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林珍，你會跟她關係不一般？我可不是沒見過世麵的農村婦女，看她那樣，在進來這裏之前身份一定不一般啊，你嘛，就……”身邊人說著，故意刻薄地上下打量著林珍。

    “我連她媽都認識，怎麽會不認識她，她八歲的時候，我見過她。”林珍說。

    “哇，有故事啊。”身邊人頓時表現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誇張地湊過來，另外有幾個人聽說有好戲聽，也都紛紛坐過來。因為監獄嚴禁拉幫結派，所以女囚們並沒有表現出互相很熟的樣子，遠看過去，她們坐得稀稀拉拉的，倒也不像是有事情要討論的樣子。

    “你們知道我這隻腿怎麽瘸的嗎？”林珍說著，麵無表情地伸出右腿。跟筆直修長的左腿不同的是，她的右腿關節處，確實有一個異常彎曲的弧度。

    “怎麽瘸的？”一個女囚呆呆地問。

    林珍沒有說話，向宋眉所在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眼睛裏閃爍著恨意。

    “是她？！”一個因入室搶劫被關進監獄的女囚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可是，你關進來的時候，她應該還是個孩子啊。”

    “是她媽。”林珍沒有兜圈子。盡管已經過去快三十年，那天發生的那件事，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非常清楚。

    那天，她從劇組剛麵試完，因為麵試上了一個小角色，她特地在回跟大學同學合租的公寓的路上買了兩個莓雨季草莓小蛋糕，準備跟大學同學一起小小地慶祝一下。前幾天，她剛驗出來她懷了宋海誠的孩子，在這個大學同學的鼓勵下，她已經預約好了第二天的人流手術。一切對林珍來說，既是結束，也是開始，她下定決心把宋海誠放在過去，重新開始生活，心情也漸漸變得陽光。

    就在林珍微笑著走出莓雨季之後，一輛黑色的轎車靜靜跟在了身後。“她還笑得出來？”車內，一個打扮豔麗、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狠狠地說道。

    僻靜處時，林珍正準備拿出鑰匙，突然感覺到身後一陣涼意襲來，她下意識轉過身，迎麵一根木棒重重地擊打在她的額頭上……

    醒過來時，林珍發現，她被綁在一把椅子上，從她的小腹和身下都傳來劇烈的疼痛。她咬著牙低頭看去，發現椅子下麵有一大片顏色駭人的血跡。猩紅的液體讓沒有窗戶的房間充斥著令人作嘔的味道。不用任何人說什麽，林珍知道，那攤血跡，是她那原本就要死去的孩子，隻是，以這種方式離開世界，未免是對那條生命莫大的輕視。

    “啊……”林珍抑製不住內心的悲傷，仰頭嚎啕大哭，“是誰，你們是誰，要做什麽？”

    “林珍，第一次見麵，請多關照。”角落裏，傳出一個女聲。這女聲原本陌生，林珍很確定，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聲音了。

    “是你……為什麽？”林珍顫抖著說道。

    “為什麽？”林嬌嬌從陰影中走出來，得意地看著林珍，走到她的麵前，蹲下身子問：“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林珍不說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關於她和林嬌嬌，她確實不太確定是誰先出現在宋海誠的生活中，如果她在無意中當了小三，林嬌嬌確實有理由恨她。

    “我跟他早就沒有聯係了。”林珍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後，憤怒地看向林嬌嬌，“我的孩子，本來明天也是要走的，謝謝你，提前送走了它。”

    “哦？”林珍似乎感覺到很意外，臉上露出一絲邪魅的微笑，“原來你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你要母憑子貴呢。”

    “哼！我跟他不會再有任何可能了。”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林嬌嬌說著，抬起腳踢了林珍的肚子一腳，林珍悶哼一聲，疼得渾身冒汗，“知道你那個孽種怎麽走的嗎？就是被我這麽一腳腳踢走的，哈哈哈……”

    “你做了你想做的，放我走。”林珍虛弱地說道。

    “放你走？你再跑去找他嗎？”

    “我跟他已經是陌生人了，我不會再出現在他的世界裏，他有了你，也不會再來找我。”

    “賤貨！”林嬌嬌大力扇了林珍一耳光，“還敢把你跟我相提並論，你以為，他不找你是因為有了我嗎？你錯啦，他一開始就是玩玩而已。”

    “對，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他隻屬於你，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不可以，因為……你還會跑著去見他。”林嬌嬌說完，拍了下巴掌，從屋子外麵走進來一個體型高大、手裏拿著金屬扳手的男人，他嘴裏叼著一根煙，從進入房間開始，就一直興奮地盯著林珍。

    “小姐，要動手了嗎？”男人興衝衝地問。

    “你要做什麽？”林珍預料到有恐怖的事情即將發生，渾身不寒而栗。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你說你，要是沒了這雙腿，還會不會有男人想上你？”林嬌嬌邊說邊肆意自上而下撫摸著林珍的腿。

    “我求求你……不要，我是學跳舞的。”林珍泣不成聲。

    “我知道你是學跳舞的，所以才想毀了你的腿啊，你不就是靠這兩條長腿勾引到他的嗎？剛子，動手！”

    “我求求你，隻要留下我的腿，我什麽都可以答應。”林珍哀求道。

    “哦？看樣子你還是很重視你的腿的呢，”林嬌嬌若有所思，“不然，我就給你留下一條吧，因為，我今天心情好。”

    “天哪，你還有這故事，所以你才瘸了一條腿？”女囚趁著林珍突然停下來陷入了沉思，趕緊發問。

    “什麽才一條？怎麽我還剩下一條好腿，你不滿意啊。”林珍沒好氣地反問，周遭的女囚發出一片嬉笑聲。

    “誒，我說，他們是怎麽弄瘸你的腿的？”一個女囚問。

    “他們用鐵板手，敲碎了我的腳踝。”林珍神情淡漠地說道。

    林珍記得非常清楚，那天，剛子按照林嬌嬌的吩咐，一下重過一下地慢慢敲碎了她的腳踝後，兩個人就一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林珍，我告訴你，我是你惹不起的人，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告訴任何人。”臨出門前，林嬌嬌冷冷扔下一句話。

    “天，好殘忍。”一個女囚語氣平淡地說道，“那後來你怎麽跑了？”

    “跑？”林珍冷笑，“他們走的時候我還被綁在椅子上，我好不容易想辦法解開了繩子，爬到附近居民家裏，他們幫我叫的救護車。”當年，多虧了熱心的居民，否則，林珍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嗎？”女囚問。

    “你們幾個，靠那麽近在說什麽？”獄警注意到林珍跟幾個女囚湊在一起，在遠處惡狠狠地問。

    “隊長，他們在問我陸小曼和徐誌摩的故事，我在跟他們講呢。”林珍馬上說道，因為上過大學，她在監獄裏經常給其它犯人講文學故事，獄警們也因此對她印象十分好。

    林珍說完話後，獄警在遠處點點頭，不再盯著她所在的地方。

    “你可真行。”一個女囚說著拿胳膊肘碰了碰林珍。

    “接著說啊，林珍。”

    “當時，我確實就那麽算了。”林珍回答，“但是，八年後，我親手殺了她。”

    “然後你就在這裏了？”女囚語氣冷漠地問。

    “那不然呢？她可是尊貴的宋太太，我殺了那樣的人，怎麽可能跑得掉，不過我到現在記得，宋海誠那時的表情，哈哈哈……”當年，林珍殺了林嬌嬌後逃竄了一段時間，宋海誠出現在電視裏聲淚俱下地求大家幫忙提供線索，她被抓獲後，宋海誠曾去刑警大隊看過她，雖然早已經忘記她的樣子，聽到她的名字後，宋海誠臉上還是露出了驚愕的表情，看到林珍瘸掉的右腿，他仿佛猜到了什麽般，傷感的深情中慘雜著出現了一絲了然。

    “我說，你是怎麽殺掉那個賤人的？”

    “我啊，”林珍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我用她曾經用過的鐵板手，一下下敲碎了她全身的骨頭，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的。”

    “哎喲，你可真狠，難怪判了無期徒刑，你這種惡人，判死刑都便宜你了。”一個女囚戲謔道。

    “當年，當小三的人可是她，她憑什麽害我從此無法懷孕，而且剝奪我跳舞的權利。”

    “這麽說來，她也確實該死。”一個女囚麵無表情地說道，“那你打算怎麽對她？”女囚說著，眼睛看向坐在籃球場另一頭階梯上的宋眉。

    “她？她八歲那年，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吃的，還是我被害那天買過的莓雨季草莓小蛋糕呢，多諷刺啊，就是林嬌嬌那個賤人給她買的。”

    “看樣子某人要倒黴咯。”一個女囚說著，跟其它女囚一起四散開來。見故事已經講完，她們也想到處走走，畢竟，這是一天中唯一一段相對自由的時光。

    “誒，幫我們把球撿過來。”宋眉的思緒被一聲叫喊打斷，她不自覺朝聲音看過去，發現籃球場上一個女囚正麵對著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