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叔帶著盛夏至和盛立春去了他買牛車的地方，那裏有個專門販牛的老漢，人稱牛五爺，和劉叔相熟。

    “牛五爺，我今天帶著我兩個侄子侄女過來挑隻牛，再選個車。你可得給找好的，不要糊弄我們。”劉叔從牛車上下來，走到路邊的茅草棚子底下，和一個五十幾歲的老漢說道。

    牛五爺往劉叔身後看了幾眼，對劉叔說道：“你要是不信我，就不要來找我買牛。既找了我了，就要相信我。”

    “那是自然，這不是兩個孩子頭一次出來買牛，不懂的地方多，就拜托了我幫忙，我就帶著他們來找你了。”劉叔從上回和牛五爺打過交道後，就知道他脾氣多少有些古怪，和他說話的時候也就都是讓著說的。

    “跟我過去看看吧，牛都在那邊的棚子裏麵養著。先選了牛再帶著你們去老宋頭那裏挑車。”牛五爺在前麵帶路，劉叔和盛夏至、盛立春幾個人跟在後麵，很快就走到了牛棚裏。

    牛五爺指著靠著外邊的幾頭牛說道：“這幾頭都是我這回帶來的，你們過去看看，看相中了哪個。”

    盛夏至和盛立春兩個人都不知道要怎麽選，隻是聽見了牛五爺的話，就走過去看那幾頭正在吃草的牛。

    那幾頭牛看在盛夏至的眼睛裏，都長得很壯實，還很精神，至於好不好的，她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二哥，你覺得哪頭牛好一些？”盛夏至隨口問道，她也沒指望著盛立春能說出個一二來。

    “我看著那一頭倒是不錯，是裏麵最精神的。”盛立春指著正抬著頭嚼著嘴裏草料的一頭牛，和盛夏至說道。

    牛五爺看了眼盛立春說的牛，開口說道：“這個少年郎好眼力，一下就選了我這裏最好的牛。胸深能放鬥，腹圓肋骨拱；摸索不招頭，必定是好牛。這頭牛眼睛長得大，還精神。我今天是頭一次把它給牽出來，就讓你相中了。”

    盛立春沒有想到自己隨便那麽一指，就挑中了最好的牛，心裏高興，臉上也笑了出來。

    “那就要這頭牛了，牛五爺，這頭牛多少銀子？”盛夏至多看了幾眼那頭牛，才轉回來和牛五爺問牛的價錢。

    “你們是老劉帶過來的人，就給你們少算一些，這頭牛你給三兩銀子就牽走吧。”牛五爺伸出了三根手指比著數字，幹脆地說道。

    “好，給你三兩銀子。”盛夏至從錢袋子裏拿了三兩銀子出來給了牛五爺。

    牛五爺接了銀子之後，拿在手裏掂了掂，就把銀子揣到了自己胸前的口袋裏。

    “少年郎，你過去牽了牛，跟著我去老宋頭那裏挑個車。”牛五爺兩隻手背在身後，對盛立春說道。

    盛立春以前沒怎麽接觸過牛，走過去解拴著牛的繩子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

    牛在盛立春靠近的時候，突然打了個響鼻，驚得盛立春身子一顫。

    “膽子咋這樣小？”牛五爺嘀咕了一句，不過並沒有要走過去幫忙的意思，隻站在原地等著。

    盛夏至也沒有過去幫忙的打算，盛立春是家裏的長子，家裏有很多事情都要他去做，牽牛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她想要讓他得到鍛煉。

    盛立春費了一會時間才把牛給牽走，牛五爺見他能牽著牛走了，就抬腿往斜對麵賣車的棚子走去。

    “老宋頭，來生意了。”牛五爺對靠在車上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說道，順便抬腿在他的腿上踢了一腳。

    老宋頭被牛五爺給踢醒了，他坐在車上眨了兩下眼睛才徹底清醒了。

    “牛五，你幹啥？”

    “沒看見嗎？有人要來買車了，還睡呢，有生意都不知道做了。”牛五爺的口氣很熟稔，指著盛夏至他們說道。

    “你們要來買車？要什麽樣的？是全新的，還是別人用過又收上來的？”老宋頭這才看見了盛夏至他們，從車上站了起來，準備給他們介紹自己的車。

    盛夏至早就已經把棚子裏的車給看了一圈了，相中了一輛，“我們就要那個了，怎麽賣的？”

    “那個是全新的，你要是要的話，就給一兩銀子吧。”老宋頭說話的意思是他已經看在牛五爺的麵子上給他們便宜算著了，你們就不要再講價了。

    盛夏至果真沒有講價，直接拿了銀子給老宋頭，又讓老宋頭幫忙把牛車給套好。

    “行了，這就成了。我家的車，牛五家的牛，這車你就用去吧，保準結實。”老宋頭套好車後，還不忘誇一誇自己家的車和牛五爺家的牛。

    回去的時候，盛夏至把趕牛車的事情交給了盛立春，“二哥，這輛牛車就你來趕吧，你趁著這個機會和劉叔學一下怎麽趕車。”

    “那你去坐劉叔趕的車，這輛車我自己來趕。”盛立春對自己的技術不放心，怕出什麽意外，就不讓盛夏至跟自己一輛車。

    盛夏至去坐上了劉叔的車，劉叔揮著鞭子開始一邊教著盛立春，一邊把車往家裏趕。

    盛立春磕磕絆絆地學著，從鎮上一路把牛車趕回家裏，也把趕牛車學了個七七八八。

    盛立春趕著牛車一進柳樹村，就被村裏的人看見了。

    等到盛立春和盛夏至趕著牛車回了家，村裏大半的人都知道盛夏至家也買了牛車的事情。

    有好事的人就開始琢磨盛夏至家是哪裏來的錢買的牛車，一輛牛車也要不少錢呢。

    “我之前去集上的時候看見盛老三家的幾個孩子在集上擺攤子賣吃食呢，應該是賣吃食賺的錢吧。”

    “賣啥吃食能這麽快就賺這麽多錢？”

    “聽說是賣啥炒燜子和魚，我娘家嫂子在集上還給我侄子買過。”

    “魚？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前陣子我見著那個新搬來的姓孟的那個小子和盛冬至兩個人在河裏麵抓了半晌的魚。當時我還納悶呢，那河裏的魚都那麽小，他們抓那個幹啥用。現在這麽一想，怕不是他們就抓了河裏的魚做了吃的去賣的吧。”

    此人話落，圍在一起議論的人瞬間就心思各異，有人不相信，有人相信了，但是聽完了就過去了，還有的人就把這件事情給記在了心上。

    盛立春把牛車趕進了院子裏，盛馮氏和盛穀雨，還有兩個小的都出來看牛車。

    “這牛長得真好，這樣一頭牛不便宜吧？”盛馮氏伸手摸了摸牛，習慣性地問道。

    盛夏至說道：“我不告訴你，這牛是我二哥挑的，賣牛的人說這是他那裏最好的一頭牛。”

    “賣牛人說的話你也信，不管你哥挑哪頭牛，他都會這麽跟你們說。不過這頭牛確實是不錯，你們選的好。”盛馮氏嗔了盛夏至一句，不過最後還是很認可他們買回來的牛的。

    “我也要摸摸大牛。”盛白露站在盛馮氏身邊說道，以她的身高是摸不到牛的身子的，她就伸著兩隻手，要盛馮氏抱她。

    盛馮氏把盛白露抱起來，讓她摸，嘴裏和盛立春說起話來，“這回回來了，你就別再走了，家裏麵需要人幹活，你就在家裏幫著你妹子幹幹活。”

    “嗯，我都聽娘的。”盛立春很乖順地回答道，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所以答應起盛馮氏來就很順從了。

    盛夏至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挽留盛立春的時候，她也是說了許多話的，但是都沒有用，最後盛夏至還是等到了自己的生意穩住了，才把他給叫了回來。

    “夏至，我今天已經去找了人來改建西廂房，他們都說要明天過來幫忙。”盛馮氏和盛夏至說起了西廂房改建的事情，她上午的時候就去找了幾個人，和他們說定了明天過來幫忙。

    盛夏至開始從車上往下搬東西，“都可以，我一會就去訂兩口鍋。”

    “鍋的事情我去說吧，你不是說回來之後要做豬蹄嗎？你就留在家裏做豬蹄吧，我去就行。”盛立春主動說道。

    “行，你去吧，記得說要兩口大鍋，就是他那裏最大的那種。”盛夏至對盛立春說道，有了單獨的大鍋之後，做東西就會方便許多。

    等到家裏人一起吃過了中午飯，盛夏至沒有午睡，直接去收拾豬蹄。

    盛穀雨在旁邊幫忙，兩個人一人手裏拿著一根通條，在灶間燒熱後，就放到豬蹄上去燒豬毛。

    之後把燒好豬毛的豬蹄都放到一個大盆裏，等到全部的豬蹄都處理完了，又開始倒水洗豬蹄。

    盛夏至手裏拿著菜刀一下一下地刮著豬蹄上的髒汙和燒黑的地方，和盛穀雨說著話，“三姐，咱們晚上吃排骨吧，我這回買了好多排骨回來，一會剁一剁，咱們做排骨吃。”

    “好。這些豬蹄你打算啥時候做了？這回你買的可不少，上回你糟上的豬蹄還在那屋裏放著呢，這回也是要糟上的嗎？”盛穀雨問道。

    “等吃過了晚飯就做，做完了也糟上，等到糟好了，就可以拿出去賣了。”盛夏至說著自己的安排，烤豬蹄在這裏真的算是一個賺錢很慢的生意了，不過一旦形成了規模了，那賺起錢來是很多的。

    兩個人說著話就把所有的豬蹄都給收拾幹淨了，接著差不多就到了做晚飯的時間了。

    而此時的盛家，盛張氏自那晚之後，就變得出奇的安靜老實。

    每天按時做飯，跟著二房的人一起等著大房還有盛老爹盛老娘盛了飯之後才盛飯。

    連盛老娘過去和她說要她補上家裏殺的那隻公雞的錢，她也沒有反駁什麽，回屋拿了錢就給了盛老娘。

    盛家的人誰都沒覺得盛張氏的表現不正常，還對她的變化感到滿意。

    盛老爹就偷著跟盛二伯說道：“你瞧見了沒？媳婦就該那樣管教著，你總慣著，早晚有一天要騎到你脖子上去。你看現在多好，你要學會調教人。”

    盛二伯也深以為然，盛張氏的改變讓他對盛老爹的話更加信服。

    盛張氏今天也聽說了盛夏至家買了牛車的事情，那顆已經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又泛起了漣漪。

    要是分家了，他們用自己手裏攢下來的銀子也可以買一輛牛車的。

    家裏要是有了牛車，等到明陽去念書的時候，就可以趕著車去接他了。

    他們要是能分家，日子一定會和現在不一樣了。

    盛張氏坐在灶膛前邊燒著火，不知不覺就陷入了自己美好的幻想裏。

    “你這婆娘想啥呢？我問你做熟飯沒，你咋不知道回個話啊？是不是又欠收拾了？”盛老娘在廚房門口轉悠夠了，就走進來問盛張氏話。

    盛張氏被盛老娘給嚇得一激靈，連頭都不敢抬，“馬上就熟了，剛要開鍋。”

    “哼！”盛老娘鼻孔出氣哼了一聲，又走出了廚房，繼續站在門口守著。

    在廚房裏的盛張氏還能聽見盛老娘在外麵的念叨聲，“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妖。混到現在這樣子，也是你自己活該，老盛家不養不聽話的人！”

    盛張氏雙手緊緊握成了拳，眼神裏的怨毒一閃而過。

    *

    一家人吃過晚飯後，盛夏至就準備著要鹵豬蹄。

    這個時候家裏卻迎來了兩個客人——

    “家裏有人嗎？”

    盛夏至聽見聲音，忙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把豬蹄搬進了放雜物的屋子裏。

    盛馮氏迎了出去，見到門口站著趙大牛媳婦和趙五娘，就微蹙了眉。

    這兩個人都和自己家裏不熟，趙大牛媳婦是新嫁到村子裏的，聽說是個愛嚼舌根的。那個趙五娘就更不用說了，就是村裏有名的大嘴巴。

    這兩個人找上門來，隻怕是沒有什麽好事情。

    “是大牛媳婦和趙五娘啊，快進來說話。”盛馮氏心裏不情願，口中卻還算熱情地招呼著兩個人。

    “早就知道你們家搬了新家了，可是正趕上家裏有事情忙著，沒馬上過來看看你們。這不，一忙活完了，就過來看看，你們家還有啥需要幫忙的嗎？”趙五娘很熟絡地挽上盛馮氏的胳膊，說著客套話。

    “是呢，早就聽說了嬸子家搬了新家了，我也早就想過來探望嬸子，隻不過被一些事情給絆住了腳。我知道了五嬸子今天要過來，就跟著她一起來了。”趙大牛媳婦編的瞎話聽上去要比趙五娘的客套話舒服一些，不過盛馮氏仍然不喜歡聽。

    “我們都在這裏住了快一個月，該忙活的事情早就都忙活完了，不需要你們再過來幫忙了。”盛馮氏這話一出，就讓趙大牛媳婦和趙五娘臉上都不太好看。

    趙五娘見慣了這樣的場麵，臉上迅速擠出了一個笑容來，“你們這房子當初新蓋的時候我還來過，這都過去了五六年了，也不知道屋子裏麵啥樣了，我記得當時他們打算在屋裏開一個後門通園子的，也不知道開了沒有。”

    她說著話，就往屋子裏走。

    趙大牛媳婦忙就跟了上去，兩個人大喇喇地進了屋子。

    盛馮氏臉上的怒意已經壓不住了，這兩個人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就這麽隨便的進了別人的家了。

    “喲，夏至在家呢，你這是幹啥呢？”趙五娘見著盛夏至，就先露了個笑臉出來，上回盛家分家的事情就是從她嘴裏邊打聽出來的，從那回之後，她就認定了盛夏至是個好說話的小姑娘。

    這回她也是打算從盛夏至這裏下手，再打聽出點消息來。

    趙大牛媳婦也是笑著，因為上回是盛夏至在她家買走了家裏的芝麻，她是知道盛夏至家裏現在是有錢的。

    “燒水啊，趙五嬸子家不是這樣燒水的嗎？”她們進來的時候，盛夏至剛拿起鍋蓋，想要蓋在鍋上，就被趙五娘給先問了出來。

    “是呢。夏至，我看你家院子裏多了輛牛車，那是你家自己買的，還是借的別人家的？”趙五娘在對上盛夏至的時候，說話就更加隨意了，一個不懂事的黃毛丫頭而已，想要套話容易的很。

    盛馮氏走進來剛好就聽見了趙五娘問的話，心裏嗤笑了一聲，這個趙五娘近些年來越發不像了，都開始和孩子套話了。

    她是知道盛夏至的本事的，趁著趙五娘和趙大牛媳婦都沒有看見自己，就轉身又出去了。

    “嬸子看見了？那牛車是不是特別好看？我覺得那牛長得可真精神，我一眼就瞧中了。”盛夏至裝作驚喜的樣子，和趙五娘說道。

    趙五娘隻當盛夏至是願意和自己說話，就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好看，我一進院子就瞧見你家院子裏的牛車了，那牛長得可真壯實，等來年你家犁地的時候可能省了不少力氣了。”

    “嬸子吃飯了沒？今天過來是有啥事嗎？”等到趙五娘說完了話，盛夏至卻又換了話題，問起了趙五娘的來意。

    趙五娘被盛夏至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聊天方式給堵了一下，她硬生生的把自己已經想好了的問題給吞了回去。

    “也沒啥事，就是想著咱都是一個村子裏住著的，鄰裏鄰居的，都該勤走動著。這不吃過了晚飯，我就和你大牛嫂子上你家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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