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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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八,即將除夕。

    機場人潮湧動,入眼處皆是人群。盛擎一手扶著行李箱,一手攥著手機,在人海之中搜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待來來回回都略過,始終不見那人。盛擎的指尖死死攥著手機,也不見他感覺到痛。

    他垂眸,斂去眸光中湧動的情緒。

    昭墨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找過他,聯係過他了。以前他因為忙碌每次要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時,她總會在伽國的北亞機場裏等著他。即使忙碌,她也會提前把工作安排好,就為了來接他。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變了。

    “你在哪裏?”

    寒假了,高二三班的同學們事情非常多,經常過來麻煩昭墨。這個要和昭墨打遊戲、那個要向昭墨谘詢學習方法、又是哪個問昭墨選擇學校與專業等事情,又或者是哪道題不會啦,要讓昭墨教的。

    而昭墨此時剛和學生講完一道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高考真題與競賽題,剛掛了電話又發現有新的電話打了進來。

    剛接了一小時電話的昭墨,“……”

    看到盛擎的號碼之後,昭墨無聊的打了個嗬欠。“在家。有事嗎?”

    “我回來了。你…”他想問昭墨為什麽這次不來接他。可話到嘴邊,卻始終開不了口,始終卡在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在家的話,我等會兒來找你。”

    “我搬出去了。”寂靜的房間裏響起昭墨平淡的聲音。

    盛擎尋了一個位置,好生坐了下來。聽得昭墨的話,愣了愣。“地址呢?”

    “南環路37號。”昭墨冷淡的報了自家地址。

    她和盛擎的對話一向簡短幹脆。以前還有很多人說過,完全看不出來他們兩人聊天這麽冷淡竟然是從小認識到大的青梅竹馬。昭墨隻是笑笑,沒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這並不算什麽。

    掛了電話,昭墨去了隔壁書房,敲響了房門。沈橋凝眸望了過來,對上昭墨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位先生昨天刪了我的短信,要不要解釋下啊?”昭墨俏皮的眨了眨眼。她與盛擎從小就認識,彼此有什麽習慣都是了解的。比如,盛擎每次回來,他都會提前一天發短信告知於她。

    而這一次,他都已經到了琅川了,但她竟然沒看到短信。這裏麵要沒有其他人動過,怕就是靈異事件了。盛擎那人非常嚴謹,不可能會忘記發短信這事。

    “手抖。”沈橋冷淡的吐出兩個字。盛擎這兩個字,聽著就不舒服。尤其是其他人都喜歡將他與昭墨的名字放在一起,沈橋更不喜歡了。

    “能精確的刪除掉盛擎的短信,看來你是聽說了什麽。”手抖這種借口隻有傻子才會信。昭墨眯了眯眼,戲謔道。

    “難道我就應該被一直蒙在鼓裏嗎?”沈橋悶悶的說了一聲,心口上卻開了一道縫,疼。

    “你記得我們剛確定關係時,我跟你說了什麽嗎”

    沈橋凝眸,握緊了拳。他記得的,昭墨說的他都記得。那天她說,如果有想要知道的就問她,她不會有所隱瞞。她希望兩人之間足夠坦誠,不要因為隱瞞而讓彼此之間有所隔閡,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他點了點頭,“抱歉,下次我不會在沒經過你允許的前提下擅自刪除你的東西了。”

    昭墨的為人,他很清楚。她不是三心二意,玩弄別人感情的人。她也拿得起放得下,不會有與人糾纏不清的心。但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那一刻的邪念,就是不想盛擎出現在她的麵前。

    “你現在要去機場接他嗎?”沈橋試探道。

    昭墨理了理垂在肩上的發絲,摸了摸唇,“為什麽要去?打遊戲嗎,周昱恒太菜了,你和我打吧!”

    無辜被踢的周昱恒,“……”我要是菜,那陳舟是什麽?菜都不如嗎?

    沈橋有氣無力的應了下來。他人沒什麽精神,和昭墨組隊時也一直狀況外,有幾次還被對麵的人追著錘,差點就掛了。他精神力不集中,遊離在天外。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後,昭墨任性的退了遊戲。

    “就是一條短信而已,你的情緒至於這麽低迷嗎?”昭墨伸手在他的書桌上扣了扣,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心裏有點堵。”

    昭墨扶額,沈先生最近是越來越孩子氣了,這小性子使得也是越來越頻繁了。就像森林裏把自己的刺全部豎起來的刺蝟,用尖銳的外表來掩蓋內裏的脆弱與柔軟。

    昭墨與盛擎認識二十多年了,從小到大的感情啊!即使昭墨如今與他在一起了,但沈橋的心裏還是回不安。他不知道在昭墨的心裏到底是與盛擎青梅竹馬的感情重一些,還是他們之間這份對她來說連兩年不到的感情重要。

    明眼人都會選擇感情深得那一方。這種猜測逐漸在沈橋的心裏成型,引起他內心的反彈與抗拒。

    他所能仰仗的,不過是他現在是昭墨的正牌男友。

    唉,昭墨歎氣。沈橋雖久不在琅川的上流圈子裏待,但其中某些風言風語他還是能夠聽到的。上次明家老爺子的壽辰,她就沒向其他人掩飾過她與沈橋之間的關係,可總有人要把她和盛擎綁在一起。

    她生性高傲,不屑向無所謂的人解釋。如今反而成了刺向戀人的劍,她很無奈。

    沈橋渾身低氣壓,昭墨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身體前傾,散漫的氣質收斂替換成了端莊與嚴肅。“我以前確實喜歡過他,感情還挺深。”昭墨呼了一口氣,苦笑道。“關於這一點,你有權知道,我也不想騙你。”

    沈橋握緊了手掌,沙啞著嗓子,啞聲問“後來呢?”

    他抿著唇,走到昭墨身邊,輕輕的坐了下來。沈橋握著她的手,掌心相貼。再冷的天也因為這掌心一抹餘溫而變得溫暖了起來。

    “追逐的久了,也會累。”一次次期盼,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用了所有的力氣想要去抓住他,可那到頭來隻是一場鏡花水月。

    她抓不住的。

    他是握不住的流沙,抓不住的天光。在她惶惶無措的世界裏,他隻是一個過客。

    “他對你…”沈橋不知此刻該是什麽心情。到底是悲傷還是高興才好?

    那麽多年的感情,竟是昭墨一人在追逐著另外一個人的身影嗎?

    暗戀的感覺有多少苦澀與無奈,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最是懂得。那種眼睜睜的看著心上人,因她一言一行而被牽動的情緒,一點一滴的在心上積累。很遺憾,昭墨的那些情緒都不是交付於他的。沈橋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對於盛擎的嫉妒。

    人人都說他們天生一對,有時候連他也這樣覺得。

    有人一身萬丈光芒,有人一身泥濘常伴陰影。這種差距是不論沈橋給自己做多少次心裏建樹都過不去的坎,都抹不掉的刻痕。

    即使他現在被賦予景家二少的身家,在行業裏也屬於精英人才;可在他心裏,他還是那個大山裏的小可憐。

    “隻是朋友之情。”昭墨灑脫的笑了笑,並不在意。“早就放下了。”昭墨坦然的對上沈橋的目光,在那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神下,昭墨一點兒心虛的要閃躲的意思都沒有,就大方的看著他。

    關係淡了,慢慢的也就散了。再簡單不過的道理,誠如她與盛擎。

    “真不喜歡了?”沈橋狐疑,再次確認。

    “沈先生啊,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幼稚啊!”昭墨掙脫出手來,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行了行了,別幹吃飛醋了。酸的我牙都快掉了啊!”

    沈橋小聲嘟噥道,“這不是怕你哪天跟我分手了嘛。”

    喲,不久前還想著套路她結婚呢,現在就害怕分手了?

    “還好盛擎眼瞎,不然就沒我與你之間後續的交集了。”沈橋使壞的拉過昭墨的手往臉上蹭了蹭。光滑細膩的皮膚觸感極好,讓人愛不釋手,沈橋一時半會兒還真不舍得放開。

    昭墨,“……”這人太像一個癡漢了。

    ——

    盛擎在機場等了許久,遲遲沒有等到昭墨過來。

    昭墨是一個原則性非常強的人,從來不會遲到。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從來都不會打破自己的原則。可這一次,她真的沒來。

    “昭墨啊,她現在混吃等死對什麽都不感興趣。我和她說了好幾次管管沈橋,別把他放出來刺激我的神經,她就是不聽。你說說,男朋友比哥哥還重要是什麽意思?”

    盛擎打了車,回了盛宅。路上,他打了電話向非良問起昭墨的事,她現在該是放寒假了,平時怎麽過得。然後,就聽到了如上回答。

    沈橋,男朋友。

    兩個陌生的字眼同時出現,盛擎全身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秒。男朋友,多麽遙遠與不真實的字眼,如今就這樣落在了昭墨身上。盛擎很會管理自己的情緒,失神了一會兒後,他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剛才身上湧現出的那一瞬落寞,似乎就隻是錯覺。

    “昭墨與我真是生疏了。連交男朋友這種事都不與我說了。”盛擎輕聲嗬了一聲,端著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用著以往的口吻同非良說道。

    非良內心翻了個白眼,告訴你幹嘛?一想到前世的事,他這心裏很難不遷怒於盛擎。

    實在是糟心。

    “你也知道,她向來有自己的主見。”幸好昭墨這一世想明白了,不再吊死在一棵樹上了。作為兄長,他知道這個消息特別想要放鞭炮慶祝的好嗎?非良在心裏哼了哼,“既然有男朋友了,自然是要和異性保持距離了。”

    “沒想到我對她來說竟還是外人了。”盛擎眼神一冷,嘲諷的勾了勾唇。昭墨什麽時候同他這般見外了?

    “是與不是,你心裏不是最清楚的嗎?”聽到他嘲諷昭墨,非良心裏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麽,昭墨欠他盛擎了?

    “我以為你們昭家人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外人。”

    “你!”非良的臉色瞬間陰沉了起來,語氣也兀自冷了幾分,開始疏離了起來,“盛擎,你別太過分。”

    “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嗬,盛擎冷笑。沒有任何興趣同非良繼續說下去了,直接掛了電話。

    非良發現後氣得一腳踢上了客廳裏的茶幾,擺放在上麵的幾個杯子頓時因這蠻力不小心的給震了出去,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非良一見,臉都氣綠了。

    盛擎不喜歡與人爭辯,他所站的位置、他的修養與家教都不容許他同人太計較這些。所以以前他與非良相處時,無論非良怎麽話癆怎麽鬧騰,他都不會生氣。

    他喜靜,能容忍這麽吵鬧的非良,都是基於他們從小長大的情分與他的修養。盛擎待人雖冷淡,不顯熱絡。但他從來是該給的禮儀都給了,秉持著紳士禮儀。現在不過是同非良隨便聊了幾句便不動聲色的用言語回擊,還專門往非良的痛處上踩,踩得非良連反駁的話都沒有。

    這讓非良情何以堪,怎能不憤怒?

    “嘖,謙謙君子的盛擎現在這是經曆了什麽,五句話有三句都帶刺。”高黎在一旁聽了全程,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看來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看到修羅場了。”

    非良鬱悶的冷眼掃了她一眼,“你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毛病啥時候能改改?”他被針對了,這女人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改不了,你認命吧。”

    非良,“……”確認過眼神,是他這輩子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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