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糟糠原配·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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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忱奕和丞相夫人回到房裏密談一番,而盧瑥安也回到暫住的別院中。回來以後安心洗漱,卻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秦敘。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反正盧瑥安出浴了才知道。他聽到門口傳來的通報聲,一件件穿好衣裳,長發垂散下來,濕漉漉地搭在肩上。

    盧瑥安側頭擦著頭發,身上霧氣蒸騰,免得客人久等,盧瑥安一邊擦著頭發一邊開門,就這麽接見了來人。

    還以為隻是個不認識的送案卷和通緝令的,盧瑥安卻見到了秦敘本人。

    夜風凜凜,秦敘今晚的穿著沒有親弟幫忙搭配,他恢複了一身玄衣。漆黑的衣服讓他融入夜色之中,盧瑥安把他引了進屋,在搖動的燭火之下,襯托出秦敘那深邃的五官和冷冽的神色。盧瑥安習慣性的向下掃了一眼,隻見那黑色的腰帶勾勒出秦敘緊實的腰身,龍紋玉佩與歲歲平安核雕都好好地掛在腰間。

    秦敘腰腹一緊。

    盧瑥安看到秦敘手上捧著一個油布包裹的盒狀物,記起秦敘為何而來,一邊引他就座,一邊道謝說:“久等了,勞煩秦兄親自跑一趟。”

    堂堂皇帝親自給他送案卷,真是令盧瑥安感到受寵若驚。

    明明總共也沒見過幾麵。

    莫不是皇帝想看他被真憑實據打擊時戲精般的演技吧?

    在盧瑥安猜測的時候,秦敘道了句“無妨”,便把拓印的案卷副卷和通緝令放到桌上。秋夜的風稍冷,秦敘望了望敞開的大門,想要關上,正要起身,又覺得他一個男人出現在盧瑥安房裏,就算這院子裏的都是他們皇家的人,都對盧瑥安名聲不好。於是秦敘才坐著沒動,並說道:“等你看完,案卷需要帶回去。不急,你先把頭發擦幹再看。”

    盧瑥安把擦頭發的毛巾掛在一旁,想替秦敘煮一壺熱茶,茶壺卻被秦敘率先搶過去了。盧瑥安又去取茶葉,回頭見到秦敘嫻熟地燒水。盧瑥安有些過意不去,說道:“秦兄親自前來,還自己煮茶,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秦敘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是我打擾了,你繼續擦頭發。”

    “怎麽會是你打擾了呢,我應該向你道謝才是。”盧瑥安沒擦頭發,把茶葉放在一旁,隨意梳了幾下,接著就把一頭長發都束在腦後,在背後墊了一塊油布,不讓頭發繼續濡濕衣物。

    如果不是這朝代的人都長著長發,剪發是不孝,且會太過於招搖,盧瑥安還真挺懷念他死前的短發的。一擦就完事,哪像現在,濕漉漉的要等好久才能幹。

    秦敘:“……”

    他幾乎忍不住想幫盧瑥安烘幹或擦幹頭發的手,這什麽哥兒,輕重緩急都分不清楚,就不怕得了頭風嗎。

    給爐裏添了柴火,秦敘才勉強忍住了想要伸出的雙手。

    而盧瑥安這邊,站定在桌上的油布包旁,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又長長地呼出。

    皇帝夜送案卷,不是命人來送,而是親自來送,盧瑥安少不得又要表演一番。帶出學生時代話劇社裏偷師的演技和工作時說服投資人的經驗,盧瑥安在這油布包旁化成了一座雕像。

    他伸出手指,卻又停在半空之中,還沒擦幹的長發滑落下水滴,順著頸部繞到前麵,沒入領口處。

    盧瑥安做雕像的時間太久了,秦敘無心煮茶,直接替盧瑥安打開了油布包。隻見裏麵有兩個木盒,下麵那個是方形的,目測放著案卷。而上麵的木盒卻是橢圓形的,看雕紋像是一個食盒。

    果不其然,當秦敘直接打開了上麵的那個,就現出裏麵一塊塊淡香怡人桂花糕,側邊還有三雙銀筷子,兩個小碗。

    油布包隔絕了味道,此刻一打開,被擋隔多時的桂花香氣鑽進鼻腔,聞起來甜絲絲的。盧瑥安嗅了嗅,演不下去了,他破功...為笑,說道:“原來秦兄帶了夜宵。”

    哎,他還沒醞釀好一個棄夫應有的情緒,還沒表演完畢呢,就破功噗嗤了。

    秦敘給盧瑥安夾了一塊,把小碗和筷子都遞了過去,說道:“桂花糕甜糯可口,吃了之後唇齒留香,安心寧神,當夜宵不錯。”

    皇宮出品的桂花糕果然精美過人,糕體淡黃而晶瑩,還凝結成一朵花兒的形狀,一口一件,小巧可人。盧瑥安聞著這清甜怡人的香氣,順口吃了一件,吃完,又歎了一口氣。

    美食在前,他要繼續演下去實在不太容易了。

    於是用第三雙筷子,給秦敘夾了一件,給自己也夾了一件,並讚道:“味道清甜,帶著熱氣,入口軟糯,好吃,謝謝了。”

    秦敘點了點頭,並未食用,他仍盯著盧瑥安。見到盧瑥安從剛剛想看又不敢看的狀態下脫離出來,重現笑容,秦敘覺得自己帶夜宵真是帶對了。

    盧瑥安吃了甜點,這會兒他沒功夫表演下去了,吸了口氣,把碗筷放到一旁,擦幹淨手,終於打開了下麵的木盒。

    放在上麵的,是一張帶有他畫像和姓名的通緝令。盧瑥安把通緝令取了出來,裝作沒見過的樣子,從頭到尾細讀了一遍。

    上回在通緝欄前,他沒敢多留,如今才細看。

    罪行裏原來寫著逃奴偷竊,姓名、籍貫、畫像都有,除了畫像,其他都與盧瑥安的對的上。

    盧瑥安不禁微笑道:“十數年夫夫,吳英祈連我的相貌都不記得,醜化成這樣?”

    讓盧瑥安不知道是嘲弄好,替原身不值好,還是慶幸好。

    多虧吳英祈不記得,他一個哥兒又托著福親王的福,隱姓埋名,才逍遙快活了到現在,沒有被抓進獄中屈打成招。

    盡管盧瑥安麵露微笑,可當像他所說的,十數年夫夫,夫君卻連他的相貌都不記得,還指控他、通緝他,盧瑥安內心得多傷心?

    秦敘給盧瑥安又夾了一件桂花糕,柔聲道:“就是畫醜了,你才沒有被抓到。”

    盧瑥安輕輕一笑,把這張通緝令壓在一旁,又打開案卷,從頭開始細看,看吳英祈究竟舉報他偷了什麽東西,有什麽證人和證據。

    盧瑥安在看案卷,秦敘則一直盯著盧瑥安,沒有放過盧瑥安臉上的任何表情。

    在吃過桂花糕之後,盧瑥安的神態看起來,似乎平靜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想看個究竟,又不敢真正打開油布包,看到殘酷的現實。在他的臉上,似乎有歎息,似乎有嘲弄,後來漸漸轉向嚴肅,最後歸於平靜,似乎被指控的雜役哥兒,與他毫無關係。

    看完指控,盧瑥安對被誣陷的事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抬眼問道:“這份案卷你需要帶回去,那麽,我可以抄寫一份嗎?”

    “不行,不能全部泄`露。”要是抄了,豈不是會像他母後一樣,天天讀著別的妃子的晉封奏折的讚語以淚洗臉?而且實際上,也不能被別人全部抄寫。隻是盧瑥安想看——抄了也的確對他有用——

    秦敘改口道:“你可以摘抄部分字眼。”

    “好,謝了。”盧瑥安對秦敘輕輕一笑,取過紙筆,把關鍵點記錄下來。

    秦敘還是一直看著他。

    隻見盧瑥安眼神認真,手指上布滿了錯手割傷自己的刀痕,想必盡是當木匠雕刻時、為了養家糊口所留下的痕跡。而盧瑥安的字跡俊秀飄逸,與他禦筆親封的探花的字跡如出一撤。

    秦敘心下暗歎,究竟要有多愛慕,才能寫出幾乎一樣的字跡。

    原本以為今夜會見到一個棄夫的崩潰,他本無意親自過來,可盧瑥安下午的種種神態,以及過往遭遇,都深深地感染了他。秦敘帶了桂花糕,帶著滿腹安慰過來,豈料盧瑥安卻神色鎮靜,沒哭沒鬧,像個沒有被傷害過的人一樣...,這是何等的堅強?

    又見他身後長發上的水珠,還在不斷的滴落在地上,仿佛是一個棄夫背後的淚水。

    可能,是不想在他這個外人麵前示弱吧。

    秦敘心中歎息,卻不知如何安慰。盧瑥安表麵鎮靜,他準備好的話語都毫無用處。

    盡管如此,秦敘還是開口說了:“盧大師,本朝律法清明,必定會還你清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盧瑥安對著關鍵字眼,確保沒有看漏看錯,順口“嗯”了一聲。

    秦敘又道:“探花若是真的拋棄糟糠,犯了三不去的律法,損害名聲,品格上也不配為官。”

    盧瑥安繼續低頭抄寫:“不敢說,之後再看吧。”

    ……

    在盧瑥安提筆摘抄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一把歡欣的男聲:

    “盧大師你還沒睡嗎!正好!今日我向叔伯們推薦你了!明日二叔三叔六叔會來一起登門拜訪你!我明日當值不在,提前告訴你他們想雕什麽作品——”

    這聲音太熟悉了,就是福親王的聲音。

    剛聞其聲,便見其人,福親王帶著喜訊快步走過來,踏進房門,就見到房間裏居然坐著一個陌生男人,他愣住。

    秦敘轉過頭去,也見到了他的親弟弟。

    四目相對,時間在刹那間靜止。

    一個驚訝,一個驚怒。

    福親王:“??!!!”我兄長到我別院的房間裏夜會盧大師幹啥?

    秦敘:“……”哦,原來朕的親弟弟就是這樣任意私闖待嫁哥兒的房間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三更_(:3」∠)_ 沒看前麵兩章的倒回去看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