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加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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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毓坤還是決定如實說,因為這事, 是瞞不住人的。

    果然她說完後, 便見藍軒一臉了然,顯然他早已知道了, 隻等她親自開口。

    毓坤原以為他會勸自己打消這念頭,畢竟這事的起因是, 她對他存著忌憚之心。卻沒成想, 藍軒聽了她的話, 淡淡道:“這有何難,所謂事不過三,陸相已兩次駁了陛下麵子,陛下隻消在他麵前再提一次, 他必然答應。”

    毓坤忽然就明白了, 藍軒的意思是說, 陸循的本意並非拒絕, 此前不過是在人前做戲。

    藍軒道:“如今陛下即位未久,正是朝廷動蕩之時, 他總要試試陛下的態度, 再為自己造勢。”

    “想必陛下這幾日的表現令他很是滿意, 所以隻要再提一次, 他自然會順水推舟答應。”

    毓坤一滯,卻知藍軒說的是實情。

    現下她也明白了, 這麽一來, 陸循既向朝臣們顯示出皇帝對陸家的倚重, 又鞏固了自己的話語權,還落得個不以權謀私的清正名聲。

    若按她的性子,此時定要反其道而行,煞一煞他的威風,然想到陸英,隻能暫且忍耐。

    見她蹙眉不言,藍軒道:“陛下無需介懷,君弱臣強,本就如此。”

    毓坤在心中想,這君弱臣強,倒是說到點兒上了,這恃權欺君的事,你也沒少做罷。

    似知她所想,藍軒微微一笑:“臣與旁人不同。”

    毓坤忍不住道:“怎麽不同。”

    藍軒道:“陛下隻需記住一件事,如今無論臣做什麽,都是為了陛下。”

    毓坤道:“如今?那……往後呢?”

    藍軒道:“往後自然也是,不過……”他笑了笑。

    毓坤狐疑望著他道:“不過什麽?”

    藍軒不答,隻道:“如今臣能倚仗的,唯有陛下,陛下還有什麽不放心。”

    他說這話時語氣倒是鄭重,毓坤想了想道:“朕先前說過,要徹查當年蕭家的事,為你複名,你意下如何?”

    這是先前她許下的誓言,如今她已有了兌現的能力,也有心要彌補她爹犯下的錯。而另一層麵,她憂心藍軒依舊放不下當年蕭家的事,若是能解了他的心結,日後也少了些隱患。

    藍軒卻搖了搖頭道:“陛下的好意,臣心領了,隻是過些時日,便要開始修先帝朝的實錄,難道陛下也要將這事寫進去麽?”

    毓坤一頓,按照慣例,儲君即位後需欽定監修、正副總裁及纂修諸臣,為先朝編寫實錄,作為史籍存檔。若為蕭家平反,這事在實錄中自然也要寫的明明白白。

    望著藍軒,她正色道:“錯了便是錯了,怎能諱疾而忌醫。”

    她總覺得,臨到了她爹已然後悔了,也許這也是他的心願。

    聽了這話,藍軒仔細打量著她,似乎對她說的話很是欣賞。

    “陛下之風度,令人折服,但於臣而言,失去的東西,更喜歡自己拿回來。”

    毓坤一凜,忽然就想起先前的史思翰來。她曾聽到藍軒與顧太傅說,史思翰和他透了底,當年那些人,一個也跑不掉。

    他仍舊是要複仇的,但她卻不知他說的“那些人”究竟指的是誰,而那其中,又包不包括她爹?

    如今她爹已不在了,那麽,他會將這仇算在她身上嗎?

    心中沉沉,毓坤忍不住開口道:“你要怎麽拿回來?”

    藍軒卻道:“陛下無需多心。”

    毓坤不依不饒望著他,藍軒淡淡道:“那陛下可還記得,與臣的約法三章。”

    毓坤一怔,方明白他搬出這話,是要自己不許多問。

    她心中不高興,卻聽藍軒轉了話道:“陛下想好了麽?”

    ...知道他說的是加開恩科的事,毓坤訝異道:“你竟不勸我幹脆打消這念頭,不去理會陸循,就這麽晾著他?”

    藍軒淡淡道:“臣勸得動陛下?”

    毓坤默然。

    藍軒眸色沉沉道:“看來陛下已拿定了主意。”

    毓坤道:“朕要去永壽宮看一看太後,也不擾你了,今日你忙完這些,便到乾清宮來,先前有些事,朕拿不定主意,少不得要與你商議。”

    聽她顧左右而言他,藍軒冷道:“他有什麽好?”

    毓坤不解抬眸,又聽藍軒道:“他到底有什麽好,值得陛下為了他,大動幹戈?”

    毓坤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陸英。

    隻是這話,卻不知叫她如何答了。

    擺了擺手,毓坤道:“不是這樣論的,朕要開恩科,也非為他一人,而是要取才取賢。”

    藍軒嗤道:“是不是為了他,陛下心裏清楚。”

    聽了這話,她麵微熱,有些惱了,轉身向外走。

    望著她的背影,藍軒眸色沉得厲害,過了好一會,才重新握起筆,低頭看案上的文書。

    果如藍軒所言,毓坤之後找機會,在陸循麵前又提了次開恩科的事,他終於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見首輔表了態,這事自然順利地推進下去。因要在來年改元後加恩科,原本定在三月的隆慶朝最後一場春闈便提前至十一月之初。

    詔令一經發出,普天之下的讀書人莫不欣喜若狂,要知道科舉凡三年才一次,而做官最好的年華不過十幾年,即便考中進士,也要先在翰林院熬上幾年才有官做。而錯過一次,許就是半輩子的事,能連著兩年都有機會科舉入仕,可不是天大喜事麽。

    一時間要參加明年的春闈的舉子們齊赴京城,而這會試的地點也與順天府的鄉試相同,都是設在京城的貢院之中。

    數百個狹小的考棚如同狹小的鴿子籠,入內的考生每人可領三根蠟燭,要在這樣連腿都伸不開的局促單間中一連待上三日,再連考三場,方能成事。考得內容是四書五經,還有實務策論。

    與鄉試不同,會試中做得好的文章是直接上呈禦覽,供皇帝欽點一甲名次時參考,所以對於考生而言,一字一句皆需仔細斟酌。

    就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到了十一月末的時候,這場提前了近半年的會試順利結束,發榜的日子便定在十二月之初,而取的名次也令街頭巷尾津津樂道。

    首輔陸循之子,順天府府鄉試的解元陸英,得中會元。

    這還是本朝立國以來,第三次有人連中雙元。對這位一鳴驚人的年輕人,坊間多有猜測,皆說他極有可能成為本朝第一位連中三元的進士,更有甚者言,未來陸家便有一門雙進士,父子同宰相的煊赫。

    一時間陸府前車水馬龍,前去道賀的人將原本就不寬敞的金魚胡同堵得嚴嚴實實。

    與此同時,殿試的日子也定下了,便是在會試發榜三日之後,榜上有名者皆入圍,由皇帝於紫禁城皇極殿上親自策對,欽點出一甲二甲,其中一甲賜進士及第,一名受翰林院編纂,二名三名受翰林院編修。而二甲則賜進士出身,其餘為三甲,同進士出身。

    便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十二月初,隆慶朝最後一場科舉最激烈也是最關鍵的一場,在飄起漫天大雪的京城,緩緩拉開了帷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