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想，今天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以為她那樣低聲下氣懇請江言俢是為了替若依求情，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隻不過是為了證實一些什麽。不為別人，就為自己。這件事情不是若依跟蕭輕語之間的鬥爭，而是她跟蕭輕語之前的鬥爭。

    可是，這場鬥爭，她，輸了。

    “謝謝。”樓蘭虛弱的說了一身謝謝後，整個人就軟了下去。

    “樓蘭——”

    江言俢雖然離樓蘭很近，但他卻不是第一個扶助樓蘭的人，沈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健步衝過來抱住暈倒的樓蘭。

    樓蘭很快被送進了急診室，醫生判斷是心中鬱結之氣太過厲害，等緩和一下就會醒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看熱鬧的也看夠了，藍耀跟局長等人識趣的告別，留下江言俢、蕭輕語以及若家母女。

    沈鋒從病房出來後，就對江言俢道“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最後是到醫院後麵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沈鋒直接就發怒道“江言俢，不就是幾個巴掌的事情，你有必要這樣傷樓蘭的心嗎？！你忘記了曾經答應過我什麽了嗎？”

    沈鋒冷冷的說完後，又淩厲的盯著緊跟過來的蕭輕語道“還有你，蕭輕語！如果樓蘭有什麽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沈鋒是樓蘭的忠實跟隨者，樓蘭的動靜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在得知事情前因後果後他急忙趕到了醫院，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樓蘭都傷心得暈過去了。

    被卷入風波的蕭輕語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江言俢高大的身影就擋在了她跟前，他像一睹厚厚的牆，把她隔離在安全區域。

    江言俢同樣用淩厲的眼神看著沈鋒，冷沉道“有氣衝我來，不許傷她。”

    沈鋒冷笑道“你卻傷了樓蘭。”

    江言俢皺眉道“你不了解事情經過，不要妄下結論。”

    沈鋒不屑道“我不需要知道事情經過，我隻知道樓蘭向來心地善良，她不會錯。倒是你，”頓了頓，譏諷道“為了一個微不足道蕭輕語去傷害樓蘭，樓蘭年紀輕輕就守寡你不愧疚嗎？當初你答應了蔣皓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子，結果呢，你為了其他女人去傷害樓蘭！就算這個蕭輕語是當年帶你出國治療眼睛的女人又如何，她的那點恩情也比不上我們幾個人一起從小到大的情分！你如果還分不清輕重，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兄弟！”

    江言俢在沉默，蕭輕語站在他身後，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麽。但她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沈鋒說的對，她過去就算對江言俢有恩又如何，畢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那點恩情能敵得過什麽呢？她從一開始就有這個覺悟，隻是有時候他對她太好了，她也會迷失自己。眼下沈鋒的話卻像一記棒棰，把她打醒了。

    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她不應該把事情遷怒到他身上，然後理所當然去利用他。當年他們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場意外，隨後的種種更像是一場鬧劇，最後鬧劇以悲慘收場，也是她的命，怨不得別人。江言俢不欠她的，若要算計起來，反倒是她對不起他，把他當墊腳石踩了這麽久。

    以後，她不這樣了，她會努力變強，她要靠自己去走完接下來的路。

    江言俢不知道身後的蕭輕語一瞬間想了這麽多事情，更下定了某些決心。他感受不到蕭輕語的決心，他隻是在咀嚼沈鋒的話，沈鋒剛才的話裏，有那麽幾個詞語刺痛了他的神經。

    江言俢一字一句道“她的那點恩情，敵得過我們從小到大的情分。”

    沈鋒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江言俢冷道“沈鋒，你捫心自問，蔣皓的死，是誰造成的？若不是當年你一意孤行，不服從命令，我又怎麽會在組織不支持的情況下孤身去營救？！蔣皓又怎會為了我丟了性命？我又怎會雙眼失明？”

    沈鋒像是被槍殺了一樣，瞪大了雙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言俢的聲音低而沉，充滿了悲傷“是啊，蔣皓犧牲自己救了我，因為他知道我的能力，他說我這樣的人死了對組織損失太大，他說他做夢都想像我一樣，能輕鬆成為組織的骨幹核心，他說他每天那麽努力訓練才能達到的境界，我一學就會了。那個人……把我的命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所以他拚死的救我。可是他卻不知道，撿回了一條命的我眼睛失明了，然後像垃圾一樣被組織舍棄了。”

    “當年我們隱姓埋名，想不依靠家裏的一切，出去闖蕩證明自己，想僅憑我們自己努力去拚搏，隻求為組織作出貢獻，結果失明的我正因為毫無背景，就被他們當垃圾一樣毫不猶豫遺棄。在我失明被組織當棄子後，你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失憶了，若不是我父親動用一切關係把我從那個地方救出來，你以為我如今還能站在這裏？那段日子，兄弟喪命，你失憶，組織遺棄，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你又怎麽會懂？”

    沈鋒的喉結在上下滾動，喉嚨苦澀苦澀的，他想說點什麽，但是張了張嘴巴，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恢複記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隻是既然你不願意提及過去，我也不會故意刺激你。但你如今有什麽資格在這裏風輕雲淡拿蔣皓的事情做文章？你又憑什麽把我失明的事情說得那樣簡單？你不是質疑蕭輕語對我的恩情有多深厚嗎？我來告訴你有多深厚！”

    “失明後的我依舊擁有別人奮鬥一輩子都得不到的一切，可是有什麽用呢？我一個兄弟沒了，另外一個兄弟把我忘了，我縱然擁有再多的財富，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的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再多的財富也給不了我光明給不了我希望！我還活著有什麽用？！”

    江言俢的話，讓沈鋒低下了頭，他捂著臉，慢慢蹲了下去，有淚水從眼睛裏流出來。是的……他早就想起來了，如果不是因為他，蔣皓就不會死，江言俢也不會失明，都是他的錯。可是他承受不起這份愧疚，他犯的這個錯誤太過沉重，壓得他每天晚上都做噩夢。

    江言俢卻把沈鋒拉起來，然後指著蕭輕語，一字一句道“然後就是她！在我艱難得想去死的時光裏出現了，在所有醫生都判決我眼睛死刑時，她告訴我我的眼睛有救，她帶我出國，她陪我治療眼睛！她就是我黑暗世界裏的一道希望之光，你說她對我恩情有多深厚？深厚到能讓你無地自容，深厚到你這輩子都沒有資格來質疑！”

    江言俢的話讓蕭輕語瞪大了雙眼，她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嘴巴張了又合，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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