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湖的呼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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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洲湖的事情暫時解決,最後的結果也是不錯。
新婚的丈夫的靈魂在妻子的紙鶴的召喚下回歸,身體被那個修鬼道的鬼修給上交,某種意義上來說,秦蘇和餘燼安這對傭兵組合也是搞定了“在相關部門來人之前保證資洲糊沒有人員傷亡”的這個任務,加上餘燼安在抓捕這些鬼修的事情中出力較大,這次刑科司過去隻是收個場。傭金翻倍。
紅發怪物在刑科司來人之後知道這個架是打不成了,就閃人了,走之前和餘燼安定好了下次來找他的時間。
秦蘇算是這次事情中最大的獲利者。無論是被動還是主動,她在相關部門備份後,正式成為彐鼎的主人。就像是陽界的夫妻關係,因為現在法器種類稀少,具有靈智,也是為了便於管理,陰界的法器和主人是要登記在冊的,如果不是這個樣子,餘燼安那時候也不會讓秦蘇備份。
信息在正常狀態下不可查詢,然而卻是一定需要登記在冊的。
王望在這次事情中就是打個醬油,在結束以後,他的情緒比較低落的樣子。知道他暫時沒有地方可以去,秦蘇把他帶到了賓館,暫時的收留了一下他。
“王望?”
秦蘇出現。他因為和彐鼎的一些約定,已經是日進千裏,算不上特別厲害,但是氣息已經是比之以前更為淳厚一些,即使她這個人對於“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依舊是興致缺缺的樣子。王望那時候在彐鼎明確了自己想要見到那個人的心意,但是事情都結束了之後,他又是慫的在打退堂鼓。
“啊?”王望懵懵懂懂的回頭,氣息因為之前的彐鼎之行變得凝實了一些。
“你是被迫逗留人世,所以你還有輪回的機會,就在三天之後,你確定要一直耗在我們這兒?”秦蘇戳著手裏的彐鼎的原型,一直不停的玩著。餘燼安之前出去有事情,所以現在隻剩下他和王望兩個人。
王望從晃神中回過神來,清秀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不確定,“我可以不輪回麽?”
“你不想輪回?很多時候,更多人的選擇明顯是輪回。天道循環,如果留下來,最好是成為鬼修,鬼修的路並不好走,都是因為迫不得已的一腔執念逗留在人世,怎麽說都是違反天道的,十有八九會魂飛魄散,連轉世的機會都是不曾有的。”秦蘇佯裝恐嚇著。
“這個吧,我目前不想輪回呀很多事情都沒有做完的樣子,現在讓我走,我離不開。”
“有想見的人?”
“恩。”王望猶豫的答應了,“覺得不去見一麵不甘心,但是如果去見一麵,又不想去了”
秦蘇無法想象這種情緒。最上次她這樣子想的時候,是在想念母親的煎餅。
“那就去見一麵唄,之後離開。輪回之前,給你了三天時間,你應該是足夠了結世上的事情了吧?”秦蘇回答的直率。
王望哭喪著臉,“但是,又有些不想去”
“”秦蘇不能不管這個倒黴實習生,畢竟之前對她還是有過幫助,這樣子把人家甩在這裏,不厚道。
秦蘇停止戳手上的彐鼎,雙唇上扯,臉上弄出了一個微笑。
一小時之後,王望和秦蘇在王望之前住過的小區門口站著,沒有人看的見他們,隻是罵罵咧咧的小區胖寶保安經過他們兩個人的身邊時候瑟縮了一下,雙手抱在胸前低咒,“媽的,這怎麽突然這麽冷”
秦蘇沒有理會這個胖保安,隻是很無可奈何的看著冥思苦想的王望,他眉毛皺成了兩條蚯蚓,一直喃喃著不對。
“是這兒麽?”秦蘇問道。
“像是但是又不是。我回家還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記不太清楚了已經。”
“我們進去看一看吧,轉一轉。”秦蘇提議。雖然說是提議,但是是秦蘇一點也沒有想被反對,拉扯著呆愣的王望就走進了小區裏。
小區的位置剛好是在資洲較為繁榮的地帶。三年時間,小區變化雖然說不上什麽天翻地覆,但是絕對是日星月異,讓王望這個三年前的人辨認不得,苦苦找尋。秦蘇陪著王望繞了一大圈,又是轉回到了起點的位置。
“想起什麽來了沒?”秦蘇閑閑的站著,去逗弄剛好走到她腳邊的小狗,摸了那個小狗一下,小狗機敏的立馬回頭,汪汪汪的不停叫喚著。
驗證了“狗是可以感受到鬼的”的那句話,秦蘇收回手歎息了一下。
果然鬼和人的區別是巨大的呀如果自己現在不是鬼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像是所有平常的,看到小狗心喜就上前摸一下的那些女孩子一樣?
又是一個沒有如果的事情。
那隻小狗的叫喚聲音引起了在一旁買東西的主人的主意,男主人馬上結完了賬,快步走到了小狗旁邊,納悶的蹲下撫摸了一下小狗,牽著狗鏈子就走掉了。小狗走前還回頭不停的望著秦蘇的方向叫喚著,秦蘇聳了聳肩望著小狗和男主人遠去,眼神慢慢的安靜了下來,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她獨自一人的時候,習慣越來越安靜,心境也是越來越安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為了鬼之後必然的習慣。
王望這個時候回到了秦蘇的旁邊,看著秦蘇,他有些挫敗。王望雖然是個實習生,但是情緒都給掛在了臉上,“聽說以前這裏搬過——我父母也是不在這裏了。”
“之後是搬到哪兒?”秦蘇問道。
“好像是城外。”
秦蘇堅持送佛送到西,歎了口氣,“這樣——我們現在潛入去看一下具體的位置,我們去找。
王望點頭,愧疚又是期待又是猶豫,各種表情交雜在了一起,有些複雜。
其實秦蘇很多地方不太清楚的,而王望又是三年前的鬼魂。兩個對路況兩眼一抹黑的路癡上路,找來找去的亂串,總算是找到了,而這個時候,又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眼前是亂七八糟的街道,亂糟糟的,三輪車腳踏車小巷子,老爺爺老太太破舊磚房,髒髒的地麵,髒髒的路燈。黃昏美麗的天空被亂七八糟牽連的電線割裂成一片一片樣子,而地麵上,小孩子的哭鬧聲,小情侶的吵鬧聲,大爺大媽的嘮嗑聲,炒菜的聲音,鍋碗瓢盆在一起鏘鏘出了的聲音。
“不是,你們這個應該是搬家吧?怎麽越來越破舊了?”秦蘇有些奇怪。
王望看著這片亂七八糟的路也是半晌沒有說話。
“我也覺得,應該是,越來越好的呀”
“現在我法術不到家,你也找不到更加便捷的方式,所以我們還是一家一家來好了。”
王望兩眼一抹黑:“好!”
所幸秦蘇雖然很多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大體上還是有一些用處的,在這裏的表現就是,憑借著主角光環,成功的讓這裏王望要等的人出現。秦蘇不知道這個事情,在王望的鄰居哥哥出現後,隻是覺得這個男生外形十分養眼,身高身形氣質都是在人類視覺上的極為好看的那種類型,耳朵大,額頭光,雙眼溫柔,春風十裏。於是秦蘇忍不住的多看了幾眼,而也是在這個時候,王望站在她身旁喃喃:“禹哥”
秦蘇轉眼看向自己身邊的王望。這個倒黴蛋第一次看到自己想見到的人,眼睛先是不由分說的濕潤了,呆愣在原地,嘴唇打顫。像隻受了委屈的兔子。
秦蘇瞬間明白了這個人就是王望一直想見到的那個人,於是借口躲太陽,這隻鬼裝作被太陽灼傷,演技浮誇的哎呀哎呀叫喚個不停的跑到了不遠處的樹蔭下。
這隻倒黴的兔子在死後第一次見到了自己想見到的人,在那個人視線掃過來的那一刻,還先是怕被發現的往後退了一步。思念逃避壓抑激動的情緒混雜在臉上,還看不出來是什麽情緒,然而引起他這麽大反應的人卻是沒有注意到他的這番糾結心事——更確切的來說,他看不見自己。
自己已經死了呀,他當然是看不見自己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走到男子的旁邊,和他一起走著。那個男子雙手修長,兔子先生在旁邊注視著這個男子許久,把自己的手疊在了男子的手上。意料之中的是,王望的手從男子的手中穿過,他感受到了來自男子的一絲暖意。而在王望做出這番舉動之後,他皺著眉毛,感覺有些寒冷,於是把自己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王望看著陪著自己從小長到大的禹哥的溫柔的目光,一時之間滿腹的話,都仿佛堵在喉嚨口,痰吐不出。而在看著這個人的靜好裏,那些話已然是從喉嚨口咽回到了肚子裏,被消化,之後,隻要是看著這個人就已經是滿足。
“媽?”王禹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皺眉。
安靜了幾秒鍾聽電話那頭的人說話,他又是開口,“醬油當然沒有忘記買呀。今天晚上曉曉第一次來我們家吃飯,你可不要嚇著人家。”
這次電話那頭的人的聲音大了起來,站在他旁邊的王望可以聽見一絲半點,“哎呀,不就你女朋友到我們家裏,你媽我難道還能把人家給吃了?”
“這不就是瞎操心一下嘛,”王禹聲音溫柔的笑著,“不說了,馬上到家,掛了。”
掛掉電話,王禹又是喜由心生,微不可見的笑出了嘴角的小尖牙之後,整理好表情,匆匆的往家的方向趕。
王望這次沒有跟上去,隻是站在原地,看著王禹的背影消失在了嘈雜的人群中。雖然周圍都是人,王望也是站在人中,但是他的身影顯得極為孤獨。秦蘇有些為他難過。走上前去,秦蘇問道,“不跟上去?”
“他已經快有自己的家庭了。他很快樂的樣子。”
秦蘇又是問道,“但是你還沒有和他說上話。這個我是可以幫你的,你把心事搞定了不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投胎了麽?”
“我現在,好像沒有心事了。”王望笑了笑,說不出的寧靜,顯得那一張本來就是顯得稚嫩的清秀的臉格外的天真。
他好像直到現在都是存粹的,存粹的喜歡著這麽一個男生,存粹的為他吃盡了苦頭,最終又是存粹的不告訴他。
真傻。
如若是老流氓元熙,亦或是老司機餘燼安,都是可以理解一絲半點的。但是遇上的是毫無感情經曆的也沒有什麽同理心的秦蘇,她唯一動起過的男女之情便是自己無疾而終的暗戀,而大致的感情教導都是那些稀奇古怪傳播著奇怪價值觀的泡沫劇,現在隻當故事發生在自己身邊,有些摸不清頭腦,“那個其實你還有三天。如果是擔心時間,也是沒有必要的。”
這個也不是時間問題。隻是突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安心。也本著為這個人好的心情,沒有必要告訴他。有些事情,說出去,隻能是變質,還不如一直讓他放在這裏。
王望覺得和秦蘇這個剛成年的小孩兒沒有必要說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於是一直以來慫蛋一般的倒黴蛋實習生對著秦蘇說道,“我知道還有三天。你幫我找我爸媽,我要托夢給他們。我欠他們一聲對不起。”
他雖然是一直存粹著,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一直沒有懂事的緣故。因為自己的喜歡,和自己的父母反抗,幾乎到了決裂的地步。現在禹哥既然依舊安好,他要把剩下的三天,都給自己的父母。
除了一句對不起,他還欠父母一聲我愛你。
秦蘇雖然不是很能理解王望的舉動,但是她懂得尊重別人的意思,於是便把王望送去他父母的身邊。臨別時侯看到王望對她揮手作別的微笑,秦蘇心裏還是怪怪的。眼前和自己揮手作別的人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三年被關在洞穴裏,出來之後便毛手毛腳,十足笨拙,甚至還會驚慌失措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覺得王望的經曆讓人難過,於是也便難過了起來。
回到了賓館,看到了餘燼安,秦蘇象征性的打了個招呼,把自己重重的壓倒在了床上,之後又是鬆鬆的飛在了空中,在無重力的條件下和在床上躺著一樣的舒服。
“回來了?”餘燼安道。
“恩。”秦蘇有氣無力,愛答不理的回答了一聲。
恩?餘燼安放下手裏的專業(抓鬼專業)書籍,看向了秦蘇,“王望在他鄰居哥哥那裏?”
“不是。”秦蘇有一句答一句,眼角撇到了餘燼安還在等她的詳細介紹,於是便補充道,“先是看到了他口中的禹哥。之後是三天陪著他們父母了。”
“挺不錯的呀。”餘燼安笑道,“你心裏不舒服?”
“當然,”秦蘇鬱鬱,“那個鄰居現在是有了女友了。我本以為”
餘燼安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客觀公正的評判著,“鄰居不知道這件事情,就算是知道了,也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同性這條路在現在我們的國家還是不好走的,不是誰都有王望的勇氣。”
餘燼安在心裏補充道,與其說是勇氣,倒不如說是被家裏人寵出來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傻氣。
“道理我當然知道,隻是覺得,可以不這樣子的。我覺得很遺憾。”秦蘇表現的懵懂,“我也不太懂王望為什麽最後沒有和他的禹哥說明一切。這樣子在很多人眼裏,瑪麗蘇白蓮花的,做著的事情別人都不知道,個中幸酸苦辣隻有自己清楚——何必搞得這麽苦情呢?明說不就好了?”
“明說了之後,能改變什麽麽?他的鄰居哥哥可以不結婚生子?他可以不去投胎?”餘燼安有些失笑,還是一步步的引導著秦蘇的思路。
秦蘇頓時被餘燼安的問話問的有些結舌,“至少,可以讓他自己安心吧?自己為對方做過的事情,對方都不知道,難道不覺得遺憾麽?”
餘燼安看著秦蘇懵懵懂懂的眼神。
她死前年紀也不大,自然是不懂這些的。
“可能是有一些的。但是遺憾是相比較而言的。如果覺得對方的安穩比自己的遺憾更為重要,也是不願意去打擾的。”餘燼安一字一句,說的好像是王望,但是那個眼神讓秦蘇以為,說的是他的心裏話。
秦蘇晃神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被莫名其妙拐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於是有些猶疑的問道,“你是說你自己?”
餘燼安眼神轉回到了秦蘇身上,看了秦蘇一秒鍾,然後眉角上挑的笑了起來,十分勾人,“是我的話,我會告訴他。什麽都比還不上自己心重要不是麽?”
——真真假假的,說個話都不好好說。
秦蘇最煩這些唧唧歪歪的,賞了他一個大白眼,雙手向著餘燼安伸了出來,“藥。”
餘燼安皺眉,“什麽藥?”
“我想進王望的那個什麽禹哥的夢裏看看,把那個禹哥的,關於王望的記憶,送給這個倒黴蛋兒。”
實際上,人是要用藥輔助,但是鬼卻是可以直接進入夢境的。餘燼安也是可以教秦蘇入夢,這個並不難,所以他想了想,也是答應了。
“你想在王望投胎之後再走?”
秦蘇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三天後出發,下一個地方是,陰陽之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