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終章 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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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籠罩下來,我茫然的站在其中不知所措。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努力去翻找記憶,漸漸的想起來了前因後果。
這要從大約半小時前說起。——我還在荀彧房間裏,跟司馬師口頭約定晚上談談他所說的事,之後看著荀彧睡下,才跟這司馬師去議事廳,在廳內聽了郭嘉說了一大通,事關南海搜索的一些事情安排。郭嘉說這些我隻需要隨便聽聽,心裏有個譜就成了,所以我全程都在他注視下走神。
議事結束後,我就回房間休息了。
那我現在應該是在房間內才對,可是……看看四周一片漆黑,就像是有人用一塊黑色的布將我裹了起來一樣。別說床了,我連自己在哪兒都看不見,隻能感覺雙膝觸及地麵,保持著跪著的姿勢。我嚐試站起來,雙膝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的無法動彈一下。
“啊,又是這樣。”心裏冒出這種感覺驅散了最開始的恐懼,這一切熟悉到讓我麻木的地步。
我可以肯定,我這八成是沒抗到司馬師來就睡著了……
其實,這樣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當我不小心睡著了後,沉浸在夢中依舊能保持著自己的意識,在夢裏麵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對,就是那種放飛自我,可以各種浪的感覺。不過這個前提是,你的意誌力得能扛住。
我記憶中,人入睡後做夢的時間大約隻有幾秒鍾,但對於入夢的人來說,時間卻很長很長。
我以前嚐試過支配自己的夢——說實話,全程相當辛苦,因為你不知道什麽地方就會蹦出個妖魔阻擋你,要不然就是你想放飛自我時,身體卻不聽使喚。
因為實在是太辛苦了,我也就作了那麽幾次就再沒去嚐試過了。
我明明一點兒也不想費力去支配這幾秒,可是今天入夢卻有一種久違了的自由感。因為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誘人了,我沒忍住作了一把,慢慢的回憶起許久沒回的公寓。
那是內室客廳很大,房間擺上床和櫃子基本就滿了,廚房和客廳不大卻夠用的二室一廳。
我閉著眼睛試著回憶起擺設,感覺差不多時,再睜開眼睛,黑暗已經被溫暖的下午陽光取代,我所住的公寓以一種扭曲的溫馨感呈現在眼前。
它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卻又跟現實不符合。
所有的東西都因為我不完全的回憶產生了扭曲,有的東西擺設的位置很奇怪,有的地方記憶中明明沒有放著東西,卻詭異的有了擺設。而房間的數量也變得特別的奇怪,廚房、洗手間、以及被我當書房用的另一間臥室都沒了,我隻看見了客廳和敞開了門的臥室,床鋪上的被子還保持著亂糟糟的樣子,它在用自己的慘狀,無聲的訴說著這個床的主人是多麽懶得疊被子。
我承認,這是我的一個壞習慣。我也試著去改,隻可惜還沒改歸來我就來了東漢時期,在這裏生活每天都有人照顧我,然後……你懂的。
我這個不好好疊被的毛病就這麽又被慣出來了!!!
做主公其實也不是很好啊,分分鍾會被這群生怕我不小心磕著碰著的人養廢啊。
我深深的懷疑自己回家後,我還有沒有自理的能力了。
不過,我坐在久違的家中,依靠著布藝沙發那一旦陷進去,就不想起來的柔軟靠背,沐浴著陽光,隻想好好睡一個午覺。我懶洋洋的眯著眼睛,透過落地窗的玻璃看向外麵。街道上來來往往有人走動,隻是很奇怪,人群裏有幾個穿著很奇怪的人。雖然模糊,我卻很確定他們穿著的是東漢時期的服飾,而且還帶著護甲。
什麽鬼?!
“小祖宗可算找著你了!”
正在我疑惑的坐起時,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傳來,我聞聲扭頭,就看見了穿著淡藍色道服的男子,他腰間掛著一些銀色的小鈴鐺,每動一下鈴鐺就叮叮鐺鐺的響起。他手裏還拿拂塵,腦袋頂上帶著個可以戳破天際的長形頭冠。
不對,重點是,他的臉孔精致的簡直不像是活人!——簡單點說,你想象這人能有多漂亮,他就有多麽漂亮精致引人眼目。
我還是第一次這麽清晰的在夢中看見一個人的臉。
美男子擋道,我嚇得都不敢動了。
他卻像是認識我一樣,滿臉焦急的上前抓住我的手腕,直接將我拽起來,嘴裏嘚吧嘚吧的說道:“小祖宗你怎麽一點兒緊張感都沒有啊!都火燒眉毛了,你居然還有心情曬太陽。”
我聽著他說話,沒有試著去反抗他將我拉出家的動作。這裏畢竟是夢裏,出現什麽都正常,而且反抗又很累,還是乖乖受著吧。
他帶我來到走廊,看著缺了一大塊的樓梯,臉色都青了,出聲抱怨道:“為什麽沒有樓梯?小祖宗你這個夢有殘缺啊。”
“你那是沒看過沒門的時候。”但凡入我夢中的一切,缺胳膊少腿都是常事,像是整座大樓隻有個老鼠洞那種,簡直不要太多。
“……”他聽我說完,沉默的摸了摸胸口,似乎正在檢查自己身體是不是也殘缺著什麽。
幾秒後,他怪叫一聲道:“我好像沒有內髒了!”
“嗬嗬。”我一臉和善的微笑著,完全沒有要安慰一下驚嚇過頭,整張俊臉都扭曲了的道爺。
沒有內髒隻要不去想就沒事,我這會還感覺自己沒腿了呢。身為夢主人的我都會中槍,就更不用說隻能算是npc這位道爺了。
正當我無聊的仰頭發呆,這人突然又驚呼一聲,“你的腿去哪兒了!”
我聞聲低頭,才發現,吼喲,自己還真的沒有腿了,隻有上半身還懸浮在空中,這要是放在現實都能把人嚇死。
那道爺怪叫著衝進了我家,然後從裏麵把我的腿搬出來,一邊蹲下給我按上,一邊說道:“這麽緊張的時候不要隨便把自己給肢解啊!”
又不是我想不肢解就不肢解的。
“你給我正經一點啊!”道爺一臉要被我逼瘋的表情,然而他話音落下後,我一條胳膊又掉了。
我對他和善的微笑,然後撿起掉下來的手臂對他揮揮,道爺一臉崩潰。
我現在就像是個拚裝玩具,一會掉一個零件,道爺帶我出了大樓後,懷裏全是我的身體零件,像是耳朵啊,一隻眼睛啊,斷開的手指啊。
作為當事人的我不隻是一點兒痛感都沒有,還變態一樣的覺得很有趣。
尤其是看到道爺煞費苦心,快哭出來的在拚裝著我的時候。
道爺再一次將我拚好,終於無法忍受我這走一步掉一個零件的狀態,手中拂塵一甩搭在小臂上,將另一隻手豎起放在唇前念念有詞。
一直沒什麽感覺的我,突然就感覺全身好疼——!
這種仿佛被什麽巨物碾壓的痛感來的快去的也快,緊接著,我感覺到一直輕飄飄的身體,有了重感。我好似擁有了實體一樣,連迷糊的意識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道爺鬆了一口氣,說道:“這樣就不用擔心缺胳膊缺腿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出現了變故。
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砸裂了距離我們僅僅隻有十米遠的地方。它墜落的速度極快,將整個地麵都砸得凹進去一大塊,塵土形成一層保護膜,漸漸籠罩了凹進去的位置。
仿佛動畫中必備的場景,一個人影在塵土中漸漸清晰起來。
道爺看清那人的第一時間,就擋在了我的麵前,他似乎十分警惕那人,身體微微隆起,擺出一副獵食者一樣的姿態,視線緊盯著那從塵埃中漫步走來的人。漸漸的,我也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樣子。
與我身前的道爺比,那人長相隻能算作普通,但是放在現代裏,算是上檔次耐看的那種。也僅僅隻是外皮耐看而已。乍看下確實是這樣,可是仔細觀察後,我本能的生出一些警惕來。
我的視力差到不戴眼鏡,五十米內雌雄共體,一百米內人畜不分的地步。可在夢中,卻能看清這人的一切。
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是最能表達一個人的地方。而這人的眼睛給我的第一感覺很不好。他看人的視線是從上向下,下巴抬高的直接用鼻孔看人的地步,那種目中無人的感覺,以及瞳中好似渾濁著什麽,讓人心生不適感。
哪怕是我身邊最囂張的曹丕,都知道看人時要平視對方,隻有真憤怒的時候,才會稍微抬起下巴。我曾經注意過,曹丕更多的時候喜歡看著談話人的唇,我曾進問過他原因,曹丕說直接看眼睛總感覺有些不太禮貌,他寧可盯嘴。若談話的人比自己矮,他還會配合的稍微低一下頭。
山中城重視禮節的可不隻是曹丕一個,荀彧在某些地方要求也很苛刻,他曾經因看到呂布清晨衣冠不整的樣子,直接炸毛,當天就頒布了一條在城中注意形象的規定,還拿城中有小姑娘在這一條做擋箭牌。
天知道,我的寢室還有姐姐他們的房間距離男寢特別的遠,那怕呂布天天早上光著,也就是我開窗的時候有機會能看到。可問題是,我從不開窗。
在這樣的城中住著,我本來還算不錯的禮節已經被曹丕和荀彧挑剔的更變態了。
那人走來的這一路上,我幾乎可以給他挑出無數個錯誤來。
比如說出腳的順序不對,走路的步子太大了,腳擺的不夠正,腰有彎曲駝背,手臂甩得空隙太大,手在口袋裏,衣服褶皺太多,頭發的一邊明顯沒梳理齊。
荀彧要是在這裏,估計會因為這人的裝扮,難受的吐白沫。
我控製不住的往道爺身後躲了躲,如果可以,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想跟這個有痞氣的人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荀彧麻麻可特別交代過我,不要跟不正經的人來往,哪怕他長得很好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看郭嘉,似乎是在悔恨當初怎麽就根據顏值選擇跟郭嘉交好,以至於被這家夥坑了一輩子。
“既然師父在這裏,那麽我可以確定那個妨礙我的人也在吧。”那人的聲音拉回了我又走丟的思緒。
道爺與那人像是舊識,聽過那人的話後麵色凝重,小心翼翼的又將我往身後藏了藏,然後對那人勸阻道:“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莫要一錯再錯了。”
“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起來,嘲諷道:“師父啊師父,這天下哪有到了嘴邊的肉不吃下去的道理。做到這個地步了,我可沒打算就此罷手,隻要除去那個礙事的人,這裏還有誰能阻止我?”
徒兒,師父?
我懷疑的打量著身前道爺的後背,總感覺他越來越像是我認識的某個該被拍死在沙灘上才是正義的家夥——深井冰。
可我認識的深井冰穿著打扮,說好聽點像是逃難的,說難聽點……反正就是讓你看一眼後於心不忍,然後會塞幾毛錢的那種類型,跟眼前這位光芒四濺的道爺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差距了。
“話說回來——道爺你到底是誰啊?”我話音落下,道爺不在關注那個小子,反而一副深受打擊的表情低頭看著我。
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的臉,小聲反問我道:“你,你沒認出我來嗎?”
“啊?”我盯著他,怎麽看他都不像是深井冰。
道爺看出了我的懷疑,手指捏著袖口小幅度的上下擺動著,小聲道:“是我啦,是我啦。”他動作太萌了,完全顛覆了外表展露出的高冷。
“……你,你真的是……”我話還沒說完,對麵那人便出聲打斷道:“師父啊,你總是這樣一心向道,結果卻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那人眼睛好像有問題,完全看不見我跟道……深井冰的交流,有些不耐煩道:“師父差不多就行了,趕緊將那人交出來,否則別怪徒弟不念舊情。”
深井冰自然是不肯將我交出去,將我重新藏好,搖著頭向後退去。
將深井冰這樣,那人自然不樂意了,眯起眼睛怒道:“師父!你要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氣死與你朝夕相處的徒弟嗎!?”
“要是有你這麽個徒弟,還不如一出生就打死呢。”我見過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叛出師門了,還敢回來要挾師父的類型。
“道爺不打算說點什麽?”我這個外人都有些忍不了,深井冰卻很能當沒聽見那人說的話,繼續用身體和寬大的衣服將我藏好。
在深井冰頻繁的動作下,那眼瞎了有一段時間的人可算注意到現場還有個我在。
“師父我才發現,你身後藏著什麽呢。”
“什麽也沒有!”深井冰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擺著手,心虛的樣子等於承認了他背地裏在做小動作。我見躲不過去,幹脆就從深井冰身後走出來,反正有師父在身邊罩著,他徒弟還能把我怎麽著了不成?
那人見我,眯起眼睛打量我幾眼,然後扭頭看向深井冰問道:“師父,你這是又收了一個徒弟嗎?我還以為你隻有我這麽一個徒弟……”
那人不知道在想什麽,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我不知道深井冰有沒有注意到,他徒弟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太正常。就像是一個女人被拋棄了後,盯著負心漢的怨念眼神。然而再移動視線看向我的時候,那眼神讓人渾身一抖。
我避開他的視線,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控製不住的對身邊的深井冰發問道:“深井冰你老實說,你徒弟是不是暗戀你啊?”
那一臉要把我生吞活剝的眼神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