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1

    “嘭。”

    紅裙少女被一隻十指塗滿鮮亮紅色的手掌毫不憐惜地扔在了地上, 一頭原本漂亮順滑的金發髒兮兮地垂落披散在塵埃裏。

    “安妮！”丹尼斯連忙連滾帶爬地過去看她的情況, 一摸到人還活著, 立刻喜極而泣地抱著她嗚嗚掉淚。

    “我聽說……有一換二這樣的劃算事？”那紅指甲手的主人神經質似地抽搐了一下, 紅發一甩猛地朝著梨歆等人轉過身來、長長的葉子披風隨風一蕩, 一張枯瘦如柴的臉上顯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竟是全白的——

    “臥槽。”狐尾不言低低地罵了聲。

    [紅葉村祭司女巫：納吉.利爾德]

    女祭司晃著腦袋, 那雙沒有瞳仁的眼睛掃視一圈，最後直直地盯在梨歆和狐尾不言兩人身上。

    “就是你們兩？”她嘴角上提拉開一個笑。

    女人的聲音尖厲而帶著種奇特的空靈，像某種不吉的鳥鳴。

    梨歆麵色如常地向著下方圓台中間裂開的漆黑入口走過去, 路過女祭司納吉時淡淡道：“走吧。”

    “哎？等等我啊。”狐尾不言緊張地小跑著追上去，跟在她身後。

    “謔，膽子這麽大的小姑娘真是少見。”紅發女祭司尖聲笑道，身形一動就躥到了兩人身旁，蛇一樣冰涼枯瘦的身體從背後伏在兩人身上, 兩隻胳膊一左一右地搭在兩人的脖頸上。

    隨著她的貼近，一股特殊的、濕漉漉的氣息從她身上傳來，蔓延到兩人身上。

    感受著身上的觸感，以及那五根扣在自己肩頭的尖厲冰冷的指甲, 狐尾不言的臉色看上去異常慘淡, 一臉生無可戀。

    女祭司又尖尖地笑了一聲, 兩手突然發力將梨歆與狐尾不言同時一推：“下去吧！”

    兩人落在一方黑洞洞滑膩膩的甬道中，被迫快速地順著洞壁往下滑。

    “啊！！”甬道不寬, 狐尾不言猝不及防之下頭差點磕在上壁上, 梨歆伸手拉了一把。

    這甬道頗長, 兩人就這麽在裏麵滑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底。狐尾不言也從最開始的驚慌失措中冷靜下來, 對之前自己的大吼大叫感到有些尷尬。尤其與同樣處境的梨歆一言不發沉默冷靜的狀態對比。

    她滑了一會兒，偏過頭低咳一聲對梨歆道：“那什麽……呃，還多久到底啊，一直這麽滑下去，我屁股都快擦出火花了。”

    梨歆雙手抱著膝蓋整個人蜷成一小團，聞言輕聲答道：“……快了。”

    這條路梨歆上一世已經走過一次，實際上這種“犧牲流”打法其實就是陸止規最先嚐試的。

    當時作為被犧牲者的是梨歆和那個叫做檸檬甜甜的姑娘。

    梨歆對她有些印象。那時候他們一幫人裏，隻有檸檬甜甜有治療技能。

    梨歆記得比較清楚的場景是她們兩人一起被割了三十一刀丟在祭壇上放血時，她躺在旁邊一邊小聲哭一邊給自己加血的場景。

    可惜檸檬甜甜的技能隻能加一個人，她一直在給梨歆加，於是那技能隻放出來兩次，她自己就死了。

    “咚——”

    梨歆和狐尾不言一前一後地從滑道裏被拋出來。

    “解鎖地圖：紅葉村地宮，地圖完善中……”

    梨歆在空中熟練地反身一匕首插在牆壁上固定住身體，鬆手穩穩地落了地。

    狐尾不言就比較慘了，抱頭著地後連滾好幾圈才在黏糊糊的泥中停了下來。

    “噗——呸！好臭！這是個什麽泥巴，嘔。”狐尾不言爬起來後連忙扶著手邊的柱子瘋狂幹嘔，一臉崩潰地胡亂甩著手腳試圖把沾在身上的惡臭淤泥甩下去。

    眼前一片黑暗，梨歆從背包裏取出一...盞光線明亮的白燈提在手裏，柔和的光芒散發開來，火苗晃動，勉強模模糊糊地映出點四周的情況。

    這盞燈是她臨時起意，從之前村口的箭塔衛兵手上順來的。

    提燈環顧，白蒙蒙的燈光隨著梨歆的動作在黑暗中移動。

    這裏是一處開鑿得十分寬闊的地下洞穴，粗壯高大的柱子，濕漉漉黏糊糊、散發著惡臭的地麵，空氣濕潤又渾濁。

    “走。”紅葉披風的女祭祀鬼魅般的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側，此刻的她完全收起了之前的笑樣，一張枯瘦的臉板得冷冰冰的，昏暗的燈光裏仿若蠟像。

    她身形一晃，梨歆和狐尾不言就被這女祭司一手一個擰著後頸抓在手裏。

    那手冰涼堅硬，力氣大得驚人，狐尾不言一瞬間隻覺得自己是被一隻金鐵鑄成剛爪勒住了脖子。

    “嘔咳咳咳——”她不由扭動起來，長馬尾散了一半，臉色漲得通紅，看起來狼狽極了。

    “放鬆。”就在狐尾不言覺著呼吸困難、自己意識逐漸消散的時候，忽地聽見梨歆柔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勉強拿眼睛望向旁邊，就見光影朦朧中，同樣被抓著的梨歆狐耳兜帽被扯得半滑落地搭在耳側，麵上卻還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接觸到她看來的目光還緩慢地眨了眨眼，朝著她舉起手中的燈籠晃了晃。

    不知為何，見到這一幕的狐尾不言忽地一下就平靜了下來，逐漸努力抑製著身體本能卸去了掙紮。

    隨即，她漸漸感覺到那抓著自己的力道竟然也跟著鬆了，喉嚨一得到解放立刻一邊拚命咳嗽著一邊大口地吸著氣，死裏逃生之下也顧不上嫌棄周圍的臭味了。

    “哼，自作聰明。”女祭司納吉冷冷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納吉的腳程極快，所過之處帶起獵獵風聲，給人感覺不像走路，倒像是在淩空飄蕩。

    她一左一右像拈著兩片樹葉般輕鬆地抓著兩人飛快地在這處寬闊的洞穴裏前行。

    越往前麵走，洞壁越窄，淤泥越深。

    “咕呱……”

    黑暗中，漸漸有一雙雙瑩綠的眼睛從這些淤泥表麵浮出來，凹凹凸凸，密密麻麻。

    梨歆兩人的腿垂著，身量高一大截的狐尾不言收腿不及、小腿直接從這些綠眼睛中刮了過去，空氣中霎時響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粘液擠壓聲。

    “殺了我吧。”狐尾不言痛苦地抽了口氣。

    另一邊的梨歆沉默地垂著眼睛，放鬆著身體毫無反應地隨著女祭司的動作搖來晃去，好似已經全然放棄了反抗。

    “……”細微的、水拂過牆壁發出的聲響混雜在一切的聲音中，並不明顯。

    梨歆在側耳細聽，全神貫注地把那種細微的聲音提取出來，和曾經對於這裏的久遠的記憶結合著，在心裏分析。

    “狐尾？九七？你們什麽情況？”岐山山草帶著點焦急的聲音每隔一分來鍾就要在頻道裏問一問。

    “九七……狐尾，還好嗎？”紅葉石楠也不時地插一句。

    現在的情形顯然不適合任何的回話，梨歆與狐尾不言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你兩別問了。”幾次之後，折葉的聲音淡淡地響起：“要麽不方便回，要麽不能回，問有什麽用。”

    說完，他又道：“九七，狐尾，你們安心應對，要幫忙直接說，我們馬上到。我把文字頻道禁了，你們有事不方便說話，打字也行。”

    狐尾不言小小地吸一口氣，心想自家幫主腦子清醒正常的時候還是很給力的，就是，唉……

    不過她現在這樣呼吸都很困難的狀態，哪怕動動手指調出麵板來打字的簡單動作也十分困難。

    “嘭”。

    眼前忽地一亮堂，兩人便被拎著她們的女祭司納吉粗暴...地往前一丟扔在了地上。

    梨歆自然地收腿、雙手在地上撐了下，就地彈起身體坐了起來。狐尾不言則摔在她旁邊。

    燈火煌煌的大堂裏到處擺掛著大束的火把和外罩紅色玻璃的吊燈，四麵八方撲來的紅光刺得梨歆眯了眯眼睛。

    身下一片凹凸不平、粗礪冰涼的觸感，梨歆伸出手遮住眼睛上方，低頭看了一眼身處的這處熟悉的褐石圓台。

    這處圓台大約十米見方，由一整塊高大的褐色圓石雕鑄而成。台麵上交錯雕刻著的鮮豔如血的複雜紋路，邊緣被四根粗壯的巨大鐵鏈深深地紮入、拉扯扣緊，鐵鏈的另一頭向上沒入深不見盡頭的黑暗中。

    四根鐵鏈將這塊大石牢牢地吊在了廳堂半空中。大石底下、四周皆高高低低地擺放著各式各樣死狀慘烈的女子的雕像，映照在一片紅光裏滲人不已。

    這裏是梨歆上一世進奇跡以來第一次掉級的地方，就在這塊圓台之上，身中三十一個口子被四把刀釘在台中間放血而死。

    “不錯，這次的祭品有兩個，我神一定會相當滿意。”不遠處，女祭司納吉飄浮在大廳半空中，一雙全白的雙瞳居高臨下地望著台上的兩人，塗滿紅甲的十指一收，兩手便各自夾了四把寒光森森的剔骨彎刀。

    “……所以，她打算怎麽祭祀我們？不會要淩遲吧我的媽……我現在自殺還來得及嗎？”趴在地上的狐尾不言把一頭散落的發絲往後一扒拉，望著那紅發祭祀手中的刀，語氣絕望地顫聲道。

    “狐尾？你們現在怎麽樣？”一聽到她的聲音，隊伍頻道裏立即響起幾道急急的詢問聲。

    “嗯……”狐尾不言費勁地撐著身體爬起來，喘著氣磕了瓶紅藥，慘淡道：“不太好，可能即將暴斃。”

    “……所以你們現在在哪兒？”岐山山草問。

    “我瞅瞅啊，”狐尾不言點開地圖看了眼，“叫作……紅葉村地宮。”

    “別瞎想了，你們肯定進不來的。你們上麵情況怎麽樣？我日！嘔……”她試圖把鞋上的粘液和泥蹭到祭壇上，結果看到上麵黏著的好幾枚圓溜溜的小粒綠色眼睛，連忙一臉惡心地瘋狂蹬腳，直接把鞋子甩了出去，髒兮兮的皮靴“當”地一聲飛下了祭壇。

    “噌——”一把刀擦著狐尾不言的耳朵飛過，深深地釘入石中。

    “老實點。”女祭司冷冷地瞥過來一眼，森然露齒道。

    刀刃擦著頭皮而過的寒意讓狐尾不言表情空白地僵直了幾秒，半晌才慢慢地拍了拍胸口，驚魂未定地小聲嘀咕道：“……臥槽嚇死我了，這老女人脾氣真差。”

    “你收斂……”岐山山草那邊還待再說點什麽，卻忽地突然雜亂地傳來一陣激烈的響動。

    “怎麽回事？紅葉？什麽……”對話和尖叫聲混在一起，吵吵嚷嚷的。

    “隊伍玩家[湖藍色]已死亡。”

    “隊伍玩家[芝芝不了情]已死亡。”

    ……

    一瞬間，隊伍裏成員的名字就灰下去了十來個。

    “那些npc反悔了——”折葉的聲音傳來，“九七，你有什麽建議嗎？”

    梨歆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等。”

    “等什麽？”

    梨歆就不說話了，事實上發出聲音的同時會影響到她的聽覺，而機會稍縱即逝。

    她低眉，分神在文字頻道中輸入：

    [九七(隊伍指揮)]：等我信號，清小怪，帶著那對npc父女衝出去。

    [岐山山草]：了解(ok.jpbsp;   [折葉]：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