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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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靜優雅的咖啡廳裏,沈橋至今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感覺他莫名其妙就和兩位大佬坐到了一桌,個個神情凝重,如臨大敵。

    事情是這樣的。紀陳安說他們好久不見了,要不要出去聊聊。盛擎正好有事要問他,他自己送上門來了,也省得他再專程挑個時間,自然是一拍即合。

    昭墨看了眼哥倆好的兩人,拒絕了。

    至於沈橋,說實話,他是不想來的。昭墨一個人在病房,他不放心。但又想到有很多疑問想問紀陳安,也就順路過來了。

    三個情敵坐一桌,再來一個就可以湊桌麻將了。

    嗬嗬,jpg

    要不是因為昭墨太優秀容易招惹桃花,沈橋都快以為她真的是瑪麗蘇本蘇,開了掛。

    “昭墨有未婚夫了也不通知我一聲,真是見外。”紀陳安戲謔,說話時拿捏的語氣與當日知道他們在一起了時的盛擎如出一轍。

    同樣的不把自己當外人。

    沈橋不慌不忙,得體的應對著。“結婚的時候再說不就是一個更大的驚喜了嗎!”

    嗬。紀陳安嘲諷的瞥了瞥眼神。

    “你真以為你們能走到一起?”紀陳安撚了撚指尖,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輕扣桌麵。

    盛擎坐在一旁不搭腔。

    “你也看到了,和昭墨在一起是有危險的。這次你很幸運,活了下來。可下次呢?不是每一次都會有這麽好的運氣。你心裏當真就沒動搖過嗎?”

    心理的博弈,紀陳安很懂。他說的隨意,可全副心思都在關注著沈橋,不敢鬆懈,生怕落下了一個動作、或是一個眼神。

    沈橋微微一笑,伸出手放在桌上,輕鬆道,“你多慮了。隻要我在一天,我就會待在她身邊。”

    “不要模糊答案。”紀陳安步步緊逼,並不滿意這個回答。“我問的是你的心動搖沒有?”

    “如果我說沒動搖,紀先生會認為我虛偽。一個人連死亡都不會畏懼,未免太過可怕。又或者說,紀先生隻會認為我是油嘴滑舌、逞一時口快。但若說我在選擇中糾結過動搖過,恐怕紀先生又會認為我為人反複,沒個定數。現在動搖,那未來與昭墨結婚後也會無數次循環著去懷疑去驗證自己是否後悔這個問題,你也會更加鄙夷我。”沈橋還是溫和的笑著,情緒平和的沒什麽波動。

    一旁的盛擎詫異了一瞬,而後又歸於平靜。

    “盛擎,你不說點什麽嗎?”紀陳安話鋒一轉,問他。

    “所以你的答案到底是什麽?”盛擎扣響桌麵,深邃的眼眸中濃烈如夜空裏最深沉的天幕,讓人看不真切其中到底蘊含著什麽。

    “家人與愛人,你選擇哪一個?”想到了些蠻有意思的事,紀陳安朗聲笑了。

    作為昭墨的另一半,他可以承擔保護昭墨的責任,可以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為人子呢?

    “你問的刁鑽了。”盛擎抬了抬眸,對著紀陳安冷聲道。“我比較好奇,你說與昭墨在一起是有危險的這句話,你不準備跟我解釋一下嗎?”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我確實沒有動搖過。”沈橋低著頭,伸手攪拌著麵前的咖啡,輕聲笑了笑。“比起追究答案,我還是更喜歡安靜的守著她。畢竟甜言蜜語有時候聽起來確實挺假的。”

    沈橋沒有回避他的問話,坦蕩的說明了他的想法。“但昭墨這次的意外,你不打算給個交代嗎?”沈橋一改溫和,淩厲的質問道。

    盛擎順勢附和了一句。

    嗬,紀陳安氣笑了,目光如利刃狠狠剮著盛擎。“你是最沒資格過問昭墨情況的人。”

    他心裏慪的想打盛擎一頓。艸,昭墨那麽喜歡他,他們倆又是青梅竹馬,認識二十多年了,竟然都沒修成正果。

    要是昭墨和盛擎在一起他心裏也平衡一點。結果呢,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氣死情敵係列。

    被逼的狠了,紀陳安深深感覺到了心上蔓延出無盡的無力與疲憊。他也認識昭墨很多年了啊,十多年了啊!

    結果還是沒有在一起。

    盛擎:……

    紀陳安吸了口氣,試圖穩定下已經動蕩不安的情緒。咖啡廳裏不知何時流出柔和的鋼琴聲,一聲聲落在人的心上,蕩起一陣陣漣漪。

    情到深處,憤怒濃烈、愛也濃烈。

    但更多的,是怒其不爭。

    “昭墨不止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你問過嗎?怎麽那麽巧,這次就想起來問了。”

    “我…”盛擎想開口辯解,可大腦在聽聞這句話時悄無聲息的就變成了一片空白。腦子裏突然轟隆一聲巨響,炸的他什麽思緒都沒有了。

    更不知道這時到底應該說什麽才能撫平內心的驚訝。

    沈橋的眼眸默不作聲的紅了紅,“她發生了什麽?”

    “前年,昭墨乘坐的航班發生了飛行事故。”紀陳安連聲音都在抖,渾身有些顫抖。“飛機全毀,機上166人,死亡155人。生還者大多都重傷致昏迷,搜救隊搜查到他們後就盡快進行了救援。你還記得她曾多次打過電話給你嗎?”紀陳安雙手揣在胸前,目光陰冷無比,宛若毒蛇。

    腦海中的記憶翻騰,為他尋到關於那段時間的資料,盛擎眼睛幹澀,“她,沒和我講過這件事。”

    鈍痛從心髒處不停歇的傳來,遲來的愧疚與悔恨在心口無限蔓延,盛擎感覺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窒息的喘不過氣來。肩上突然多了一份難以承擔的重量,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將他脆弱的肩膀給壓垮一般。

    紀陳安說的簡陋,可那種事故就是說的再簡單,也會讓人生出一種絕望感。他甚至不敢去揣測當時在飛機上的昭墨該是怎樣的心境,也不敢去猜她獲救後給他一次次打電話卻被他無情打斷時她會有多絕望……

    這一刻的盛擎生平第一次感覺自己像個混蛋。

    沈橋唇舌幹燥,眼睛不知何時紅了一片,不知何時開始緊咬著唇瓣,如今已浸出緋色的血絲,看起來慘淡的可憐。

    似困在籠中的困獸。

    紀陳安冷淡的瞥了一眼盛擎,嗤笑。“這麽一點就受不了了?未免也太脆弱了。”

    “昭墨出事後,給很多人打過電話,我都在她旁邊聽著。她第一個打給的人是你,後來才是父母。很不湊巧,你們每一個都沒等她好好說上一句,就幹脆的掛斷了電話。”

    紀陳安繼續絮絮叨叨的說著,可他說了什麽,盛擎與沈橋再也聽不清了,隻覺得心在刀尖上一次又一次滾過,血腥味濃烈到讓人嚴重不適。

    慘痛到令人絕望、想要嗚咽。

    昭墨家裏的情況,他們倆再清楚不過。

    半晌後,沈橋努力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質問身邊的盛擎,“你當時為什麽不能有耐心的聽她講一講?”

    他有太多的不滿與怨恨需要宣泄。對盛擎,他嫉妒、羨慕,可唯獨沒有怨恨,甚至感謝他以前照顧過昭墨,讓她蒼白的人生顯得不那麽單調。可現在,都化成了怨恨。

    他心疼昭墨。他放在心尖上十多年的人,舍不得跟她說一句重話,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想方設法想要她過得好一點,卻被盛擎如此輕視。

    沈橋滿目猩紅,似乎是有人在撕扯他的心髒一樣,痛的他生理鹽水都出來了。“接個電話有那麽難嗎?”

    他不是愛著昭墨嗎,為什麽連一個電話都不能多給一點時間,為什麽就不能給愛的人一點特殊呢?

    “我…”

    言語都蒼白,顯得過於慘淡。

    盛擎忽然想起那段時間,因為閉塞已久的思路突然被打開,找到了正確的研究方向,就將全副心思放在了上麵。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幾乎都待在了實驗室,沒有心情顧及其他事。

    昭墨的電話打過來時,他正忙著記錄數據。電話一接通,在對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時,他率先開口等忙完再聊便掛了電話。昭墨一共打了三個電話,都被他掛了。最後一個打來的時,她隻說了一句,“你忙吧,我不打了。”

    如今想來,都是他自作自受。

    “還有呢?你不是說這隻是一點嗎?”盛擎不想回答沈橋那個問題,答案讓人痛苦,他暫時還沒有直視它的勇氣,隻好轉移話題。

    紀陳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我又不是專門負責答疑的。有什麽想知道的,自己去問當事人。”

    開始的時候不關心,現在才來問,未免太遲了吧!

    那些受過的傷被時間掩蓋,不曾提起。想要問昭墨,洗洗睡吧!紀陳安篤定了盛擎不敢親自去問,他也不會好心告訴他。

    嘖,讓他感受下這份痛苦也挺好的!總不能一直都是他在備受折磨,紀陳安幸災樂禍的想到。

    他轉而望向沈橋,輕聲笑了笑,臉上冷硬的五官也因此暫時柔和了一段時間。“希望你真的如你所說能夠護好她。”

    若是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紀陳安攥緊了手,心道。

    沈橋有點意外。看他樣子明顯是不滿昭墨與他在一起,很不甘心的。沒想到現在這麽好說話。他都做好最壞的打算,打一場硬仗了。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紀陳安也是驕傲的人啊!死纏爛打的樣子,也不過是敗壞他們之間已有的感情。

    然而他心裏到底怎麽想,隻有他自己知道。

    分離過後,望著琅川灰蒙蒙的天空,紀陳安恍惚覺得它有點刺眼。

    千裏迢迢的趕來,結局還是那樣,無可更改。他忽然想起臨行前森特欲言又止的樣子,失笑。

    原來沒說的,是昭墨已有愛人。

    他終究還是不想強取豪奪,不想他繼續恨他,也不想她平靜的日子再次迎來鮮血。眼眶處的酸澀無止境的冒了出來,酸的他忍不住流淚。陽光墮在他肩頭,打在人的皮膚上,他竟感覺到了寒冷。

    沈橋站在遠處,與那人隔著一條街。雖要入春了,但琅川的溫度仍然還沒有回暖。他有點不適應琅川的氣候,站在原地時凍得眉眼冷淡。

    車來車往,川流不息。沈橋呼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懷揣著一腔的心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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