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看著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也不打算幹涉，既然她要跳樓，那就讓她跳，救當然是會救的，但是救不救的下來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在場的人也都默契得很。

    沈方羽真的做出要跳下去的樣子是，屋子裏的三個人都衝了過去。

    其中還有一個一把抓了沈方羽的手，但這顯然抓不住的，沈方羽不知道是被他們三個忽然衝過去嚇了一跳還是怎麽，腳下一滑，忽然踩空。

    “啊！”她瘋狂的驚叫了一聲，死死扣住了抓著她的人，“不要放開！我不想死！”

    人總是這樣的，真的到了麵臨死亡的時候，其實都很恐懼。

    沈方羽臉色都白了，雙手更是一直都在發抖。

    三個人也齊力的抓著她。

    可是這座樓本就破爛，窗戶的鐵欄連殷玥都攔不住，更別說是她！

    隻聽輕微的“蹭”一聲，她腳借力的地方徹底掉了，劃過牆麵轉眼就沒了影子。

    沈方羽一雙眼睛陡然睜大，下一秒，她眼睜睜的看著南望和另外兩個男子的臉猛然變得越來越遠。

    “啊……”下著雨的天空，劃過女人長長的尖叫，其中夾雜著恐懼和絕望。

    那會兒樓底下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從樓上看下去，已經成了一片傘的海洋。

    這個社會，果然還是好心人多的，哪怕不知道上麵到底都發生了什麽，哪怕不知道沈方羽到底是好人還是惡人，他們都做出了極限舊人的舉動。

    因為剛剛殷玥掉下來驚了他們，這會兒又有人落下去，民眾已經自發的從附近找來了可以緩衝的東西墊在樓底下。

    所以，沈方羽落下的時候聽到了很重的聲音，但看樣子，她應該沒有受重傷到致命的程度。

    南望的手臂在拉沈方羽的時候蹭到了窗台邊，破了皮。

    他下來的時候還有人給他遞了紙巾，有人問著：“是不是母女倆啊？……住這種地方，難道是無依無靠走投無路了？丈夫呢？”

    “就算再難，也不應該選擇帶著女兒去死啊。”有人感慨著，同情著。

    南望微微動了動眉毛，原來他們是這麽認為的。

    他也沒說什麽，抬頭看了一眼，沈方羽已經被醫院的車接走了，他正好也得去一趟醫院，不知道殷玥怎麽樣了。

    醫院裏。

    竹煙一直沒辦法平靜下來，鬱司城一直都陪著她。

    殷玥的情況似乎很嚴重，上一次醫生出來說過情況之後，很長時間沒人出來做個交代，他們也隻能等著。

    孩子還太小，竹煙根本就沒辦法想象這麽長時間，她該傷得有多嚴重？

    南望到的時候，她木訥的轉過頭看了會兒，然後才忽然眼睛裏有了一些冰冷，問：“沈方羽呢？”

    南望看了看她紅腫的眼，整個人都是有氣無力的，又看了一眼鬱總，才道：“也從樓上掉下來，送往醫院了，具體結果不知道，估計……”

    他看了鬱總，“沈小姐沒有家人，說不定會聯係您。”

    是的，沈方羽被送進醫院做搶救，身邊沒有人，她本身也沒有家人朋友，但是手機裏存著的鬱司城號碼還是寫著丈夫的身份。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因為鬱堇川在她的急救室門外。

    他雖然小，雖然經曆了那樣一個情況，可是現在看起來，還是鎮定的，一言不發，隻是小小的身子站在牆根上等著。

    醫生出來的時候找了一圈，最後低頭，視線落在小男孩身上，“裏邊的是你媽媽還是？”

    鬱堇川點頭，“是我媽媽，醫生，她怎麽也了？”

    醫生皺著眉，“情況很嚴重，你爸爸呢？”

    鬱堇川想了想，搖頭：“不知道。”然後又問了一：“她會醒過來嗎？”

    小孩太過鎮定，所以醫生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隻好蹲下來，道：“你還有沒有其他家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或者叔叔阿姨什麽的？”

    有醫護人員拿著沈方羽的手機過來，上麵找到了她標著老公的鬱司城。

    電話直接打過去。

    鬱司城接了，聲音很淡，“喂。”

    “這位先生，您太太現在在醫院您知道麽？這兒需要過來一趟，而且越快越好，她情況很嚴重！”

    男人依舊是不疾不徐的語調，“知道了。”

    如果不是看在鬱堇川的份上，鬱司城大概真的就不會管她了。

    掛了電話，他看了身側的女人。

    竹煙略微自己坐直，“你過去吧。”

    “我去去就來。”他低低的嗓音，充滿安撫，這才起身走了。

    那邊，鬱堇川看到他過來的時候，小臉微微仰著，“二叔。”

    醫生看了他，“你不是病人的丈夫？”

    鬱司城神色峻冷，“不是。”然後才問：“她怎麽樣？”

    連外人都聽得出來，他其實根本就不關心沈方羽到底能不能活。

    醫生愣了一下，然後才張了張嘴，道：“目前還說不好，但是身上和腦袋上都傷了，輕的骨折是避免不了，腦部的問題還得繼續檢查。”

    鬱司城點了一下頭，“行，你們該怎麽做就怎麽做，醫療費不必擔心，我在12樓，有急事再叫我。”

    這麽說著，他低眉看了鬱堇川，“我帶你走，還是你在這兒等她？”

    鬱堇川看了看急救室門口，想了想，還是道：“我等著吧，母子一場。”

    這話說得尤其老氣橫秋，可是也充滿一種令人心疼的悲傷。

    攤上這樣一個母親。

    鬱司城尊重他的選擇，辦過該辦的事宜後，他就返回了殷玥那兒。

    正好，殷玥終於出來了。

    小小的一個人兒躺在那麽大的平床上，一張露出來的臉蒼白無比，眼睛緊緊閉著。

    竹煙一下子眼淚決堤。

    殷玥長這麽大，她根本就沒見過女兒這樣，老爺子和傭人們都把她帶的很好，她從來沒有受過任何委屈，更沒有受過驚嚇。

    醫生稍微伸手攔了她，要不然她可能直接撲到床上了。

    不是她想，是她手腳根本沒有力氣，站不穩。

    鬱司城伸手穩穩的攬了她，轉頭看了南望：“把殷玥送病人，慢點。”

    人太多，病人專用電梯坐不下，他帶著竹煙乘坐普通電梯上去要慢一些。

    病房是鬱司城來了之後又換過的，但凡能滿足的條件之中最好的了。

    等醫生把孩子安頓完，在樓道裏跟他們先交代了初期的注意事項走了之後，他才把竹煙扶進去。

    “老爺子還不知道？”他問。

    竹煙坐在床邊，默默的搖了搖頭。

    好一會兒，才緩緩的轉過來，看了鬱司城，“你爸的死，到底要怎麽跟他追究，你想清楚了嗎？”

    片刻，她眼圈微紅，“我就這麽兩個親人，玥玥現在這個樣子，你難道也要把老爺子弄進醫院，甚至跟我陰陽兩隔才罷休嗎？”

    鬱司城薄唇抿著，沒說話。

    看著他沉默的樣子，她想自己大概是可以猜到鬱司城的意思了，無力的笑了一下，看著他，“看來男人都一樣，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你對我說過的好話也有那麽一些，可是真正碰到事兒上，你心裏哪裏有我？”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我隻能告訴你，我隻有這麽兩個至親，無論誰出事，都會崩潰，甚至如果跟你有關……”

    接下來的話，想必也不用說了，說了反而顯得自視甚高，以為她是他的誰。

    反正他們本來也沒有關係，何必說什麽如果家裏人出事，她永遠不可能跟他怎麽樣的話？

    轉過臉，輕輕握著女兒的手，竹煙聲音放得低了，“你走吧，沈方羽那兒應該也需要人的，玥玥有什麽情況，我會告訴你的。”

    可鬱司城沒有要走的意思，隻是定定的看了床上的女孩，又看了她，“她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應該陪在這兒，還去哪？”

    對於這樣情況下才能讓他見到殷玥，竹煙什麽都沒有，沒有抱歉，也沒什麽不願意。

    畢竟，她的心情已經足夠複雜，沒時間再去想這些。

    鬱司城坐在了她身邊，“等她好了，如果不想回錦城，就帶她搬來跟我住？或者我去你那兒？”

    竹煙轉過看了他，好一會兒，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可能你已經不習慣跟我住在一起，但總要習慣的，以後甚至整個後半輩子的生活狀態都是如此，得重新去習慣。”他說。

    她這才淡淡的笑了一下，語氣說笑，其實也不過是動了動嘴角，道：“雖然玥玥確實是你的孩子，但我沒說過會跟你重新開始，我們之間……”

    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阻隔著，她一想就很累。

    他握了她的手，“都會好起來。”

    竹煙拿了玥玥剛剛拍過的那麽多片子看，可是她什麽也看不懂，倒是明顯能看到左手臂骨頭錯位的地方，相當明顯，看著都覺得疼，眉頭更是緊了。

    過一會兒醫生就會進來一趟，看看殷玥的情況。

    “因為不清楚有沒有內髒出血，家屬要隨時觀察，有任何情況就及時叫我們！”過來的時候，護士如是道。

    竹煙點頭。

    然後才問：“除了骨折，其他沒有異常麽？”

    護士看了她，“醫生說暫時還沒有，等她醒來再觀察，也不要太緊張，小女孩身體素質挺好的！”

    說完，護士都出去了。

    又是一室的安靜。

    竹煙忽然想起來鬱堇川也被送到沈方羽手裏了的，“鬱堇川怎麽樣了？”

    鬱司城捏了捏她的手背，“看起來還好，很平靜，說要在急救室等她媽媽，鬱堇川沒隨沈方羽是最慶幸的事。”

    那些奸險、狡詐、小人的心思、習慣，鬱堇川身上都沒有，相反，他現在就已經是一個小男子漢了，遇到什麽事基本都有自己的主意。

    其實，鬱堇川會被送到沈方羽手裏，說到底也是為了殷玥，所以竹煙覺得她是該關心那個孩子的，無關乎他的媽媽或者爸爸是誰。

    所以，她看了鬱司城，“等殷玥醒了，如果他願意，就把他帶這兒來吧，他現在身邊沒有人照顧，再怎麽少年老成也不過是兩歲多的孩子，他需要照顧。”

    聽她這麽說，就已經能聽出來她的不計前嫌，日後可以帶著鬱堇川。

    所以心頭驀地一暖，定定的看著她，終究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其實想過這個問題的，鬱南川這輩子是出不來了，沈方羽後事未知，鬱堇川還那麽小，他這個二叔不可能不管，但他的生活日後就不隻是他自己的了。

    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大度。

    那兩天，竹煙就寸步不離的守在女兒的病房裏，殷玥一直沒醒，她也依舊守著，怕她會忽然醒來看不到人而害怕。

    鬱司城每天都會過來，但不可能一整天都在病房，倒是鬱堇川不是在沈方羽那兒，就來她這裏。

    鬱堇川本來就不愛說話，現在更是，每天就是看著床上的女孩發呆，時而摸摸她的小手，眼睛裏會流露出很明顯的心疼和歉意。

    大概是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殷玥。

    這會兒，竹煙看著握著殷玥的手，看了他，“在想什麽？”

    鬱堇川抬頭，安靜的小臉上有著那種說不出的憂鬱感，淡淡的，又有點悲傷。

    隻聽他說：“醫生說，我媽媽瘋了，是什麽意思？”

    瘋了？

    竹煙微蹙眉，因為她還不知道這個事情。

    後來她跟著鬱堇川一起去了一趟沈方羽的病房，還沒進去，醫護人員就把他們攔住，提醒他們注意安全，“還是先別進去了吧，病人現在情緒不穩定。”

    竹煙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她怎麽了？”

    “神誌混亂，見人就打，醫生看了腦部CT，說了傷到神經了，這東西說治還治不了。”

    也就是說，沈方羽以後就隻能是一個神經病患者活著？

    竹煙不知道算不算一種報應，可她寧願沈方羽身上沒有這個報應來換玥玥安然的好起來。

    偏偏，多事之秋，總是不盡如人意。

    她受了玥玥一周，不見她醒過來的時候，鬱司城忽然滿臉凝重的來到醫院，“你能撥通你父親電話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