風暴雨。

    “你能給我解釋下你數學考試時是在想什麽嗎？選擇題全錯，你是準備上天嗎？”

    三班的尖子生多，每次考試數學滿分的差不多有三四個，陳舟就是其一。這次倒好，他連八十多分都考出來了。昭墨看到他那張卷子，氣得臉都快變形了。這把人叫過來，這孩子還吊兒郎當的。她心裏這團火燒得更是旺了。

    前些日子他父母還在打電話問她孩子的成績怎麽樣了，她這還打包票沒問題，他認真著呢。這才多久，感覺就像是轉個身的功夫，她就慘遭打臉。

    昭墨心裏苦。

    額。陳舟有些尷尬。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陳舟一邊看昭墨的神情一邊心虛的小聲的回道，“我…我機讀卡填錯了…”

    “你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昭墨手指蜷縮著扣著桌子，語氣前所有為的嚴肅。

    “我又不是聖人不會犯錯啦。”

    都這個時候了，陳舟還不忘耍寶，拽著昭墨的手撒嬌。他這樣子，像極了向主人搖尾乞憐的大型犬類生物。少年人本身模樣清秀，有張讓人容易心生好感與心軟的臉。昭墨的眼神凝在被他拽著的地方，給了他一記冷淡的目光，“你要是再不鬆手就交5000字考後總結。”

    說罷，陳舟瞬間縮回了手，臉上小表情委屈極了，“老師，寫檢討這種事吧，真的很沒意義的。”

    沈橋凝了他一眼，端正的坐在一邊，神情肅穆。陳舟這孩子吧，性格怪異。有時候賤兮兮的，有時候又賣萌耍寶一手好操作，有時又高冷的不行。就他接觸的這幾次而言，這人活脫脫就是一戲精。

    這年頭能活得如此戲精，也是不容易了。

    “你就欺負你們老師脾氣好，縱著你們吧！”沈橋不鹹不淡的提了一句。

    陳舟尷尬了一秒，眼神開始不自然。

    其他班的老師雖然溫和，卻也沒有像昭墨這樣特別好說話。不說旁的，就說老師在批評學生時，學生不正經吊兒郎當的和老師說笑的，全年級也就隻有他們高二三班的人敢了。

    昭墨很少對學生嚴肅，大多都是溫和的眉眼，溫柔的看著他們。她不怎麽說話，卻很散漫，連帶著學生們也沾染了些許那份散漫不驚。本是嚴肅的場合，因著昭墨再嚴肅都碎成了渣渣。但這不代表他們就沒個輕重了。

    陳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局促不安道，“老師，我沒欺負你。”

    可憐巴巴的樣子，與平日裏小霸王油嘴滑舌的樣子哪還有半點重合。昭墨原先想冷著臉教育他的心軟了軟。

    “以後別這麽粗心了。你高考要這樣，誰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別仗著成績好就對這些不上心，覺得無所謂。”平時考試塗錯機讀卡而已，還有的救。她就是擔心這孩子因為成績好就開始不認真對待考試，尋求刺激什麽的。

    陳舟滿嘴應和，點頭如搗蒜的說著是是是。

    三班的晚自習其他老師基本都不在，辦公室經常隻有昭墨一人。沈橋想著她，便自告奮勇的過來陪著她。

    小林老師下完課後回來看到沈橋端正的坐在一邊撐著頭深情的看著昭墨，那眼中的溫柔都快溢出水來了，不禁覺得這幅畫麵簡直閃瞎了她的這24K鈦金狗眼，太閃了。

    小林老師捂著心髒，按住自己躁動的心，腳下不自然的就開始輕聲的、小心翼翼了起來，生怕動靜大了打擾到這小兩口。這倆人蜜裏調油，一恩愛起來直接無視周圍的人。小林老師很是怨念，別忘了辦公室其他人都是單身狗啊！

    在昭墨和沈橋的刺激下，其他科任老師們奮發圖強，為了爭取早日脫單而被家裏人念叨著送上了相親的戰場。

    如今他們不在，今天辦公室的老師裏就小林老師和昭墨在。作為一枚特別紮眼的電燈泡。小林老師心裏苦。

    昭墨，求求你做個人吧！

    時間一長，這辦公室的人也發現了沈橋對待昭墨那可是上心到讓他們自慚形穢了。這怕不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簡直是把女友供起來一樣。

    吃飯要親自過來接、上班要過來陪、時不時帶點小零食來。

    Emmm，辦公室的老師們陷入了沉思，等再看到昭墨的時候，眾人的眼神就開始複雜了起來，弄得昭墨莫名其妙。

    她是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一個個看著她欲言又止的。

    等昭墨離開後，眾人湊在一起小聲八卦著。

    “你們說，沈橋是不是被昭墨包養了？”昭墨雖然低調，但奈不住她識貨啊！從昭墨剛到三中來任教，小林老師就瞧出了她家底殷實，白富美沒跑了。這等她談戀愛後，又發現沈橋一天實在太閑了，怎麽經常過來陪女朋友？因為這茬，不禁開始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反正他沒從沈橋身上看到一丁點兒富人家孩子的樣子，就很普通。

    葉老師清了清嗓子，尷尬的板起了臉，“小林老師，請注意你的思想。為人師表呢！注意點形象！這種話別亂說。”

    “管它是不是真的，都和我們沒關係吧！”羅老師無聊的打了個嗬欠，對這事並不上心。

    “嚶嚶嚶，我要是有沈橋這條件，我也想被好看的小姐姐包養！還可以少奮鬥十年二十年呢！”葉老師在一旁小媳婦似的嚶嚶著。

    這其他幾位老師瞬間給了他一記白眼，咳咳，為人師表呢！就算想也別說出來啊！

    葉老師，“……”我說的不對嗎？葉老師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不說了，說了紮心。昭墨是人生贏家，這對比不要太強烈。我去泡杯茶壓壓驚。”物理老師謝康推了推自己厚厚的鏡片，非常痛心的說道。

    唉，有道理。眾人深以為然，作鳥獸狀繼續忙活自己手中的工作了。

    好在他們這幾個人都是老油條了，心態放得也很平和，思想進步，倒是沒生出什麽心裏不平衡來。

    昭墨從教室回來後發現他們皆是認真埋頭工作，不禁笑了笑。

    這幾個今天難得安靜啊！

    日子有一搭沒一搭的過著，昭墨與沈橋的感情也順風順水的穩步進行著。但非良每次看著他倆走在一起，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但到底缺了什麽，他這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撓心撓肺的癢著，弄得他一晚上沒睡著，憔悴得很。

    按理說他們之間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昭墨溫和，沈橋又什麽都由著她，這不是和和美美的嗎？不該是幸福嗎？

    可非良看著卻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又是一個周六，非良再一次按響了沈橋家的門鈴，抱著胳膊立在一旁等著主人來過來開門。

    等到了家裏，他看到向來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沈橋竟然比他還憔悴。頭發亂七八糟的，似乎是被狠狠的揉過。眼神無光，唇邊還帶著些許胡茬，還叼著跟煙。眼角下的青黑可以看出，他大概一夜沒睡。好在生了一副好相貌，饒是這樣，看著還莫名挺養眼的。

    他現在哪還有平日裏光風霽月，矜貴貴公子的模樣？他分明就是個頹廢墮落的大齡男青年。

    他沒待在書房，茶幾上的電腦還亮著，周圍放著亂成一團的各種書籍，翻開的書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筆記隨便擺在桌上。落地窗他完全沒有拉開，所以房間裏他開了燈。

    腦中似乎有跟弦斷了，隨後有什麽東西向著他的腦海深處湧來，突然炸開。

    非良感覺他好像找到了症結所在。

    那種違和的、不知名的情緒，如今終於有了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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