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重葉的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詫異地瞪圓了眼睛, 看著手中的那一把順滑柔亮的發絲, 它們根根分明，呈現出一種漂亮的銀白色, 柔順地貼在他的掌心。最重要的是――它們可是大公的頭發啊！

    這麽一大把, 我不會是把大公給揪禿了吧？

    重葉心虛極了, 手中的發絲冰冰涼涼，就如同他現在的心情一般。更為奇怪的是，大公此時一句話也不說, 像是愣住了似的。

    ――不會是被我給氣懵了吧？重葉更忐忑了。

    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他才緩緩地抬起頭，結果一抬眼便與大公視線相對。

    那一雙鎏金的眼眸中透著幾分好奇的意味，直直地凝視著他, 像是第一次用這種角度看到他似的。如果不是大公抱著他的姿勢無比熟悉，重葉幾乎要懷疑大公是不是換了芯子。

    大公的臉湊的極近, 他的頭發長長了一些, 散落在肩上。此時垂落下來, 像網一樣將重葉籠罩在其中。剛才重葉還在疑惑自己怎麽能拽住大公的頭發，此刻便得到了答案。

    “德、特、裏？”大公的視線可以稱得上熾熱, 重葉微微有些不自在, 便輕聲喚了他的名字。

    “……是在叫我？”大公微微蹙起眉頭，他的聲音有些滯澀，還能聽出幾分疑惑。

    重葉：“……”

    要不然呢？這裏也沒有其他人啊。

    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大公, 會不會是嫌他的態度太不恭敬了？

    手裏還攥著一把沉甸甸的“罪證”, 重葉被大公的金眸注視著，越發覺得心虛。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選擇拋棄節操，吞吞吐吐道：“主、主人？”

    大公的眉眼舒展，竟是露出一個笑容來：“好乖。”

    不僅如此，他還伸出手來，戳了戳重葉因鬱卒而鼓起的臉頰。隻不過稍一動作，便又有幾絲發絲飄落下來，緩緩地落在了重葉的臉上、身上。

    “……”重葉辯解道，舉起雙手以示清白，“這次、我可沒動哪！”

    然而一舉起手，手中的“罪證”便赤|裸裸地顯露在大公的麵前。大公的目光瞬間便移了過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原來如此。”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什麽原來如此？重葉又疑惑又忐忑，猶如貓爪撓心，恨不能大公快點說點什麽，哪怕是責備他也好啊，不要這麽不上不下的，好像頭上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便會墜落下來。

    “對不起，拽掉了……你的頭發。”最終，他還是決定先向大公道歉。

    “對不起？”大公微一挑眉，小家夥為什麽要因為這道歉？

    他反手一捋，便有大把大把的頭發掉了下來，看的重葉目瞪口呆：“啊？！”

    “你喜歡便拿去。”大公渾不在意地說道。

    他這麽說著，便將掉落的發絲放進重葉的手中。

    不，不是，他有說過喜歡大公的頭發嗎？

    重葉攥著大公的頭發，一臉茫然。

    像是覺得小家夥瞪得圓溜溜的眼睛很好玩似的，大公欣賞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他環顧四周，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間。而兩人的前方，是那扇頗具星際風格的大門。

    他記得，小家夥當初便是從門外走進來的。

    是的，現在的德特裏還未度過蛻變期。就連化為人身，也是偶然而成的舉動。

    萊頓過來幾次之後，他便發覺了另一種形態的好處。那種前肢完全離地，僅憑後肢站立的姿態，看上去更加輕巧靈活，也更加接近小家夥的形態。

    他隱約記得，自己是可以變成那副模樣的。隨後心念一...動，便恢複了人身。但本質上還是那條巨龍，沒有德特裏的記憶。

    變成這副模樣之後，對他來說，最大的好處便是能把小家夥抱在懷裏。仿佛抱過無數遍一樣，身體自發記憶著之前的動作，以一種無比嫻熟的姿勢將小家夥抱了起來。

    前肢變為手臂，龍爪變為靈活的手指，小家夥好像察覺到什麽似的，以更加依賴的姿態貼近他的胸前，用臉頰輕輕磨蹭著。

    一瞬間，巨龍便明悟了――小家夥更加喜歡他的這種形態。

    既然如此，他便維持這副模樣好了。反正也不怎麽費力，還能與小家夥更為親近。

    他湊近去看，對方小小的臉頰，睡夢中輕輕抖動的眼睫，還有發出柔軟咕噥聲的殷紅嘴唇……一切盡收眼底。

    第一次以這種角度打量對方，是一種全然新奇的體驗。

    他幾乎要入了迷，如果不是小家夥突然睜開眼睛，他大概可以無止境地一直一直看下去，永遠不會覺得膩煩。

    不過醒來的小家夥比沉睡時的他要更加可愛，臉上的表情更加活潑靈動，聲音柔軟而清亮，叫他：“德、特、裏？”

    這名字真是十分耳熟，時至今日，他才明白那份熟悉從何而來，原來這竟是他的名字，他便是德特裏。小家夥口中的飼主並非旁人，隻是他，也隻能是他。

    不過，他還是更加喜歡另一個稱呼。

    被大公意味不明地凝視著，重葉討好地彎起眼睛，飛快地改口：“主、人？”

    再一次丟掉節操，他麵上不顯，耳尖卻是悄悄紅了：噫！這到底是什麽羞恥play啊！

    不過聽了這稱呼，大公周身卻散發出一派愉悅的氣息，讓人難以忽視。

    重葉發現，自從他醒來之後，大公便開始不對勁了。掉頭發的事情暫且不提，還多了一個喜歡聽人叫他“主人”的奇怪癖好，難道是他還在夢中，這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一狠心，重葉用力捏了一下臉頰：“唔……好痛！”

    ――居然真的不是夢！

    因為太過用力，白皙的臉頰上頓時泛起一道紅痕。大公皺起眉頭，輕輕撥開他的手，緩緩地低下頭――

    眼看大公的臉頰越來越近，重葉沒由來地一陣心慌：“嗯？要、要幹嘛？”

    他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大公越來越近的臉龐，卻被大公抓住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乖乖的”，他的眼神如此訴說著。

    然後――

    一陣清涼的氣息拂在他的臉頰上，大公低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吹一吹，便不會痛了。”

    確實不痛了，被大公吹過的地方，像是漲潮一般，慢慢地爬滿了紅暈，然後滾滾地發燙，根本察覺不到一絲痛感了。

    重葉捂住臉，為了轉移注意力，連忙問道：“龍呐？”

    這問題是他一開始便想問的，隻不過被大公的打斷，現在才想起來。

    環顧四周，偌大的一個空間中，確實沒有發現巨龍的身影。如果它還在這裏，憑它小山一樣的身軀，是不可能會被忽略的。

    “龍？”德特裏微一挑眉，小家夥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麽？

    “對啊，龍。”重葉做了一個撲扇翅膀的動作，“它飛走了？”

    德特裏心念一動，居然點了點頭：“嗯。”

    “啊……”重葉不知是失望還是擔憂地歎息一聲，“它的、鱗片……”

    他本想問巨龍有沒有換完鱗片，沒想到德特裏卻誤解了他的意思，抱著他轉過身去，看著那成堆的鱗片，說道：“你喜歡便拿去。”

    ――這句話真是太耳熟了。

    大公之前也是這麽說的吧？不過對象從頭發變成了鱗片。

    重葉的手中還攥著大公的頭發，聞言便...想搖頭拒絕：他要巨龍的鱗片幹嘛？收藏嗎？

    大公卻說道：“雖然是換下的舊鱗，但還算堅固，可以打造一副盔甲，如此也算物盡其用。”

    給你穿――重葉讀懂了大公的未盡之語。

    在德特裏看來，小家夥實在太過柔弱，天生如此，即使經過鍛煉也很難強大起來，不如以他的鱗片作為庇護。

    “……好。”重葉艱難地點頭。

    他總是很難拒絕別人的好意。尤其是大公還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他頓時覺得手心裏冰涼的發絲也發燙起來。

    德特裏便勾起唇角，再次看了大門一眼，問道：“要離開嗎？”

    待在這裏許久，小家夥眼底的無聊也越發分明。德特裏看在眼裏。隻不過以之前龍軀的龐大，是無法通過大門的。現在的人身較之前變小了許多，應該可以輕鬆通過大門。

    “好啊。”重葉一口答應下來。

    反正巨龍換麟完畢，病號都飛走了，重葉也沒有留在這裏的理由。

    德特裏便抱著他向著大門走去，大門緩緩而開，長長的走廊出現在兩人麵前。

    德特裏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瞬，依憑直覺向前走去，重葉毫無所覺，憑他的小腦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如今的大公是喪失記憶的。

    重新回到地麵上，踏上柔軟的地毯，德特裏鎮定自若地邁著步子，周圍的景物陌生而熟悉，他並不認識路，隻是依憑著直覺向前走。

    沒多久，他們便與一個侍女在走廊上相遇了。

    “安塔！”重葉驚喜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安塔卻大驚失色：“主人，小先生，你們……”

    她的視線直直地落在大公半長不短，參次不齊的頭發上，複又看向重葉手中攥住的無比顯眼的銀色發絲。

    重葉：“……”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