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市長與常之樹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故意藏著什麽話沒說。景陌行細心觀察，並沒有追問。

    “你難道不知道嗎？最近市裏來了個叫謝澤的商人，到處找人合作項目，聽說這個人來頭不小呢？”常之樹似乎在和何市長聊八卦。

    “難道他將手伸向你們那邊了不成？”何市長微笑。

    “是呀，他約我私下見麵，我與他並不相熟，所以便拒絕了。”常之樹揮了一杆。

    “在有些事情上，我們要保持原則，不能讓一些想投機取巧的人趁虛而入。說完他對著景陌行燦爛一笑，算是向他提了個醒。

    市裏最近有一個招標項目，景陌行和謝澤又再次針鋒相對，原本景陌行是勢必得，但就是剛才，他突然有了其它想法。

    雖然招標這種事，在明麵上大家都是公平競爭。但在私底下，商家們都會想通過自己的力量來打聽對方的底價，還有相關人員知道的內情。往年這種事情看起來稀鬆平常，但是今年，情況似乎很是不同。

    景陌行更加看重項目本身的可發展性和未來盈利走向。

    商人們做事往往喜歡走捷徑，而不願意下笨功夫，這便是他看不慣的地方。有些事情，如果不下笨功夫是不可能做到的，大家不去嚐試就不會知道。

    景陌行一邊打著高爾夫，一邊在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到下午，他便將公司幾位投資方麵的能手聚集起來，開了一個可行性會議。對他們正在競標的項目進行風險評估。他要求各主管部門將主辦項目的公司進行詳細的背景調查，並且對於未來可能出現的問題進行了分項列表，與投資者們進行了徹夜探討。這一夜，他們都沒有回家，經過仔細的核算之後，他們發現項目的啟動資金需要將近二億人民幣，現在即將將分公司的所有流動資金全部都抽調過來，依然差超過兩千萬。

    公司目前的運行情況良好，而該項目的啟動風險與收益明顯有可能達不到預期，他敲了敲桌子，詢問大家的意見：“下麵開始投票，讚成繼續參與投資的人員與不讚成的人員分別舉手，以絕對多數一方最終決定投資方向。”

    說完，投票開始。

    這天早上，景陌行是從公司出發去的投標現場。他的服裝由王嫂送過來，洗漱也在公司完成。簡單的收拾之後，他便去了投標現場。

    謝澤也已經到達，他顯然也在嚴陣以待。

    一個簡單的開標儀式後，投標正式進入流程。他們分別交出了各自的標書，並且會在當天下午得到結果。

    七個審核組會針對各公司提出的條件進行綜合評價，最終選出優勝公司，共同開發該項目。

    在審核期間，氣氛總是異常地沉重。平時談笑風生的眾位，會在突然之間長時間保持相對嚴肅的麵容。當然，你從景陌行這種本來麵部表情就不豐富的人身上看得並不明顯，但你還是可以看出他們刻意保持的認真與恭謹的態度。這種表情一般隻會在麵對高考的考生臉上才能看到。

    午餐時間，大家在主辦方的安排下，在下榻的酒店用餐。

    景陌行看著烤得並不十分精致鮮嫩的牛排，隨便切了一塊放進嘴裏嚼了嚼，麵目沒有任何表情。

    “你們準備好了嗎？聽說為了這次投標會，你可沒少花力氣。”謝澤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坐在他的旁邊。

    景陌行微微抬頭，對他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謝總也是一樣，看您的表情比平時嚴肅了不少。”說著，景陌行勉強地又將一塊牛排放進嘴裏。

    “嚴肅，我喜歡這個詞。”謝澤一邊喝酒一邊笑道，“像這樣價值幾個億的項目，我不能不嚴謹一點，雖然這樣對於奪標並沒什麽用。他的聲音裏充滿戲謔：“但好歹體現出我對於金錢的虔誠，畢竟不是誰都能夠吞下這塊肥肉，讓自己在未來的好幾年裏，都能在業界豐衣足食。”

    景陌行放下刀叉拿起紅酒，衝著謝澤輕輕一碰：“可是謝總您別忘記了，巨力大廈是怎麽倒下的，越是看起來有利好的東西，越有可能於一刻之間傾塌。”酒杯在碰撞下明晃晃地，陽光很好，他們笑得很真誠。

    直到投票結果出來之前，景陌行都沒有與謝澤再見麵。再見麵時，謝澤臉上有一種勝利者特有的喜悅。他此時走路帶風，幾乎是“飄”著走到他的身旁：“景總，承讓了。”

    景陌行將西裝的扣子理了理，微笑道：“謝總你花了這麽大的價錢把這個項目吞下，若到時得不到相應的回報，那豈不是很會很傷心？”

    謝澤眉心一緊：“怎麽會收不到回報？你以為今天來投標的人都傻嗎？”他明顯感到不悅。

    “並不是。”景陌行站起身，淩厲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說這個項目一定會讓你損失，隻是說他有極大的可能讓你得不償失。”然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另一邊走去。

    “笑話。”謝澤拂袖，顯然對景陌行的話並不相信。

    他旁邊的小弟趕忙陪笑：“謝總不要生氣，他隻不過因為投標輸給了您，不服氣罷了。用不著與他一般計較。”說完諂媚地一笑。

    謝澤更加覺得不爽，他幾時輪得到一個小弟過來教訓了，於是他淩厲地瞪了這位將馬屁拍在馬腿上的人，也迅速離開現場。

    都說商場如戰場，有幾個人能夠長期在戰場上保持不敗的記錄，又有誰能真正當常勝將軍呢？景陌行並不羨慕今天中標的人。在他看來，花了太大的代價來做一個並不成熟的項目，這本身就是一種冒險。況且，根據他的分析，這個風險是高於八成的巨額風險，這個項目接不到他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畢竟，他對這個項目的估值，遠遠低於謝澤他們一幹人出的價格。他嘴角微微向上一翹，誰輸誰贏，現在還說不一定呢。

    半年之後，項目正式進行運營階段。謝澤便遇到了第一次融資困難。他沒有想到一切正如景陌行當初所言，他被一個巨大的項目拖住了後腿，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依現在的情勢來看，他們這一次賠錢是賠定了。可惡的是，賠的還不是小數目。他不得不賣掉了名下的一個子公司，來墊付這個項目的尾款，而且項目的未來銷售趨勢並不樂觀，他極有可能受到董事會的彈駭。

    這樣他的心情蕩到了穀底。

    謝澤想到當時被景陌行推下枯井的那一刻，現在還覺得脊背發涼。此時，他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人：董青茶。

    從認識到現在，這個女人就一直在出乎他的料想。她單純，善良，而且比一般的女性更加堅韌。那個如同水仙花一般的女人，有時候看起來卻又像橡樹一般堅毅動人。

    他撥通了董青茶的電話。

    “喂，青茶。我是謝澤。”他簡單地打過招呼，然後便直入主題：“今天天氣很好，想不想去喝杯香醇的奶茶，像以前那樣。”

    董青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關切地問道：“你已經出院了嗎？現在身體有沒有好一些。”

    謝澤在電話那頭一怔，聲音溫柔了幾度：“我沒事，隻是擦傷而已。”

    外麵傳來敲門聲，他示意對方進來。秘書溫柔地提醒：“預約的客人已經到了，您看是不是叫他進來？”

    他將手遮在電話上，輕聲回道：“讓對方過半小時再過來，我現在有點緊急的事要處理。”然後示意對方關好門，繼續與她通電話。

    “那就好。”他聽到董青茶在電話那頭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心裏某個地方似乎被觸動了一下。他坐下來，開始品一杯茶。

    賣掉了一家子公司，謝澤的精神壓力大了不少。他想起以前父親還在世的時候，他總是與自己說，陌行比你更像我。他總是有更加敏銳的辨別能力。

    這話在當時聽來，不過是父親無意之間的一句誇獎，此時想來卻特別諷刺。

    公司在景陌行的打理下業績上升，規模擴大。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景陌行確實比他更加有領導能力。但讓他不能接受的，是他處理問題的方式。

    雖然大公司之間為了奪權往往會發生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景陌行做得太絕。這也是他現在為什麽非得要對景陌行痛下殺手的原因。

    幾年前，景陌行不是對自己，也做過同樣的事麽？

    他記得，那時候他是因為一個女人。

    而現在，又是他身邊的女人救了自己一命。這聽起來是不是有些諷刺？

    “李秘書，你進來一下。”他突然之間撥通了前台的電話，目光中有了些精神。

    “是的，總裁。”一分鍾後，李秘書拖著窈窕的身軀出現在他麵前，她的臉上紅霞紛飛，以前這個時間點謝澤叫她，總是有特別的需要。

    “去蒂芙尼選一隻手鐲，要看起來比較細膩一點的，給我打包好。晚上我要送人。”謝澤吩咐道。

    李秘書想到上次謝澤對她的暗示，心裏歡喜得很。她打算馬上轉身去辦。但，謝澤叫住了她：“刷我的個人卡，東西你要用心選。”他這樣囑咐道。

    “好的。”李秘書歡快地接過了卡片，便出了公司。（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