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長安西風雨 第二十三章 殺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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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東巷道路蜿蜒崎嶇,十幾條通道錯雜交匯,若是不常來這裏的人,便如同迷宮一般。東巷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比起那稍微清冷的西巷,差距十分明顯。

    徐長風削瘦的身影穿過縱橫交錯的巷道,這雖然沒有西市起此彼伏的吆喝聲,但卻是長安油水最豐盛的地方。隻因為這裏存在著不合法的交易。

    何謂不合法的交易?隻要在這出手的貨物,不問來路,不收關稅,也不會記載於典籍之上。那些從屍體身上扒下的金銀珠寶,戰場上搜刮到的朝廷利器,在其他地方賣不出去,卻有不少大買家候在這裏。

    也有人曾問,“既然如此,為何這座長安東巷依然能存在至今?”

    答案很簡單。

    “因為每年都有大量的銀子從這裏流出,充入國庫,或是塞進某些大人物的腰包裏。”

    隻要不是觸碰到底線的東西,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故而這裏也被稱為長安黑市。

    長安東巷除了黑市上那些生意人,也居住著不少平民,是一個龍蛇混雜之地,朝廷就算想管,也無從下手。

    此時一陣油餅的香味不知從哪兒飄到了巷子口,徐長風聞著味走到了一個油餅攤子前。剛炸好的油餅被擺放在竹藤上,迎麵飄來熱騰騰的氣息,金黃的顏色上還冒著油泡。

    “進屋裏洗手,再出來吃個油餅。”

    說話的人是這油餅攤的主人,是一個已經年過六旬的孤寡老婦人。油餅雖然賣的便宜,但東巷人來人往,每天倒也能賣出不少油餅。

    此時飯點已過,攤子也就稍微冷清了些,老婦人見到徐長風走來,那一張麻子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在這,她被人稱為東巷麻婆。

    “我剛喝了粥,還不餓。”徐長風低聲答道,“趁著這兩天不下雨,我想來幫你看看屋子需不需要添補些磚瓦。”

    老婦人笑著說:“你隔三差五就來幫我修補房子,清掃門窗,都比新建的房子的還幹淨了。”

    她說著,轉身走進屋,給徐長風衝了一碗糖水,“既然不餓,喝點水吧。”

    徐長風接過瓷碗,大口把它喝光。

    老婦人做的油餅堪稱東巷第一香脆,可因為臉上那一片麻子,並不討人喜感,所以很少會有人來探望她。

    徐長風在長安這些年,時不時就會來到老婦人家裏,陪她說說話,幹點家務活,順便再吃個油餅。

    “一會留下吃個中飯再走吧。”老婦人低聲問道,“我給你做酸辣魚。”

    “不用。”徐長風搖頭道,“給我留個油餅就好。”

    “那哪成!”老婦人有些不高興的說,“油餅能比酸辣魚好吃?”

    徐長風雙眸一亮,連忙點頭。

    哪怕過了十年,他依然清晰記得。在那場大雪裏,老婦人遞來的那熱乎乎的油餅。那不僅僅是天下最香甜的食物,更是讓他活命的稻草。

    老婦人唯一的兒子,二十年前參軍去了邊疆,再沒有回來。如今長安城還能找到一個讓她心中感到溫暖的人,也滿足了。

    兩人閑聊了一會,老婦人便收起油餅攤子,回到屋裏開始做飯。徐長風便如往常一樣,自己在巷子裏到處閑逛。

    長安東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起碼這裏的門路,徐長風都已經摸了個透。在東巷最深處的地方,有一座豪華眼裏的樓閣,名叫夢花樓。

    正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雖然是在東巷裏最不起眼的地方,卻也是長安城最為熱鬧的一座樓閣。有不少來長安遊玩的公子哥們,都還紛紛慕名而來。

    夢花樓門口,站著許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手持一柄折扇,亦或是繡巾,擺出嬌滴滴的模樣,用那細膩動人聲音在呼喚著每位來客。

    “那姚溪經常出入的,就是這個地方嗎?”徐長風心中暗想道。

    都水監中書,不過是一個八品小官,怎麽可能有財力經常出入這種地方?顯然在他背後,還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長風並不打算進去,他站在夢花樓遠處一座地勢較高的台階上,四處凝視著周圍的環境,每一條路,每一個轉角,他都用心記下。

    “官爺您慢走,下回早點來呀。”

    就在這時,從夢花樓中,走出一位身著一身綠色衣袍的男子,手中摟著兩位女子的腰肢,麵色通紅,搖搖晃晃的走出來。隻見他左手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疤。

    徐長風雙眼一瞪,那一張麵孔盡管蒼老了些,可還是沒有太大變化。他心中頓時泛起一道暗淡的殺意,“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隻可惜……”

    隻見那男子走出了夢花樓,旋即做上一輛普通的馬車,徜徉而去。

    徐長風收起心頭的殺意,不禁皺起了眉頭,心想道,“若是他每次都乘坐馬車出行,那我根本無法找到近身的機會。”

    “東巷的確是很混亂,但長安能殺人滅口的地方,可不止這一處。”

    就在這時,一道細小的聲音忽然從徐長風身後傳來。這可把他嚇得一個哆嗦,殺意再次微微浮現,連忙回頭。

    此時在他身後站著的,是一位男子,一身灰色布衣,麵容清秀。最為明顯的,是他身後背著一把劍鞘,沒有劍的劍鞘。

    “是你?”徐長風驚呼道,殺心頓時散開。

    前天雨夜,他和韋雪瀅撐傘回家時,那個在巷子裏憑空消失的男子,正是他。眼前這個男子給他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他能肯定,此人修為非同一般。

    “你和姚溪究竟有什麽瓜葛,竟然恨到想要殺了他?”男子臉色平淡的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徐長風冷冷說道。

    顯然,剛才他露出的殺意,被這男子給察覺到了。

    “如果我告訴你如何殺掉姚溪的方法呢?”男子突然笑了,笑得很自然。

    徐長風連忙後退一步,眼前這個男子,給他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你到底是誰!”

    他才暴露在監天司視線中沒幾天,長安城中不可能這麽快就有人盯上他,眼前這人,應該是無意察覺到的。

    “此處不方便說話,我請你去喝杯酒水如何?”男子說著,也不等徐長風應答,伸手便拉著他的肩膀,朝著夢花樓走去。

    男子的力氣很大,徐長風怎麽也甩不掉,他下意識瞥了一眼男子身後的劍鞘,腦海中思索了一會,那些聞名江湖的俠客中,應該沒有這麽個人才對。

    想到這裏,他才有些安心。

    “鬆手,我自己會走。”徐長風被男子這麽扯著很不舒服,低聲說道。

    男子二話不說,輕輕放手。

    徐長風想過要趁機逃跑,但回想起雨夜中那一幕,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很想知道,究竟這男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盯上了他?

    兩人走到夢花樓門口,一位穿著豔麗的女子立馬迎上來,“喲,這不是二公子嗎?您還是老規矩嗎?”

    “那是自然。”男子很平淡的點頭,顯然也是這家夢春樓的常客,這讓徐長風心中不禁嫌棄起來。

    在他的常識裏,來這種地方的男人,都是些衣冠禽獸。

    可是仔細想想,他一會走進去了,不也和那些衣冠禽獸淪為同類了嗎?

    於是這一常識很快就被更改成,經常來這種地方的男人,都是衣冠禽獸。

    “咦,這位小帥哥,您要點什麽口味的呢?我看您還是個雛兒吧?需不需要奴家好好服侍您?”

    那女子立馬將視線轉移到徐長風身上,那股迎麵飄來的花粉香味,讓徐長風感到很不舒服。

    徐長風下意識退了一步,遠離那女子,他當然曉得女子這話是什麽意思,不禁小臉一紅,惹得女子一陣哄笑。

    “這是我的朋友,你就不要為難他了。”一旁的男子低聲說道,“若是明明有空的話,就讓她過來,還是老地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