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話筒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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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司城大概是想讓人做點什麽的,但是剛把手機拿出來,正好一個電話打進來。
是護士找他。
“先生,竹小姐醒了!”
他已經轉身邁步往醫院裏走,步子有些大,進電梯前才“嗯”了一聲,然後掛掉。
上電梯後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樓層數字的變化,眉峰輕輕撚著,雙手插在大衣兜裏。
電梯一到,他便大步邁了出去,直接往病房走。
但真的倒了病房外,男人一雙長腿卻反而緩慢下來,最後幹脆停住了。
眉峰越見收緊,一言不發的立著。
護士看到他站在那兒的時候趕緊走了過去,不解的看著他,“先生?竹小姐醒了,您不進去麽?”
鬱司城看了護士一眼。
片刻,才低低的,麵無表情的問了一句:“她現在什麽情況?”
護士眨了眨眼,“肩上的傷確實需要養著,皮肉貫穿,估計要留疤,其他的問題不是很大,沒有腦震蕩,或者骨折,一起其他後遺症,您放心!”
“你先下去吧。”
其實,對鬱司城來說,他倒是寧願她留下個後遺症。
尤其是那種最爛俗的失憶,不是挺好?
她會忘了他們之間那些糾葛,也會忘了他親手在她麵前對唐嗣做了什麽。
他是做好了放棄她,放棄跟她的一切的準備,但放棄了也可以從零開始。
病房裏,很安靜。
竹煙坐在床上,一個肩膀麻木著,她抬頭看著窗外黑乎乎的天,問了護士,知道還是那個日期,
但是很懷疑是不是她昏睡好幾天了。
在她昏過去之前,她其實覺得這一覺下去真的死了倒是好,如果再醒來,她和鬱司城,該以什麽樣的姿態麵對麵?
“咚!”輕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是皮鞋踢到了門框。
竹煙轉頭信眼看過去,正好看到鬱司城走進來,整個表情都很明顯的落了下去。
然後收回視線。
門口的男人幾不可聞的緊了緊抿著的薄唇,僅僅因為她淡漠的轉了視線。
“他怎麽樣了?”她沒看他,但是問了話。
鬱司城當然知道她問的唐嗣,可他一點也不急著回答。
長腿看起來閑適的邁到了不遠處的沙發邊,略微倚靠著,朝她看過去,沒有什麽表情,就是那麽看著她。
她抬眼就正好對上那樣一雙完全陌生的眼。
對著她道:“這個時間,不如先關心關心自己的處境?”
竹煙不解,微蹙眉,柔唇輕輕抿著。
“沒了他,你什麽都不是了,現在落在我手裏,不該考慮處境麽。”他依舊淡得沒有起伏的嗓音。
聽出來了,他的確把她當做了根本沒有過交集的人。
在她選擇唐嗣的時候,他就做了這樣的決定,竹煙理解。
她象征性的笑了一下,“反正孤家寡人,落誰手裏不一樣呢?至少在你手裏不愁吃穿。”
男人似是冷哼了一下。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仁慈。”
這話多少讓竹煙愣了。
可是想一想也對,這一次,他不是買她的,沒必要看在錢的份上對她好。
竹煙轉回頭,“所以,他到底怎麽樣了?”
其實,她沒有往最壞的結果想,可是聽到鬱司城冷冷的給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木楞的。
他說“死了。”
再沒有下文,跟他在當場不把一條命當命一樣。
就算是現在,鬱司城也唇畔涼薄,輕輕睨著她,“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沒有資格!”
“用他一條命,換我鬱家幾條命,我便宜了他!”
其實,她一直都不覺得鬱司城殘忍,隻是偶爾喜歡折磨他而已,但是現在不那麽認為了。
他終歸是和一般商人不一樣的。
“便宜了他?”她微微仰臉,唇色灰白,“那要不要把我的一起拿去?盛唐沒了,他也沒了,我算是他的家人,不是麽?”
鬱司城眉峰壓低下來。
情緒終於有所鬆動,“怎麽?沒了他還活不了!”
她的確這麽覺得的。
真的感覺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所以她笑著,點頭,“對,曾經我所有生命的重心是唐嗣,後來成了你鬱司城。”
說到這一句,她一下子有了些許的哽咽,眼眶一下子逐漸變紅,連她自己都覺得,最近真的身體水分太多了,都往眼眶湧。
笑得很難看,依舊要仰臉看著他,“可是現在鬱司城成了別人,所以我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意思。”
嗬!
男人立在那兒,目光掃過來,傾斜的角度剛剛好狠狠紮在她身上。
“你倒是聰明,到現在,擺出一副沒了我會死的模樣?”
頓了頓,變得幾乎咬牙切齒,“當初不是非他不可!不是要為他去死?嗯?”
竹煙仰著臉看著遠處的男人,反而淡然著,“所以,你要不要成全我?”
“你休想!”他陡然擲地有聲,一張峻臉鋪著一層濃重的戾氣。
幾步的距離,他已然掠過來立在她麵前,如果不是她現在躺在病床上,可能會一把將她拽起來拎到眼前泄恨。
而此刻,他低眉死死的盯住她,“我告訴你竹煙,我買你的時候你的命是我的!我扔了你,卻沒讓你跟唐嗣而去,你的命還是我的!”
她覺得好笑。
“所以,這樣有什麽意思呢?你要擺著一位好妻子,當著一位好丈夫的同時,繼續養著我麽?”
“輪不到你操心!”他這樣扔了一句給她。
但也再一次定定的看著她,“但是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除了聽我的,你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
是啊,竹煙看著他。
“以前我是你買的,現在成了你的物品?還是,和那些傳說中的契約情人一樣?”
男人低眉,薄唇冷然輕碰,“你高看了自己。”
她所有表情因為這樣一句刻薄的話而不期然的落空。
那時候,她幾乎才醒悟,他對她沒有愛,就算有,也在她護著唐嗣的消耗殆盡了。
所以,她沒有這些資格。
契約情人還有個契約可以講理,她不可能有的,他想要什麽,直接強擄就好了,不用講道理。
竹煙看了他好一會兒,越看越陌生,越看心裏越難受。
終究是把視線收了回來。
她感覺到他要離開了,低低的聲音傳來,“我會安排人照顧你,包括出院到居住。”
竹煙低著頭,“我還住濱河路,不想換。”
男人沒有反駁,估計是答應了。然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
她肩上的是外傷,在醫院裏其實沒太大必要一直住著,所以沒過幾天,她要出院。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就是一句:“等我問問先生。”
在那之前,她都別想下床。
好在,那個人打完電話,朝她看了看,“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一會兒再送你回去,你等在這裏。”
她點了一下頭。
鬱司城應該是換了一撥人,因為之前沒見過這個人。
也是,他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加上要在外邊養著她,當然是換一撥下屬。
也不愧是鬱司城挑的人,沒一會兒,人就回來了,很利索的幫她收東西,看了她要下床,走了過來,“你拿包,我抱你出去。”
竹煙沒接,微蹙眉,“我傷的不是腿。”
意思是她可以自己走。
那人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就因為竹小姐傷的不是腿,所以才更應該由我帶你出去。”
那時候,竹煙並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直到接下來的幾天,她徹底明白了。
原來是她腿腳太好,直接跑了。
因為後來那幾天,她就像是準備送到實驗室的小白鼠,一直都被人看著,一步都沒辦法踏出去,但凡一定動靜,肯定會有人不知從哪鑽出來阻止她。
起初她很安靜,安靜的養傷,每天坐在陽台曬曬太陽,看看書,偶爾畫畫花草。
但這樣的日子總歸是枯燥的,尤其是晚上,看著富人區的夜景富麗堂皇,看著遠處的明珠塔。
那是錦城的標誌性建築。
那晚的顏色難得竟然是她喜歡的石榴紅,她一下子想到了這次唐嗣回來的時候,默默的坐在那裏,心口莫名的落寂和酸澀湧上來。
孤寂是可怕的,它的可怕就在於會讓人陷入更深的孤獨,魔怔似的壓抑難受。
她和外邊像兩個世界,明珠塔的塔柱從頂端開始往下逐漸變換石榴紅,周圍的色彩搭配著越發絢麗浪漫。
忘了哪一年生日,唐嗣帶她上去過,那是她過得最開心的一年,那年她給自己買的新衣服也一直留著。
說起新衣服,她忽然起身就去衣櫃裏找。
但是幾乎翻遍了也找不到,翻完衣櫃又看換洗籃,看了晾衣杆,都沒有。
也許她不是一定要找那件衣服,隻是因為沒事做,孤獨就是這麽可怕。
偏偏她找不到,所以越來越煩躁,脾氣來了就一把將陽台晾衣杆的東西都扯了下來。
“劈裏啪啦!”的聲音,晾衣杆上的架子被扯掉。
她也猛然擰眉,蹲在了地上,半天手邊一點都不敢再動,扯到了傷口,加上委屈的煩躁,眼淚頓時滾了出來,無聲的砸在地板上。
她低著頭,心底的委怨還在猛漲,忽然就去抓了手機,不管不顧的給鬱司城的私人號打過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