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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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於普通人來說, 是很平凡的一天。
蘇秋子冰冷地站在窗邊, 腦海裏響起了安靜的轟鳴聲, 轟鳴聲中, 有腳步聲傳來,問了一句:“朱檬呢?”
朱檬出來,那人說:“新的財經新聞, 剛剛發生的, 順騁集團破產重組,要把這條新聞加急放進今天的財經新聞裏。”
財經新聞一般都是錄製的,信息截止到當天上午。如果是些小事兒,當天下午發生的事情,明天才會上財經新聞。如果是大事兒, 那就要當天晚上加急錄製,插播進正在播放的新聞裏。
朱檬急匆匆地準備走,臨走時看到了站在窗邊的蘇秋子。女孩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地看著天空的月亮, 不知道在想什麽。
“沒事吧?”朱檬問道。
“沒事。”蘇秋子嗓子有些發幹。
朱檬有些不放心她,對她道:“我要插播新聞, 你過來一塊看看吧。”
蘇秋子有了自己的欄目以後, 朱檬很少會在錄製財經新聞的時候帶上她, 她們兩人的交集現在也止步於比普通同事關係親密些。她有很強的學習能力,朱檬不擔心她未來的發展, 肯定是不僅僅是一個主持人這麽簡單。
冰涼的指尖在冰冷的臉頰上搓了搓, 沒什麽感覺, 蘇秋子心跳平緩,點了點頭說:“好。”
朱檬要插播的這條新聞,不僅僅是一條財經新聞,還是一條社會新聞和法製新聞。因為順騁集團破產重組的背後,牽扯了一樁二十多年前的謀殺案。
二十多年前,蘇恭丞的發妻得知丈夫要背叛何家,轉而背叛她迎娶宋家千金以此來構建自己的建材帝國。為了自保,也為了與何家合謀,她竊取了相關文件,讓司機送她去何宅。路上的時候,蘇恭丞知道被妻子背叛,安排了一輛貨車司機,將發妻與司機撞死,偽裝成自然車禍,而後,散布妻子與司機私奔外逃的消息,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背叛者。
這些財經新聞並沒有播,是洛帆告訴她的。朱檬念稿,也隻念了順騁集團從去年第三季度開始明顯出現財務漏洞,在十一月份與何氏集團合作後,有短暫的彌補,但而後財務漏洞卻越來越大,直至今天宣布破產。而順騁集團董事長蘇恭丞因牽扯進二十幾年前的刑事案件,原本被刑拘,但因證據還在搜集之中,加之宋家人脈,目前還在家裏。
她想起了蘇恭丞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和你媽一樣吃裏扒外。她知道了蘇恭丞為什麽厭惡她,因為母親確實背叛了他,拿了文件去找何家保護,甚至差一點就成功。在他心裏,這比她母親和情人私奔更難以讓他原諒。
她一直以為,她的悲慘人生是因為母親造就。母親的私奔讓父親對她不聞不問,放任繼母繼妹欺負,放任她被暴力。
甚至洛帆對她的傷害,也是因為她的母親。
但她母親已經死了,她無處發泄怨憤,她隻能將苦果吞下,讓自己變得樂觀堅強,逃脫這個牢籠。
而今天,她知道了,她這悲慘的人生全部是蘇恭丞給她的。
蘇恭丞還沒死呢,她的恨也有了紮根的地方。
從電視台離開開車到蘇宅,不過三十分鍾,蘇秋子下車敲門,保姆開門,新來的保姆沒見過她,剛要問,蘇秋子推開她,起身走進去。
她聽到了客廳裏蘇恭丞正在打電話,語氣急躁帶著懇求,他沒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在今天像是有預謀一般突然被爆了出來,而這一切隻因為他當時沒有處理掉那個貨車司機。
在最後一刻,他沒有放棄自救,客廳裏除了他的聲音,還有蘇璦的啜泣聲,一種不知未來人生如何的悲泣。她不過剛剛開始,就惶恐了,而她卻過了二十多年這樣的日子。她本以為是理所應當,沒想到……
蘇秋子剛進門,宋伊筠就看到了...她,她抬眸震驚地看著她,還未開口。隻見嬌小的女生從桌子上拿起那套冰裂紋的茶壺,對準蘇恭丞的頭直直砸了下去。
一時間,瓷片破裂的聲音,女人的尖叫聲,還有男人疼痛時的悶哼聲,伴隨著最後蘇恭丞得怒吼聲:“你要幹什麽?”
瓷片砸傷了他,他的額頭有血水滲出,溫熱粘稠,蘇秋子手裏握著瓷片,說:“我要殺了你。”
她手上的瓷片沒有飛出去,甚至在她衝向蘇恭丞時,她的身體就被一股大力給抱住了。男人溫熱的胸膛貼著她冰涼僵硬的後背,她甚至在一刹那間感受到了他的心跳聲。他是跑進來的,將她懸空抱起,道:“秋子……”
何遇將女孩抱了起來,她悶聲不響,然而血淋淋的手上拿著瓷片,朝著躲在一邊的蘇恭丞割去。她像一頭蠻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但卻沒有掙脫桎梏。
就像她從一開始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就被她的人生禁錮了一樣,她無力、懦弱、無能,她拚了命的去擺脫,然而最後她卻從一個桎梏,進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圈套裏。
別人的人生或璀璨輝煌,或平淡溫馨,為什麽隻有她的人生充滿了晦暗與荊棘。
手上的瓷片掉落,女孩突然脫了力,她從男人的懷中滑落在昂貴的地毯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蘇秋子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以前用陽光和積極壓抑下去的憤懣和不滿,最後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變成了委屈和不甘,她本不該承受這樣的人生。
即使扮豬吃老虎地偽裝自己,而骨子裏,她也不過是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大學畢業,初初入世,遭不住這樣的變遷。
腦中轟鳴,蘇秋子最後被何遇送去了醫院。在醫院,一個神色冷清的男醫生給她處理了傷口,處理完了以後,診療室隻留下了她和何遇。
黑漆漆的夜晚,鼻腔裏滿是消毒水的味道,外麵是平車滑過的聲音,像是碾著她的腦子滑過,蘇秋子手上纏著紗布,現在倒安靜了。
當時去蘇家,也不過一時的血氣上湧,二十多年的黑暗一時爆發,需要有宣泄口。而現在宣泄完了,她恢複了理智。
“你怎麽在那兒?”蘇秋子開了口,原本清甜的女聲,現在帶了些疲憊的沙啞。
何遇坐在病床前,他看著蘇秋子,深沉的雙眸深邃如海,他褪去了他的溫柔,她向來是看不透他的。
“你沒接電話。”何遇道,停頓半晌,說:“我就知道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順騁集團破產,集團董事長蘇恭丞深陷謀殺發妻案,這個消息原本是要明天清晨公布的。二十幾年前的事情若是提前曝出來,蘇恭丞被抓,但集團仍然握著建材市場資源,宋家也會盡快培養接班人接手,不好下手。所以,何遇需要時間實施計劃讓順騁集團破產。
蘇恭丞被抓,集團破產,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等到了這個時候,宋家也是強弩之末,最後建材市場重新回到何氏集團。
所以從去年兩人結婚開始,何遇就已經布下了局。他娶她是為了和蘇家合作,套住順騁集團。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保護她,利用她母親的事情控製輿論導向。
她自始至終都是何遇的棋子,一直被他用到現在,完成了她的使命。
身為一顆棋子,是不需要知道事情的背景是如何的。何遇沒有告訴她母親的事情,並不是不信任她會把這件事情告訴蘇恭丞,而是不信任她在知道這件事後會對蘇恭丞表現出恨意,從而影響他的整個計劃。
他了解她,所以今天晚上聯係不上她時,他就驅車來到了蘇宅,攔住了要殺了蘇恭丞的她。
何遇一向如此,他做事的準則是隻管目的達到與否,並不管過程中發生的任何事。比如一開始和她看電影時,遇到前麵劇透的兩個女生,他不管女生是否...對錯,隻想讓她們閉嘴,所以他送了她們一盒爆米花。
在何遇的思維裏,她母親的事情,等在順騁集團那邊鋪設的線走完,蘇恭丞早晚會被捕,她也早晚會知道她母親是被父親所殺。這是已經過去的事情,早知道晚知道好像對她的未來並沒有什麽影響。
蘇秋子有些心灰意冷,她心灰意冷的不是何遇這麽想她,而是她仔細想了想,事實好像確實如此。
她一開始就做好了被何遇利用的準備,但她從沒有想過是被這樣利用。甚至在她告訴他,她和洛帆的事情,甚至在他爺爺說她母親的時候,他都沒有跟她說過她母親的死另有隱情……這樣一想,他爺爺也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的話,他斷然不會那樣對待她。而爺爺後來對她友好了些,也不過是因為何遇喜歡她。
蘇秋子在洛帆給她打電話時,腦子裏還亂糟糟的一片。她現在冷靜了下來,眼神也變得冷清透徹了。
手仍然沒什麽感覺,蘇秋子和何遇說:“我知道你有你的做事準則,這件事情謀劃了這麽久,不應該因為我這個變量而功虧一簣。”
“事情都過去了,對我未來也確實沒什麽影響,但我心裏過不去這一坎。你可能不知道我母親的事情對我代表了什麽,並不僅僅是別人對我的惡意,和洛帆拒絕我讓我難過。我背負著這個罪惡,還想過如果我一生都要背負罪惡而活,這人生不如不要。我沒跟你說,因為這件事我自殺過。”
“我們暫時先分開吧。”蘇秋子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