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女囚見林珍扯下了蒙在宋眉臉上的毛巾，都下意識別過了腦袋。雖然獄警每次給出的處罰都不痛不癢，但對於原本就沒有人身自由的囚犯來說，哪怕是麵壁一個小時都算得上是酷刑，她們並不想被宋眉看大正臉。

    “你的眼睛、鼻子、嘴巴……都跟她很像，如果她還活著，應該很高興看到你長成今天的樣子，隻可惜，”林珍冷笑了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了她想說的話，“她死在我手裏的時候，你才八歲。”

    宋眉的瞳孔瞬間放大，“死在你的手裏？”宋眉失魂落魄的問。她的母親林嬌嬌，確實是在她八歲的時候離開了她，宋海誠一直騙她說母親去了國外進修，直到宋眉年滿十六歲，宋海誠才告訴她，她的母親林嬌嬌，已經因病去世。這麽多年以來，宋眉一直活在母親早逝的陰影裏，但她從未懷疑過宋海誠說的話。

    “是啊，全身的骨頭都碎掉了，活活痛死的。”林珍麵無表情地說道。她感受到手中重量的下沉，索性鬆開了手。

    宋眉渾身癱軟地跌到在地，“你騙我！”

    “她就是因為殺了你媽，才被關進來的，騙你做什麽。”一個女囚看不過去，在一旁急躁地說道。

    “你為什麽殺她？”宋眉哀怨地問。她不肯接受，她那樣漂亮溫柔的母親，竟然是被那樣殘忍地殺害。

    “你長這麽大，不知道你爸是什麽樣的人嗎？”林珍冷冷地問。

    “我父親……”宋眉沒有接著說下去。宋眉對父親宋海誠的所作所為心知肚明，此刻已經非常確定，她母親之所以遭到那樣的對待，就是因為宋海誠。

    “你應該知道吧，我看你也不傻。你母親，是我跟你爸之間的小三，她從我身邊搶走你爸，害我流產，殘疾，不僅如此，”林珍頓了一下，“你爸在跟你媽結婚前，是有老婆的，跟你媽訂婚後，他才跟他當時的老婆離婚，哈哈哈……那就是你的父親，宋海誠的為人！”說完，林珍歇斯底裏地笑起來。

    關於宋海誠的婚史，林珍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在殺害林嬌嬌的時候，她特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林嬌嬌，為了讓她相信，還給她看了宋海誠之前的結婚照，可以說，林嬌嬌不僅是痛死的，還是帶著對她和宋海誠的恨死去的。盡管那樣，林珍仍然覺得不夠解氣。

    “你胡說。”宋眉有氣無力地說道。在知道宋海誠生平所作所為之後，再聽到宋海誠作惡的消息，她的內心不再感受到衝擊，隻是，她出於本能地希望宋海誠能給她留下些好的念想。

    “胡說？當年我是舞蹈學院畢業，前途大好，宋海誠打著戀愛的旗號包養我，害我被你媽憎恨，才會失去一切。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麽會殺了你媽。其實我很後悔，我後悔沒有把你跟宋海誠也殺了，反正也是要坐牢的嘛。”林珍說著，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氣，仿佛真的感到懊悔。

    “我爸已經死了。”宋眉虛弱地說道。此刻，她整個人已經徹底躺在地上。麵對著發了黴的天花板，她露出了迷惘但空洞的表情。宋眉突然產生幻覺，她看到天花板突然崩塌，石塊紛紛朝她砸過來，她因為害怕閉上了雙眼。

    “死了？哈哈哈……太好了，你們一家人馬上就要團聚了。”說完，林珍從地上撿起毛巾，蓋到了宋眉的臉上。

    拳頭如雨點般朝她身上砸來，起初，她還能聽到一些混亂的聲響，但很快，她閉著眼睛，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畫麵……

    那個在她摔倒時舍身墊在她身下的年輕人，在遙遠的虛無冷冷看著她。“陌行。”宋眉意識恍惚地喃喃道。她向景陌行伸出手，可拉住她手的，卻是那個愛穿休閑裝、笑容邪魅的男人。“我說過，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橘黃色的光芒裏，秦籬滿臉真誠地說道。“不，我不要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我不要你陪在我身邊。”

    “林珍，她剛剛在嚷嚷什麽？”浴室裏，一個滿臉血汙的女囚表情木然地問看上去精疲力盡的林珍。

    “她說的不行，請你離開。”林珍似笑非笑地看著地麵上麵目全非，一動不動的宋眉說道，“哎呀都別愣著啦，身上都髒得很，趕緊洗洗。”林珍說著，率先脫掉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個蓮蓬頭下。其它女囚見狀，也都紛紛開始洗澡。

    隨著女囚們身上的汙垢一起衝淨的，還有地板上殷紅的血漬，幾分鍾後，女囚們紛紛穿著幹淨的衣服，輕鬆愉悅地走出浴室。

    “宋眉呢？”獄警問。此時，女囚們已經全部走到浴室外，她們排成一排，正等待隊長清點完人數後一起回到牢房。

    沒有一個人說話。女囚們仿佛集體失聰。

    獄警心裏感到不妙，她跟同僚打過招呼後，獨自拿著警棍，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浴室。

    浴室裏氤氳著溫暖的水蒸氣，獄警卻從中嗅到一絲殘留的恐懼氣息，這氣息中，仿佛還夾雜著血腥的味道。

    沒走幾步，獄警就看到了合衣躺在地麵上，一動不動的宋眉。她裸露在外麵的皮膚有些發白，身下不停有鮮血溢出。

    不好！獄警在內心驚呼，她大步上前，蹲下身子，試探氣息後，馬上拿起了對講機……

    幾分鍾之後，獄醫帶著擔架來到了浴室，宋眉的身體很快被帶走。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林珍和眾女囚卻是神情淡然，仿佛正在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當天，林珍和當時在場的女囚被依次審問，她們所有人仿佛約好了一般，一口咬定宋眉是自己摔倒的。宋眉被確認死亡。

    除林珍外，在場的女囚原有的刑罰都是無期徒刑，事件發生後，因為無法找到確切的責任人，最終，宋眉死亡的責任被眾女囚均攤。審判之後，眾女囚的新舊判罰疊加後仍然為無期徒刑。

    “什麽，宋眉……死了？”這天早上，秦籬突然接到監獄打來的電話，接到了這個駭然的消息，“你們，是不是弄錯了？”秦籬機械地問。前一天晚上，張律師給他打過電話，告訴他他交代的事情進展順利，他興奮得一夜沒睡好覺。

    “秦先生請節哀，宋眉確實已經沒有生命征兆。”

    秦籬表情木然，渾身無力地癱在寬大的辦公椅裏。他輕輕放下手機，他心裏仿佛一瞬間積壓了很多的話，可他的舌頭已經麻木得不聽使喚。

    “啊——”這天上午，秦氏的員工正在兢兢業業地工作，突然聽到總裁辦公室裏傳來一聲痛徹心扉地喊叫聲。

    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秦籬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像之前一樣，坐在他床邊的老爺子。

    “爸……”秦籬開口既是哽咽。

    “秦籬，爸爸知道。”老爺子說著，默默俯下身子，輕輕抱住了秦籬。這段時間，老爺子已經查清楚宋眉跟秦籬之間的事，自然，他也知道宋眉慘死獄中。

    “爸，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爸……”秦籬泣不成聲。

    老爺子沒有再說一句話，痛失所愛的感覺他懂。老爺子知道，此刻，說任何話對秦籬來說都是無濟於事，在他的心裏，一定已經留下了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雖然宋眉為人惡毒，可那又怎麽樣呢，秦籬愛她，就隻會看見她的好，外人，又怎麽能懂。

    第二天，秦籬和張姨作為家屬，去監獄為宋眉辦理了火化手續。葬好宋眉後，秦籬把自己關在房間內足足三天三夜沒有出門，最終，還是老爺子命令人強行破門而入，才讓秦籬不至於絕食而死。

    最終，秦籬強行振作精神，他吩咐王保做了詳細調查，才得知宋眉慘死的全部經過。此時，參與謀害宋眉的女囚已經全部得到應有的處罰，他還能做什麽呢？要怪，隻怪他沒有早一點把宋眉撈出來。跟車禍昏迷時一樣，他跟宋眉之間，仿佛永遠存在一個時間差。最終，這時間差讓他們陰陽兩隔，再也不能相見。

    宋眉，一定很痛吧，上次我去看你，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經過調查，秦籬已經得知宋眉自入獄就一直受到女囚的肢體虐待，他想不出宋眉不跟他說實話的原因。難道，你還在因為那時候我沒有出現在你身旁，一直怨恨我嗎？那個時候，我昏迷著啊。秦籬想著，麻木地喝了一口啤酒，在他的身旁，已經七零八落地躺著好幾個空易拉罐。

    死之前，你還在怪我嗎？秦籬木然流著淚，仰頭將易拉罐裏的啤酒一飲而盡。那天晚上，秦籬醉臥在臥室地板上。夢裏，宋眉渾身流血地質問他為什麽不來救她，秦籬流著淚醒過來，他想恨，可又不知道該恨誰，他不想讓宋眉白白死去，可宋眉似乎隻能就這麽死去。

    柯澤浩！絕望中，秦籬突然想到這個名字，他的仇恨仿佛突然間有了歸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