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藍星人的衣物還散落在一旁, 然而本人卻不見蹤影。德特裏快步走上前去，很快便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乳白色的泉水如今褪色了不少, 可以看出泉水中的能量不像之前那樣濃厚，不過其中出現一片黑色的陰影，看上去還是無比顯眼。黑影隻有頭露在水麵上, 一雙烏黑圓潤的眼眸正直直地看了過來, “唧唧”的叫聲毫無疑問便是從它的口中發出來的。

    ――這是一隻剛剛破殼沒多久的小龍崽。

    無需思考, 德特裏便自動做出了判斷，然而看著小龍崽烏溜溜的眼眸，那份熟悉感卻讓他產生了另一個猜測。

    “……重葉？”他遲疑了一下, 對著小龍崽喊道。

    “唧唧！”小龍崽用力點頭，迅速給出了回應。

    它的兩隻前爪扒著泉水邊的石頭，水下的後爪也在撲騰著，口中還發出稚嫩的“嗯嗯”聲，看上去努力極了。

    德特裏看到這一幕，怔了一下，便朝著水中的小龍崽伸出了手：“……你是上不來了嗎？”

    重葉還在努力地扒著石頭想要爬上去, 看到那雙手簡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鬆開前爪，任由大公將他從水中抱了出來。

    他將頭靠在大公的胸前, 疲憊得不想說話。當然, 他現在也根本說不出話來, 隻能發出“唧唧”的叫聲。

    德特裏抱住胖嘟嘟的小龍崽, 胸前的布料被打濕, 暈開了一圈圈的濕痕，他沒怎麽在意地脫下外套，將小龍崽包裹起來。

    幼生期的小龍是極為柔弱的，相比成年期的巨龍來說。現在重葉身上的鱗片還很柔軟，沒有保暖的功能，摸上去仿佛能感受到覆蓋在鱗片下溫熱的血肉。

    直白地說，那就是重葉如今的身體不僅胖嘟嘟，還軟乎乎的，手感特別好。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德特裏抱著溫軟的團子，疑惑地問道。

    重葉剛想搖頭表示不解，但是回憶起不久前的場景，搖頭的動作便頓了一下。

    他看向了不遠處的聖泉，德特裏循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是聖泉的洗禮？”

    可是據他所知，不曾有藍星人洗禮後變成龍崽的先例，雖說他知道的藍星人也很少。但起碼他的母親沒有。

    來之前，德特裏對於聖地還是一無所知。但龍族都是有傳承記憶的，一進入聖地，傳承記憶慢慢被喚醒，他漸漸知曉了許多訊息。

    就比如聖泉，經過聖泉洗禮後的藍星人無論是體質還是腦力都會提升，就比如他的母親，便是長高了許多。

    但是重葉怎麽會變成龍？

    重葉能看出大公的疑惑，他遲疑著點了點頭：“唧――”

    不出意外，就是聖泉的洗禮造成的。

    時間回溯到半個小時之前。

    重葉泡在溫暖的泉水中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間，暖流匯聚在他的全身，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問他：“你想要得到怎樣的改變？”

    重葉並沒有想太多，他迷迷糊糊地應道：“什麽改變？”

    他現在就很好啊。

    聲音便提出選項：“想要變得更為高大，更為強壯，更為聰明，還是擁有力量？”

    接受過聖泉洗禮的藍星人不知凡幾，這些便是他們一貫的選擇。因為藍星人體型嬌小，與龍族結成伴侶之後，他們便不自覺地想要向伴侶靠攏，想要擁有同樣高大的體型。所以大多便會提出這樣的願望。

    麵對不知該如何選擇的小藍星人，這些前輩的願望便會拿來以供選擇和參考。

    重葉懶洋洋地半倚在泉水邊的石頭上，腦袋遲緩地思考了一下，好像明白南茜醫生曾經說的話了。

    ――“努力一下就能長高”，還真是這樣沒錯。...

    這個聖泉，不就相當於許願機嗎？不過……想要什麽樣的改變都可以嗎？

    可能是因為來到這裏之前，漂浮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龍蛋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腦海中又出現了大公幼年期時，那隻胖乎乎的小龍崽，重葉有些好奇地提問：“變成龍也可以？”

    他隻是隨口一問，如果真要他選，自然是要選長高的，起碼不要跟周圍人相差太多，否則也太不方便了。

    聖泉沒有給出回應，而重葉也越發困倦了，暖流在身體中湧動，他突然感覺到了些許不對……泉水好像上漲了？

    原本在他鎖骨之下的泉水突然沒過了他的嘴唇，重葉猝不及防地喝進了一口泉水，差點被嗆到，才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立刻清醒了。

    眼前的景象也容不得他不清醒，倒映在水麵上的並非是他熟悉的，在鏡子前看過無數次的麵容，而是長滿了黑色鱗片、有著突出吻部的模樣。

    這副麵孔，看上去也很眼熟呢。

    尤其是重葉驚呼時，反而發出了稚嫩的“唧唧”聲，這可不是他與大公玩鬧時模仿過的聲音，而是貨真價實的幼龍的叫聲。

    真相呼之欲出――他真的變成龍了。

    事實證明，變成龍當然是可以的，聖泉樂於滿足藍星人提出的一切要求，隻不過之前不曾有藍星人提出這樣的願望罷了。

    而重葉之所以沒有變成一頭成年的巨龍，則是因為他沒有將能量吸收完全，剩餘的能量仍然潛藏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等待他慢慢吸收。

    在變成小龍崽之後，身形驟然縮小，原本並不算深的泉水頓時變成了一汪不見底的深潭，重葉撲騰著遊到邊緣，抓住了泉水旁的石頭，想要爬上去。可惜力量不足，隻能費力地掛在上麵，一直到大公將他拯救出來。

    否則他怕不是要成為第一個在聖泉中溺水的藍星人。

    重葉都數不清“唧唧”了多少聲，才把原委訴說清楚，德特裏靜靜聽完，摸了摸懷裏小龍崽的腦袋。

    生出不久的小角還很敏感，重葉有些不適地躲了一下，便被大公嫻熟的手法征服了，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摸到哪裏會讓小龍崽舒服，重葉眼睛半闔，喉嚨裏忍不住發出“嗯嗯”的聲響。

    小藍星人的身體沒有出現什麽問題，德特裏便放下心來，他聽到小藍星人詢問：“唧唧唧唧――”

    ――你剛才說，你找到解除靈魂羈絆的方法了？

    不過，為什麽是解除靈魂羈絆，不是離婚嗎？

    重葉想起詢問萊頓時，他說的也是解除靈魂羈絆，這難道是科帕星獨有的說法？

    他這麽想著，也這麽問了出來。

    “在科帕星上，建立靈魂羈絆就等同於結婚。”德特裏也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了重葉的問題。

    “等同？”重葉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這意思是，他們並沒有結婚嗎？

    他以為訂立誓約是結婚儀式，原來不是？

    重葉想起了在結婚登記處見到的塞斑與涅卡，如果他沒有猜錯，他們才是真正要結婚登記的。離開時，塞斑手中所拿的紙張，便是一份結婚證明。

    而他與大公沒有。

    “有什麽區別？”德特裏不解地問道。

    對於龍族來說，建立靈魂羈絆與結婚是等同的，他如果宣稱自己已婚，其他人自然明白他是與伴侶擁有了靈魂羈絆，反之亦然。

    ――區別可太大了！

    一番解釋下來，重葉終於明白了。

    依照他這樣地球人的思維，沒有領證登記自然是不算結婚的，不過在科帕星人眼中，他卻是變成已婚人士了。

    怪不得他一點作為已婚人士的真實感都沒有，原因就出在這裏。...

    重葉此時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說，大起大落也不過如此。

    他腦海中的指針在“已婚”和“未婚”之間來回遊移，最終還是停在了中間。

    嗯……他現在，應該算是“半婚”吧？

    重葉抱著他新發明出的詞匯，不確定地想到。

    德特裏看著小龍崽臉上的表情古怪地變來變去――也難為他，居然能從重葉現在的臉上看出表情來，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重葉遲疑著搖了搖頭，他該怎麽解釋呢？總不能給大公介紹一下地球習俗吧？

    “唧唧……”那該如何解除靈魂羈絆呢？

    最終，還是回歸了正題。

    雖說靈魂羈絆的存在好像並沒有產生太大影響，但它對大公未免也太不公平了。雖說大公不僅不介意，還很樂見似的，但是要分享大公的權勢，財富乃至生命……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德特裏頓了一下，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為難的神情。

    重葉看著大公的表情，有些疑惑：難道解除靈魂羈絆的方法特別困難？

    “確實。”德特裏毫不猶豫地點頭，“尤其是對我而言。”

    “是什麽？”重葉越發好奇了。

    被懷中小龍崽烏溜溜的眼眸好奇地注視著，期待著他的回答，德特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方法是……讓訂立誓約的雙方自願毀約。”

    這不是很簡單嗎？重葉更加不明所以了。

    但是聽大公的語氣，好像並不是他想像的那麽容易。

    德特裏眉眼低斂，低聲說道：“自願毀約，意思是要推翻所有的誓言，直到我不願意與你分享一切，不願庇護你，不願珍惜你……條件才算達成。”

    ――而對於德特裏來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重葉：“……”

    好像也，也不是不能辦到吧？

    化身為龍後，重葉也了解到一些龍族的種族特性，巨龍們的尊嚴不容侵犯，所以……

    重葉的腦海中冒出一個尚還稚嫩的主意，但他並不能告訴大公，因為對方一旦知情，計劃就不好實施了。

    德特裏看著小龍崽陷入沉思，回過神來後，對上它灼灼的目光，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頭頂一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