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淳的司機站在門口：“大少爺，老板要見你。”

    何紀超站在原地沒動，司機又小心翼翼地把話重複了一遍：“大少爺，老板要見你。”

    何紀超這才做出聽見的反應，對病床上的林悅媛句“我出去一下”然後就跟著司機下樓。

    何紀超站在醫院門前的台階上，看了眼何正淳停在路邊的車子，不禁把臉轉向一邊，有些猶豫不前。

    司機小跑過去將後座車門拉開，何正淳從車裏走下來。正眼沒瞧何紀超，自作主張地往附近一處空曠的草地走去。

    司機見何紀超遲遲沒跟去，連忙過來勸他，“大少爺，老板有話跟你說，你還是去吧。”

    何紀超深知，每次跟何正淳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最終還是會鬧得不歡而散。他厭倦了這種父子相處的模式。

    “大少爺……”司機壯著膽子說。

    何紀超點了下頭，然後朝何正淳緩緩走過去。

    “我已經幫你定了去法國的機票，你和立還一起走，最好是在那邊安家立業。”何正淳的聲音像這秋日裏的風，涼絲絲的，又帶著一絲悲傷。

    “我並沒有答應你要出國。”何紀超說。

    “這可由不得你做主了。”何正淳低怒。

    “手腳是長在我身上，難道還做不了自己的主？”何紀超絲毫不示弱。

    何正淳背過身去，這個兒子，渾身帶刺，打不得罵不得，更是親近不得。

    他仰著頭，看著天空發出一聲延綿深愁的歎息，雙手負在身後，繼續朝前走去，然後在路邊的長椅中坐下。瞥了眼一旁的何紀超，他百般無奈地說，“做你的父親，我真的很辛苦。”

    何紀超沒說話。

    “你當初執意要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我反對無果之後還是放棄了，心想等你年紀再大一點就會成熟起來，到時候也知道什麽樣的女人值得愛，什麽樣的女人又不值得愛，就是這一錯誤的想法，滋長了你的叛逆，以致演變成這樣的結果。”

    何紀超靠著一棵樹，對何正淳的聲音，他聽得並不用心。

    一心自責沒有保護好韓記菁，導致她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如今又連累一個無辜的林悅媛。

    空氣陷入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中。

    “我答應你出國，但是必須要在韓記菁案子真相大白之後我才離開。”何紀超說。

    何正淳氣得麵部痙攣，瞪著他大發雷霆：“你現在就走。”

    “我說過了，殺害韓記菁的凶手一天不伏法，我一天不會善罷甘休。”

    “你有沒有想過，你在追查凶手的時候，或許有一天就和林悅媛一樣被人暗算，甚至會丟了性命。”

    “我怕的不是死，怕的是自己不夠堅持，怕的是最終放過了真凶讓他逍遙法外。”

    “你——”何正淳突然起身，快步走向何紀超，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臉上。

    他瞳孔睜大，咬牙怒不可遏地說：“你不怕死，那林悅媛呢，她要是死了呢？”看著不成器的兒子，何正淳又愧疚地哀歎：“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育好你。我再給你十天的時間，時間一到，就是綁著你，我也要送你去法國。”

    何紀超的臉仿佛被大火灼傷，他無動於衷地立在樹蔭下，僵硬地看著何正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垂在身側的雙手收緊，指關節咯吱作響，他知道何正淳最後那句話的意義，到時候就算是逃，他也逃不出他的計劃範圍。

    何紀超坐在長椅中，目不轉睛地盯著地麵的鵝軟石。

    “大哥。”

    他聞聲抬起頭，看見何皓安推著林悅媛站在眼前，他居然都沒有感覺到他們過來的聲音。

    林悅媛注意到他臉上的掌痕，眉頭微皺。

    何紀超淡淡地說：“身體還沒恢複好，怎麽就下床。”語氣中聽不出情緒，林悅媛也不知道，這是對她的關心，還是隨口一說。

    何皓安抱歉道：“對不起，是我想帶她出來透透氣。”

    林悅媛目光僵直地看著沒有抬頭的何紀超，眼眶不覺紅了起來，想要說什麽，但又開不了口。

    何皓安遲疑了下，屈身蹲在林悅媛的輪椅前，輕輕整理她額間被風吹亂的劉海，對何紀超說：“大哥，悅媛好像有話要跟你說。”他把輪椅往何紀超跟前推近，然後轉身走開。

    何皓安離開一會後，何紀超才幽幽開口：“他說給我十天時間，要是十天後我不出國的話，他綁也要把我綁走。”

    林悅媛很清楚何紀超嘴裏的‘他’指的是誰？

    “也就是說，十天後……”林悅媛一字一句說得很吃力：十天之後，他要離她而去了。

    “那韓小姐的案子……你放棄了？”

    何紀超終於肯抬頭看她，他說：“我隻是不想……不想身邊的人受傷。如果，當所有的人都認為這個案子沒有追查的必要時，我又何苦堅持，我害怕的是……”

    “你害怕像我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何紀超沉重地點了點頭，他不怕危及自己的性命，他怕的是身邊的人無辜受到牽連。不僅是林悅媛，還有家人、朋友……

    “我沒有關係。”林悅媛告訴他，“我真的沒有任何關係，你那麽愛著韓小姐，如果就這樣離開，一定會心有不甘的，所以，如果你願意留下來繼續尋找真相，我一定陪你到底。”

    何紀超衝她微微一笑，他仰望著頭頂的楓樹葉子，從那些密集的縫隙中閃爍的光影，將他的臉襯得格外悲傷。他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得苦澀黯淡。

    “我第一次遇見韓記菁的時候，是在一場音樂酒會上。她的氣質很好，巧的是那天她彈得曲子剛好是我最喜歡的音樂。從一刻起，我感覺我愛上了她。後來，我拚命地追求她，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把她追到手了。”

    “所以印證了那句話，愛上一個人始於顏值，陷入才華……”

    “她跟我保證過不再碰那種東西，我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她。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她又開始碰了，而且那麽嚴重。”何紀超閉著眼睛，呼出的氣息都夾著滿腔的悲涼。

    “你平時對她的關心多嗎？”林悅媛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