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目光悲涼，盈滿淚水的眸直勾勾的看著秦崢。

    她不想在壓製，既然是原主人想要問的，那她就放肆一次吧。

    占著別人的身體，總得為別人做一些事情吧？

    既然無法克製，那就放肆！

    “桑桑。”秦崢臉色微變。

    夏桑卻不管不顧，她從位置上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麵，彎下腰去和他對視，眼裏有淚不停落下，打濕她清麗的麵龐。

    “哥哥……我不傻了，桑桑不傻了，桑桑可以做一個正常人……你說過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你為什麽食言？你說過，等我一覺醒來，就可以看見你。你說過，你會在我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帶我去放煙花。你說過，你不會走的……你說，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給桑桑，可你知道嗎？我其實最想要的，不過是不再做你的妹妹，而是哥哥的妻子，哥哥我喜歡你……你為什麽不要我，你要把我送走——”

    夏桑流著淚，嘶啞的聲音徐徐響起。

    秦崢麵色變幻莫測，眼底布滿陰雲，下一瞬，他站起身來，抬手一巴掌打在夏桑臉上。

    風兒呼呼，巴掌重重的落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她的嘴裏流出了血，她卻揚起了笑。

    “桑桑閉嘴，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他臉色鐵青，周身散發著沉穩而又澎湃的怒意，那雙瞳孔，冷得滲人。

    他似在抗拒，又似在阻止。

    哥哥，妹妹。

    縱然他和她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夏桑這一輩子都隻能是他的妹妹。

    “哥哥……我知道我在說什麽，我現在不傻了，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從小到大，在所有人欺負我的時候，是你擋在我麵前。我喜歡你，我做錯了什麽？就因為我是一個傻子嗎？你就要送我回去……你終於也嫌棄我是累贅了不是嗎？”

    夏桑哽聲說道，滾燙的淚珠沿著下頜，砸在桌麵上。

    秦崢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他眼角綻放著凜冽的刀光。

    “閉嘴。”

    夏桑充耳不聞，鐵心要為原主人問出一個答案，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

    她隻想要為這個身體求來一個答案。

    既然無法得到一份完整的結局，那要一份答案，也不為過吧？

    口腔裏的鮮血味越發的濃重，臉頰很痛，卻抵不過她心底萬分之一。

    “哥哥……你就沒有那麽一丁點，喜歡過我嗎？”

    終於，她鼓起勇氣，忐忑的問他。

    卑微，而又懦弱，甚至膽怯。

    可是那又能怎麽辦呢？

    辦公室忽然很安靜，就連空氣仿佛也停止了流動，靜止不前，連時光也在此刻駐足。

    一切，都是安靜的。

    他的目光卻如冰，冷得紮心。

    在長久的沉默裏，夏桑聽見他冷漠的聲音響起：“沒有。”

    嘩啦——

    簡短的兩個字，徹底摧毀她心中唯一希望，似乎連原主人也感受到了，悲傷壓抑得她喘不過氣，淚落得更加洶湧。

    眼淚和唇邊的血跡融合，流到她的舌尖。

    濃濃的苦澀。

    眼淚模糊她的視線，他的臉龐在她眼裏不斷的縮小而又放大，一眨眼，淚滴落，他的臉再次明晰，連他眼中的冷硬和絕情，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這就是屬於原主人的答案了吧。

    她該安心了嗎？

    “一丁點都沒有嗎？”她不死心。

    秦崢臉色陰沉，薄唇緊抿，“從未。”

    又是一次誅心，夏桑沉默了好一會，而後，她忽然就笑了，她抬起袖子將臉上的淚擦拭，血跡將她的襯衫染紅，像是那個夏桑那最絕望的眼。

    她深呼吸一口氣，咽下喉嚨裏酸澀和哽咽。

    “既然如此，你走吧。”

    她終於恢複平靜，雖然臉上還有淚痕，可眼神卻是冷靜的。

    秦崢注視著她，“爸爸威脅你的事情，我知道，你放心那不會成為你的弱點。所以，你若是知道他失蹤的原因，就放過他吧。”

    我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你。

    桑桑。

    “你什麽意思？”夏桑目光陡然犀利。

    秦崢垂下眼眸，“嗯，我猜測和你有關。”

    夏桑如當頭一棒，瞬間清醒不少，秦父的事情怎麽和她有關呢？失蹤和她有什麽關係？

    “我會去查查的。”

    “好。”

    秦崢見目的已經達到，便準備離開。

    夏桑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是出於什麽心態，叫住了他。

    “你放心吧，你的傻子再也回不來了……她滾到離你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你不必困擾了。

    那個傻子，已經死了。

    可是，悲哀的是，沒有人知道那個人死了。

    夏桑之前不是叫夏桑，而是秦桑。

    可，那個秦桑死了，連碑文都沒能留下，連個紀念她的人也沒有。

    秦崢腳步微頓，他沉下眼，灰色的瞳孔裏翻卷而起的複雜情緒似狂風，卷走這一切。

    “嗯。”

    他走了。

    在門關上時，夏桑又忍不住哭了，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顫聲道：“秦桑，他走了……你是不是也會很難過？因為他說，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我曾經以為我是這世上最悲慘的人，可你卻比我還要可憐。我占了你的身體，沒有人會記得你，他們都會以為你還活著，我像是一個小偷，享受著原本屬於你的一切。對不起……對不起……”

    那些屬於秦桑的記憶，太過溫暖而又美好。

    因為，那些記憶裏有秦崢。

    可記憶有多溫暖，那現實就有多殘酷。

    夏桑惋惜秦桑的遭遇，可憐秦桑，那一句真正的我喜歡你，此生都沒有機會再說給秦崢聽。

    “秦桑……他會幸福的，他是你最愛的人，既然是他想要的，我會幫他的。秦桑……”

    夏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傻子的感情可以這樣的催人淚下。

    那些秦桑傳來的記憶，她都一清二楚。

    秦桑二歲走失，被秦母撿到，從小和秦崢青梅竹馬，就連名字都是秦崢所取的，因為撿到的秦桑的那天，正是桑花盛開的季節。

    秦崢大她五歲，卻比秦桑聰明伶俐，秦桑因為高燒而癡傻，上幼兒園有小朋友嘲笑秦桑。

    秦崢竟然和秦母提出，他要陪秦桑一起上幼兒園，那時候的秦崢已經七歲，七歲的秦崢和秦桑一起念幼兒園，在班上沒有人敢欺負秦桑。

    後來的小學初中，秦崢都和秦桑同班，就連位置都和秦崢是一起的。

    秦崢是學校裏的校草加學霸，年年都拿獎學金，但秦桑，卻癡傻，連最基本的算數都不會，隻是秦崢的累贅。

    初中秦父因為賭博，意外將秦母打死，七年後出獄，甚至歹心四起，要將秦桑拿去賣掉換錢，秦崢放棄重要的考試，將秦桑救走。

    秦崢不放心秦桑，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挑了一家普通的大學，將秦桑帶在身邊，秦父想要猥褻秦桑，秦崢便在房間裏安置了床位，日日夜夜的保護著秦桑。

    對於秦桑，秦崢幾乎是放棄了他的所有。

    秦桑會耍賴皮，爬到秦崢床上和他一起睡覺，他們不像是是兄妹，卻如同最親密的情侶。

    秦桑未曾回夏家之前，是秦崢的一切。

    可秦崢又何嚐不是秦桑的所有呢？秦崢為逼迫秦桑離開，故意說下那傷人心的話，甚至還罵秦桑是傻子。

    秦崢是秦桑的天，有一天，天塌了。

    秦桑的世界都毀滅了。

    如果換做別人罵秦桑是傻子，那秦桑一定會反駁，“我才不是傻子，哥哥說了，桑桑是這世上最聰明的女孩，我隻是反應遲鈍，我不傻的。”

    但那天，罵她的人是她最愛的哥哥。

    秦桑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就是傻子，她被拋棄了。

    那些美好的回憶啊，終究成為一聲歎息。

    不知不覺，日暮西沉，從秦崢離開之後，夏桑這一下午都沒怎麽看資料，因為秦桑的事情擾得心緒不寧，就連洛冰也拋在腦後。

    夏桑準備下個早班，她收拾好東西，才走到門外，忽然覺得有些胸悶氣喘，一陣無力的感覺襲來，瞬間天旋地轉起來，雙腿一軟，整個人栽倒在地。

    “總監！”

    揚帆快步走過來。

    夏桑剛想搖頭，可又是一陣眩暈感傳來，她瞳孔無力的睜大，而後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黑暗裏，她似乎來到了秦桑的世界。

    她如同一個局外人一樣，將秦桑的喜怒哀樂都體驗一次，最後的畫麵定格在秦桑回到夏家之後。

    秦桑彎著腰，偷偷摸摸地將一包巧克力和一個彩虹人偶埋在樹下。

    她臉上揚起一抹燦爛而又明媚的笑，雙瞳澄澈如碧。

    “哥哥的生日就要到了，哥哥最喜歡吃巧克力了。樹爺爺，你說哥哥會收到我的禮物嗎？”

    秦桑傻笑著，眼神明亮如光，心眼裏都滿滿的是那個秦崢。

    她癡傻。

    她愚鈍。

    可她，天真無邪，神智純粹。

    這巧克力，卻是她從夏株那裏撿來的，埋好東西，夏株假借她偷東西的名義，將她關到房間裏，不給她飯吃。

    “你胡說，明明說是你給我的……”

    秦桑委屈而又無助，但在夏家沒有人會聽她的。

    秦桑以為夏株是又要拿回去那巧克力，不論被怎麽教訓法規打耳光，硬是不肯交出那一盒巧克力。

    她口鼻都是鮮血，她蜷縮在冰冷的牆角，麵頰紅腫，視線卻投向窗外。

    “哥哥……桑桑等你……一直等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