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同舟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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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時沉穩有力, 莫名令人安心,毓坤心中一顫, 不由有些異樣, 又聽藍軒道:“隻有一件事,日後陛下再做什麽,需得聽臣的話。”
毓坤猶豫了下道:“斟酌著聽,成不成?”
藍軒倒氣笑了。
見他麵色不豫, 毓坤補充道:“但凡你說的有道理,朕一定考慮。”
藍軒道:“臣什麽時候沒道理了。”
毓坤倒說不上來了。藍軒望了她會道:“那陛下今日隨臣,再去趟春山罷。”
毓坤雖訝異, 仍舊命馮貞準備了便服,與藍軒一同出了宮。
自殿試擇出一二三甲後, 皇帝賜宴於新科進士, 今日便是定好的日子, 雖是皇帝設宴,但其實很多時候皇帝並不親自出席, 而是把主持的事交給順天府尹。
在出城的馬車上,見她一路望著窗外,藍軒淡淡道:“怎麽,陛下仍惦記著那恩榮宴?”
毓坤搖了搖頭,恩榮宴她原本便沒打算去, 更何況又應了藍軒的約要到春山去。隻是自她即位後, 發生的事太多了, 一樁皆一樁徘徊在心中, 終於讓她體會出做皇帝的不易來。
說起來,她仍舊不知藍軒為何擇這日子邀她去春山。
像是看出的她的心思,藍軒道:“今日又是春山下兩月一度的雅集,但於前次相比,有些許不同。”
毓坤道:“有什麽不同。”
藍軒道:“陛下可知,與恩榮宴相對的是什麽?”
毓坤抬眸望著他,聽藍軒道:“便是華蓋會。”
毓坤雖知道華蓋乃孤高之星,所謂運交華蓋是指時運不濟,卻不解道:“這華蓋會又是什麽?”
藍軒道:“聽這名字便知,這自然是失意之人的集會。”
毓坤忽然明白了,進士登科之人尚有朝廷的恩榮宴可以參加,而那些落榜之人便隻能自行一聚,名為華蓋,實有自嘲之意。
原本她以為,隻有會試和殿試層層選□□的,才是真正的人才,然藍軒那麽一說,她卻不由想,許是在那些的落榜的人中,有些滄海遺珠也說不定。
見她麵色了然,藍軒微微一笑道:“陛下果然敏銳。”
“上次臣同陛下來春山時,偶然認識了一位開封的舉子,名為鄭恪,他雖出身貧寒,卻師從一位隱居山野山間的曠世大儒,他說如今官場昏惡,有一策要獻給陛下,名為考成法,若按其施行,兩年即可改革吏治。”
毓坤一怔,覺得考成法這三字莫名熟悉
藍軒提醒道:“陛下可還記得,先前臣寫給陛下的策論?”
毓坤這才想起來她是在哪見過這三字。又聽藍軒道:“其中提到整頓吏治,依托的便是這考成法。但策論之中臣並沒有詳述,便是想讓陛下親自與鄭恪談上一談。”
毓坤來了些興致道:“現下此人身在何處?”
藍軒道:“當日他說,待到金殿之上,他見到陛下,要親自進獻此策,然臣翻遍了這次會試所錄貢生名冊,並沒有他在,想必是落榜了,所以便來這華蓋會尋一尋,興許能遇到也說不定。”
再到春山腳下,毓坤發覺果然與上次有很大不同,許是因為沒了謝意那樣闊氣的資助人,不僅排場小了,連人也少了。與幾十裏外京城中順天府尹主持的恩榮宴更是天差地別。
今日集會設在山腳下一處別院之中,原先是湖商的會館,雖然地方不大,但環境清幽,格調倒很高。
雖然這華蓋會雖不如先前那般有牌麵,對賓客的要求卻很嚴格,不是人人皆可入得,而是有個奇怪的規矩,僅限落第的讀書人。
所以當毓坤與藍軒走到會館門口時,便有位青衣的小童上前將兩人攔住了。
毓坤這次長了記性,出宮前...便叫馮貞預備了銀子帶在身上,此時從腰間的荷包中拈出一枚銀錁子遞與那小童道:“小兄弟行個方便,帶我們進去罷。”
瞧著麵前兩人皆衣飾不凡,麵上又並無失意之色,那青衣小童道:“二位公子想必隻是來湊個熱鬧,若我真放你們進去,豈不是給裏麵大爺們添堵,隻怕要將我一頓好打。”
聽了這話,毓坤頓了頓,拈銀子的手卻被藍軒握住,按了回去。
毓坤下意識瞧他一眼,隻聽他道:“既是隻要落第的讀書人,也沒說一定非得是今年,往年的是不是也成?”
毓坤怔一怔,卻有人更比她搶先一步,沉聲道:“哦?”
大概是他們在門口耽擱的太久,有個身著青綢直綴的年輕人從會館中走了出來,目光不住在他們身上逡巡。
見他麵上帶著冷意,藍軒笑道:“在下不才,前些年也曾應試,隻是落了榜,今日聽聞春山下有個集會,皆是明珠蒙塵之人,有心想結識知交,特意來此,卻未想到竟被攔在這,進也進不得。”
毓坤心想,他雖是隨機應變,但說的倒也是實情。當年因蕭家獲罪,蕭恒會試的名次被抹去,由劉霖頂了去,若不然,隻怕當年他才是連中三元的第一人。
聽藍軒這麽說,那人麵上冷意稍解,又望著毓坤道:“那這位是?”
毓坤正不知如何開口,卻聽藍軒道:“這位是我的少東家。”
他說得鄭重,毓坤心中卻有些想笑,那年輕人也狐疑地望著他。藍軒歎了口氣道:“也不瞞兄台,在下不僅科舉不第,又逢家道中落,家身盡叫官府抄了去,無以為繼,隻得典身於東家,討個生計。”
“前些日子老東家病故,將少東家托付於我。她也是個愛才惜才之人,聽說我要到這華蓋會來,便央在下帶她來看看,也想結交幾位有識之士。”
那年輕人未料到,他這遭遇竟如此曲折,不由同情起來,想了想道:“好罷,你們隨我來。”
雖然順利進到會館之中,毓坤心中卻發沉,蕭家的事她是知道的,藍軒輕描淡寫幾句話蓋過的,實是樁慘絕人寰的血腥事,若是一般人,隻怕極難做到如此動心忍性。
雖是雅集,這華蓋會卻比上次隨意許多。領他們進去的年輕人名喚周尉清,是湖廣商會會長的兒子,因用的是湖州商會的地方,他算半個東道主。將毓坤與藍軒帶到庭院之中,便有事離開了。
這周家毓坤也是知道的,是湖廣織造府下掛了名的皇商,因此地位也高,並不因為是商人便受到讀書人的輕視。
會館中庭之內,人群三五成行,兩兩結對,分作幾堆,毓坤隨藍軒逛了逛,竟真尋到了他說的那位鄭恪。
隻是這次他未在人群中,而是一個人坐著喝悶酒,藍軒對毓坤道:“此人的性子有些怪癖,上次我已與他談過,隻怕這次他不願再和我費口舌,東家一會自己去和他聊一聊,聽聽他說的是否有道理。“
毓坤擺了擺手道:“曉得。”她瞧著這人是個書呆子,應該很容易被套出話來。
見毓坤向他走來,鄭恪詫異抬眸。
這會館中的許多人他都是見過的,然如毓坤那般的俊俏公子他卻是第一次見,所以被她笑吟吟地望著,倒像是貓兒盯上了魚,鄭恪隻覺心裏瘮得慌。
好在毓坤很快打了個圓場,將來意說了,鄭恪歎了口氣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如今皇上偏寵陸家,朝中陸相獨大,隻怕這考成法獻上去,也難以推行下去。”
毓坤嗤道:“保不齊你說的也不是什麽好國策,還談什麽施用。”
她這話自然是激將,可惜鄭恪是個實心眼的讀書人,並沒有聽出來,帶著怒意道:“你又知道什麽?”
毓坤卻未惱,隻笑道:“是不是個好的,也得你說出來才...好評判。”
聽了這話,鄭恪自是不服氣,於是便如竹筒倒豆般,將這考成法仔細講來。
其實所謂考成也簡單,便是將各地官員每年需要做的事分別寫在三個冊子上,分送與六科、六部與內閣,由六科逐月進行稽查,年底由內閣再查,凡是沒有完成的規定要辦之事的官員,即被裁撤。
這麽一來,可以極大地提升行政效率,並且可以借機裁撤冗員,減少開支。
待他說完,毓坤不由道:“這法子的確不錯。”說罷又望著鄭恪道:“是你自己想出來麽?”
鄭恪擺了擺手道:“那哪可能,是老師教待與我的,他說若此次我有機會見到皇上,定要親自獻上此策,隻可惜我榜上無名,辱沒了師門。”
毓坤好奇道:“那你師從何人?”
鄭恪聞言表情高深莫測起來,瞥了她一眼道:“這個可不能告訴你。”
毓坤雖不豫,卻不好表現在麵上,隻道:“那現在你準備怎麽辦?”
鄭恪道:“還能怎麽辦,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毓坤道:“皇上不是已下了旨,要加開恩科,明年再考,也是有機會的。”
鄭恪搖了搖頭道:“再考一次,也不過和今年是一般。”
說罷,望著毓坤道:“瞧你這樣的公子哥兒,便是沒經過什麽事的,也不知今日是怎麽混進來的。”
“就這麽與你說罷,真正能考得中的那些官家子弟,如今都在京城裏,順天府的恩榮宴上,像我們這樣沒背景沒靠山的,屢試不第也正常,還不如省些路費回家。”
毓坤沉聲道:“你等著罷,明年再考,若真有才學,定不會名落孫山。
鄭恪聞言很是訝異,又聽毓坤道:“我寫個帖子與你,你拿著到京城的澄清坊去,找廖仲卿,將這考成法詳細寫給他,他自然知道該怎麽辦。”
聽她對內閣輔臣,文華殿大學士廖相爺都直呼其名,鄭恪一時間驚得指尖發抖。
聯係到前事,他心中忽然升騰起一個猜測來,卻又覺得太荒謬,難以置信,一時間竟愣在那裏。
見他發怔的樣子,毓坤將寫好的帖子遞給他道:“想那麽多做什麽,已給你指了條明路,照著辦即可。”
用力望著握住那名帖,鄭恪猶不敢信,毓坤卻已起身,去尋藍軒。
果然她沒費什麽力,便望見藍軒長身玉立,正被圍在人堆兒裏。
毓坤在心中想,這人還當真是,隻要願意,不管到哪兒都是令人矚目的焦點。
她放緩腳步走過去,便聽有人感慨道:“連蕭兄這般高才竟也未取,可見當真是……”
悄悄站定,毓坤想再聽聽他們說些什麽,卻沒想到藍軒一眼望見了她。
見他的目光落在毓坤身上,圍攏起的人不由自主分開了條道,好奇打量著毓坤,揣測她如何得藍軒青眼。
方才領他們進來的周尉清也在,出言解釋道:“這位便是蕭兄的少東家,黃公子。”
他話音落下,嘖嘖之聲四起,毓坤隻得拱手為禮,周圍的人紛紛抱拳還禮,似是對她這個身份神秘的東家更起了敬畏之心。
見時候也不早了,藍軒拉著毓坤道了告辭,眾人簇擁著他們出了門,與來的時候截然不同
待到會館之外,周尉清道:“今日既交了朋友,日後若有什麽事,都可以到京城中的柴魚胡同去找我。”
毓坤應下了,帶著藍軒上了馬車。
回宮的路上,藍軒望著她道:“陛下今日可還盡興。”
毓坤今天心情確實不壞,但還是學著他先前的話道:“勉勉強強罷。”
藍軒一笑,不再說話,拿起一卷書,慢慢地翻。
他垂眸看書的時候神情淡然,如...芝蘭瓊華,那樣安靜的氣質,倒是與平日淩厲的手段很不同。
毓坤不由在心中想,也不知哪樣,才是真正的他。
從春山回來之後,毓坤有心將澄清科場舞弊之風與整頓吏治作為改革的第一步,到了卻發覺,竟連將這考成法推行下去都很困難。
當日她讓鄭恪去找的是內閣中最中正的老臣廖仲卿。也確實在她的安排下,廖仲卿將鄭恪的建議提了上來,又由她親自發往內閣議定,然真正要推行下去時,卻受到了來自各方的阻力。
第一個反對的便是張懷,毓坤知道他自然代表的是張太後的意思,想來先前張家仗著自己的外戚身份,沒少幹賣官鬻爵之事,現在要將那些庸官冗官都裁去,少不得許多人跑到張太後麵前哭訴。
果然沒過幾日,張太後竟以皇帝如今尚未成年,不宜親政的理由提出要垂簾聽政,好在內閣的幾位也不傻,知道一個少年皇帝總比一個瘋女人要好控製些,將這提議駁回了。
但這也令毓坤往後再發的旨意打了個折扣,畢竟從宗法上講,她尚未大婚,確實沒有親政的資格,隻是先前先帝駕崩的倉促,藍軒又有那樣的雷霆手腕推她上位,一時間沒人敢提罷了。
而第二個反對的卻是陸循,毓坤不由在心中琢磨,他如此行事,是覺得她不好控製,要向她示威,還是陸家與這件事,也有什麽牽扯。
隻是如今陸英也幫不上什麽忙,新科進士入翰林院後,兩到三年才能分派官職,現在作為翰林院修撰,他正與萬壑鬆和孟泰來等人在修先帝朝的實錄,夙興夜寐,倒比以前更忙了些。
因在內閣受阻,這考成法自然沒能推行下去,毓坤知道這事急不得,總要讓她找到機會,將內閣再換一波血才好,所以她也沒有太在意。隻是到了年尾的時候,忽然出了件大事,方令她的心情真正沉重起來。
這件事便是,脫歡策反了駐守西北九鎮的朵寧衛,偷襲宣府,劫掠了大同,差一點便將戰火燒到居庸關內。
這消息傳來,滿朝嘩然。先前瓦剌曾與大明有婚約,因蒙國喪,這婚事便緩了下來,卻沒想到瓦剌竟主動撕毀了婚約,為的是趁著大明內困之時撈上一筆。
西北九鎮為遼東鎮、薊州鎮、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延綏鎮、固原鎮,寧夏鎮和甘肅鎮,原本連起來構成一道堅固的北麵防線,駐守其中的除了各州府的總兵之外,還有一支精銳的騎兵,即朵寧衛。朵寧衛的指揮使兀術原本是蒙古人的後代,已歸順三代,沒想到骨子裏依舊流著狼血,竟叫脫歡策反了去。
想必他謀劃此事已久,雖然也有求婚的誠意,但一朝發現有機可乘,便能立刻掉頭轉向。經此一役,毓坤徹底明白,此人之狠辣狡黠不容小覷。然而世間卻無後悔藥了。
脫歡偷襲時,薊州總兵張遠仍在京城,未及趕到防地駐防,以至於支援不及,連失宣府大同。毓坤明白張遠為什麽不願意回薊州,自然是怕離開京城就對她少了威懾。
此時她隻想將張遠拖出去砍了,卻也明白不能擅動,甚至不能立即免去他薊州總兵的職務,隻能罰他俸祿。
宣府大同接連失守之後,朝中議和之聲四起,毓坤卻知道,越是議和,越是軟弱,若說脫歡先前隻是試探,議和反倒給了他南下的勇氣。
然真正支持與瓦剌正麵交鋒的人隻占到少數,不支持的理由無非有三,國庫空虛,守備不足。用通俗的話講便是,沒錢,沒糧,沒人。
如今已是十二月末,紫禁城中卻沒有一點過年的氛圍。為了整軍待敵,毓坤已下旨,宮中一切用度從簡,省下開支以資國庫。
而她的生日正是在每年元月的正旦,往年為太子之時,宮中尚要為她辦一場,然而今年,毓坤將這項開支也免去了,隻為寧熙公主單獨辦一場,花費打內孥出,...也就是用她的私房錢。
隻是這樣的決心依舊沒能撼動朝中悲觀的氛圍,議和之聲愈演愈烈,恨不得即刻要將大筆財帛奉上,隻求脫歡早日北歸。
望著毓坤徘徊在乾清宮北書房的身影,藍軒歎道:“陛下便是再急,也不能熬壞了身子。”
說罷,他命人傳了膳。
宮人忙碌地布置了起來,毓坤轉過身,瞧他淡然的樣子,忽然有了個揣測,忍不住道:“你可是有什麽主意?”
藍軒微微一笑,毓坤見自己竟猜對了,一顆心雀躍起來,嗔道:“既然有了主意,怎麽不早些告訴朕,宣府和大同已丟了十天了,你可知,這十天朕是怎麽過的。”
藍軒微笑道:“少不得要晾上他半個月,才好行事。”
他自然知道,這些天她是怎麽過的,但同時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原本他是打算等到第十五日,再告訴她全部的計劃,然而這些天見她日漸消瘦,他竟也覺得煎熬,第一次打破自己定下的規矩,將這事提前告知於她。
毓坤聽出來他說的是脫歡,不由道:“這話怎麽說?”
藍軒道:“陛下難道真以為,脫歡有膽量南下?”
毓坤道:“不,朕覺得,他不過是試探罷了。”
藍軒歎了口氣道:“其實連試探都不是,他是想撈一票便走,隻可惜那麽些人叫他嚇破了膽,竟真起了議和的心。”
毓坤道:“你是說,他根本沒帶什麽兵來,隻不過是想騙我們議和,占些便宜回去?”
藍軒道:“不止沒帶什麽兵,甚至連糧草也沒那麽多,要知道瓦剌騎兵以迅捷著稱,身上的糧草能維持兩三天已是極限,大同和宣府的儲備在兩鎮失守的時候便叫守城的將領燒了,餘下的最多再夠他支持個十天,等到了半個月的時候,若我們不議和,他便隻有草盡糧絕的份。”
毓坤道:“所以,你是想把他拖垮?”
在書房中轉了圈,毓坤道:“若按你說的,這當真是個好法子。”
“那你先前不告訴朕,是不是因為怕朕知道了之後,在朝臣們麵前有了底氣,將議和的事壓下去,叫脫歡的探子得知了,讓他起了跑路的心?”
藍軒笑了笑道:“倒是不傻。”
一下解決了心頭大患,毓坤頓時輕鬆起來,打量著他道:“怎麽,現在還沒到半個月,又想起來告訴朕了?”
聽了這話,藍軒卻沒有接,隻沉沉望著她,毓坤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轉了話道:“那你說,這收尾的事,派誰去好?”
藍軒道:“若是從西北九鎮調兵,必引起脫歡的警覺,所以現在隻能從京中派禁軍去,便說是去議和的,到時候打他個措手不及。”
毓坤想了想道:“那便如此,朕想派先前你說的那位五軍營的參將陳謹身去,再從禮部找個人同他一起,帶著議和書去。”
說罷,她冷冷道:“他既然敢來,那也不用回去了。”
“可是……”毓坤抬起眸子,深深望著藍軒道:“若是我們錯了呢?”
“倘若現下,大同與宣府,不僅全是瓦剌的兵,而且帶著充足的糧草,我們又該如何?”
藍軒沉聲道:“陛下信臣麽?”
他神情鄭重,毓坤望了他許久,終是道:“朕,信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