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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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香爐裏燃著清淡的果香, 嫋嫋的煙絲從熏籠中升騰而起。
屋內隻剩下一片寂靜, 充斥著緊張。
“榮王不會以為, 我眼睛瞎了, 就是個無用之人了吧?”
蘇桓眼神微閃,藏住了深處的興奮:“若太傅沒瞎,手裏的瓷片就不該對準本王的眼睛, 而是脖子了。”
殷牧悠還以為蘇桓是在激怒自己:“有什麽關係?不管是哪裏,我隻知道,榮王現在是我手裏的人質。”
“人質?”蘇桓喃喃的念著這兩個字, 隨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之前我為人質,而如今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反轉過來了嗎?”
“本王隻是解開了太傅手上的鎖鏈, 可外麵那些看管太傅的人並未撤離。榮王府連一隻鳥兒都飛不出去,太傅覺得自己能逃?”
殷牧悠拿著瓷片更湊近了幾分:“不,不是我逃。”
蘇桓一瞬間的僵硬, 隨後又立馬放鬆了下來。
有趣,可真有趣!
他瞬間明白了殷牧悠的意思:“……你布下這個局, 用紙條做引,又故意和那丫環對話, 就是為了讓我放了長歡?”
“榮王很聰明。”
蘇桓眼底的興奮越來越深。
沒想到他從那麽早開始, 就入了對方的局。
“要說城府,本王可比不得太傅。”
“我一個瞎子,就算為自己籌謀, 我能逃到哪裏去?蘇桓, 你再怎麽冷嘲熱諷我都不會在意。而你隻需要知道一點, 若是不放走長歡,你就要跟我一樣瞎了。”
蘇桓眼瞳一縮,殷牧悠的表情倒是風輕雲淡,誰能想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瞎子,會逼迫到他這種田地。
殷牧悠的發絲全都散開了,猶如雲絲一樣落在地板上,有的甚至落到了他的胸口。若是沒有那尤為尖銳的瓷片,兩人根本不像是在對持。
“太傅這麽壓製著本王,本王寸步難行,如何下令?”
殷牧悠皮笑肉不笑:“我也不敢鬆開,萬一榮王反悔了呢?”
蘇桓的眼神越來越冷,看來無論對方是什麽情況,就算是瞎了、殘了,都不能小覷他。
“好,本王答應你。”
殷牧悠鬆了口氣,蘇桓已經朝外麵大喊:“傳本王的命令,讓看守君世子的人,全都到此處來。”
“誒?那君世子呢?”
“他若願意離開,便讓他離開。”
護衛還沒明白過來,蘇桓便嗬斥了一聲:“還不快去!”
“……諾。”
這個姿勢已經保持了許久了,殷牧悠腕力不夠,手也哆嗦了幾下。這個動作久了,就連蘇桓也滲出了幾分冷汗,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沒拿穩,便朝他的眼睛刺過來。
屋內的空氣變得越發凝滯,就連呼吸都十分苦難。
時間一點點過去,剛才離開的護衛終於回來了:“主子,已經撤走了所有人。”
“好。”蘇桓望向殷牧悠,“太傅這下子滿意了吧?”
殷牧悠正想過河拆橋朝蘇桓刺下去的時候,外麵的人便推開了門,他們用刀架在了君長歡的脖子上:“慕太傅若是不放人,君世子就要血灑當場了!”
“蘇桓,你不守信用!”
蘇桓勾起唇角,吐出了一口濁氣。
險勝!
若非殷牧悠瞎了,他根本算計不過對方。這麽嚴厲的看管,他都能著了他的道!
“不守信用的究竟是誰?不是正是你嗎!?”
殷牧悠緊咬著牙:“我從未說過,隻要你放走長歡,我就會放過你的話!”
過河拆橋,他果然想要自己的命。
... 方才在丫環麵前說的那些話,也不見得是真話。
一旦想起他欺騙自己,蘇桓心中惡意橫生:“一命換一命,慕太傅換嗎?”
殷牧悠緊咬著牙關,手上的瓷片怎麽也刺不下去了。
蘇桓乘機捏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用力,他就支撐不住的鬆開了手中之物。
蘇桓從地上站起身,扔沒有放開。
“長歡又扯了你的後腿,若是你沒想要救長歡,而是用方才那招討好我,或許你自己的處境就不會有這麽難堪了。”
這話原本是想說給殷牧悠聽的,卻讓君長歡血色盡失,呼吸也絮亂了起來。
蘇桓眼底跳動著惡意,他不該用那些話來欺騙他。
天知道……他在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心裏有多麽高興。
“慕太傅,我說得可有錯?”
殷牧悠喉嚨腥甜,很快就吐出了一口血來:“不關他的事。”
他此刻尤其虛弱,唇角都沾滿了鮮血。和往日那副如孤高之花的模樣不一樣的是,此刻的他輕而易舉的被人縛在懷中。
蘇桓明顯察覺那邊有幾道眼神因看他入了迷。
他臉色微沉:“其餘人先下去,你和你,留下來即可。”
“諾。”
屋子裏又僅剩下他們幾人,蘇桓鬆開了手,殷牧悠便差點站不直身體。
君長歡親眼看到他受此折辱,已是痛徹心扉。
他來榮王府原本打算救他的,可自己卻成了他的拖累。
他忽然憎恨起來,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他為這樣軟弱的自己感到無比的惡心,心裏那塊地方坍塌得越來越深,君長歡垂下了頭,儼然一副放棄抵抗的模樣。
蘇桓極為滿意,尤其是殷牧悠這麽痛苦的模樣。
蘇桓一步步走到了君長歡身邊:“他能這麽好對付,也多虧了你啊,長歡。”
君長歡一直低著頭,聽到蘇桓的話,嘴裏發出幾聲古怪的笑聲。
那溫柔的氣質隨之一改,終於被逼成了別的模樣。
這樣的他,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壓製他的那兩個護衛,頭皮都有些發麻。
主子殺了人家父親,又這樣逼迫君世子,他不會瘋了吧?
“你笑什麽?”
君長歡緩緩抬起了頭,唇色蒼白無比,可那眼底卻藏著濃鬱的黑暗:“隻是覺得自己可笑。”
蘇桓下意識的覺得這樣的君長歡有些危險,深深的凝視著他。
他順水推舟,是想給殷牧悠一個教訓,讓他以後別再生出這些念頭。
而沒想到,他沒有把殷牧悠給逼急了,反倒是逼急了君長歡。
蘇桓皺緊了眉頭,到最後帶著君長歡離開了此地。
他對君長歡多多少少是愧疚的,縱然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他。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剩下了殷牧悠一個人。
冷風驟然間吹了進來,吹在身上有種刺骨的疼。
殷牧悠咳出一口血,顫巍巍的坐在了床上。
[主人猜主角受的氣運比較厲害,還是主角攻的氣運比較厲害?]
[我眼睛看不見,長歡怎麽了?]
[君長歡可能黑化了,蘇桓當著他的麵兒折磨主人,自然得把人逼成那樣,這一招幹得漂亮。]
殷牧悠心裏一咯噔,蘇桓不是對長歡情根深種嗎?
他所有的計算都建立在這上麵,可接下來的發展卻和殷牧悠預料的不一樣。
蘇桓不僅沒有放走長歡,還用他來威脅長歡,蘇桓為什麽這麽做?
—
昨晚的鬧劇,在蘇桓的心裏成了一個結。
蘇桓問...起了君長歡,照看他的人卻說:“君世子在屋子裏呆坐了一夜,滴水未沾。”
蘇桓頭疼欲裂:“他作踐自己做什麽?”
“依屬下看……君世子倒不像是作踐自己。”
“那是什麽?”
那人不敢說實話,他遠遠望著君長歡的時候,都覺得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君長歡越是安靜,他就越是害怕。
他張了張嘴,隻道:“君世子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樣了。”
今日烏雲密布,光線並不清晰,壓低的雲層裏吸足了水汽,像是不久之後就要下雨。
蘇桓的目光放到了那副被損壞的畫上,一點點將它卷起。
“拿下去,燒了吧。”
“這畫主子最近不是很喜歡麽?”
“我欠長歡的太多,不想因為一幅畫惹他不開心。”蘇桓語氣微沉,“況且……昨天晚上慕今歌又那樣算計我。”
他對殷牧悠的最後一點兒憐憫,也都在昨天晚上的算計之中消磨殆盡。
他和他果然更適合做敵人。
話音剛落,便有一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他臉色血色盡失:“主子,不好了!慕太傅此刻危在旦夕。”
蘇桓站起了身,麵露詫異:“什麽?今日我不是下了命令,讓你們看好他嗎?”
“自從得了慕家主的消息,聽說陛下來了曲陽之後,我們就派出了大量的人馬前去搜尋。這才沒能注意……”
蘇桓想起紙條上的那些字,心口揪了起來,不祥的預感逐漸彌散開來。
蘇桓把事情都聯想了一番,昨夜之後,他還以為那張紙條是殷牧悠為了引他過去才設下的。
可今日的事情一出,他甚至無法分辨出殷牧悠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他布下這條計策,是想求死,還是救君長歡。
“走!去看看!”
蘇桓很快走到了關押殷牧悠的地方,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的時候,他整個腦子都空白一片。
裏麵亂成了一鍋粥,外麵那些看守的人也慌了神。
殷牧悠的重要性,不用他們細想也知道。
蘇桓走了上去,抓住一人問道:“怎麽回事?”
“是茶杯,慕太傅打碎了茶杯,拿著碎片朝自己的心口刺進去了。”
蘇桓呼吸都紊亂了,他就這麽喜歡蘇衍,喜歡到寧願讓自己死了,也不肯讓自己成為他的軟肋?
他終於能夠斷定了,昨夜的騷亂,就是殷牧悠想求死!
蘇桓緊緊咬著牙關:“給本王救活他!”
醫師本來是想說一句辦不到,可蘇桓此時的表情尤其可怖,他根本不敢多言半句。
他繼續進去救治,隻求殷牧悠別死。
借著此次的混亂,曲陽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光線極暗,闃黑的夜色籠罩了大地。
祝月瑾埋伏在山頭,發現他們裏應外合的計策已經成功,突襲的人是施楨予。
祝月瑾眯起眼,朝一旁的聶添望去:“我猜幫咱們布下聲東擊西這一局的人是今歌。”
聶添沒有說話,反倒是他身旁的軍師很是震驚:“慕太傅?他不是被榮王抓了嗎?怎麽還有這樣的能耐?”
聶添看了他一眼,這才說道:“慕今歌,他的確有這樣的本事。”
遠方煙火升起,信號彈已經點燃。
“上!”
夜色之中,他們已將曲陽的布置圖熟記於心,此時敵方與他們,完全是甕中捉鱉。
而這邊,蘇桓對此事還渾然不知,不知過去多久,裏麵才停止了救治。
“怎麽樣?”
“高熱不退,若是熬不過,怕就在今天了。”
...
蘇桓正想要說什麽,下屬飛快的趕了過來,在他耳邊迅速的說:“主子,我們捉住蘇衍了。”
“好,好得很!”
蘇桓走到門外,朝裏麵大聲喊道:“慕今歌,你今日膽敢就這麽死了,你心心念念的陛下,就會一同陪你去死!”
所有人都震驚極了,沒想到蘇桓竟然會這麽說。
沒過多久,下屬押著他們捉住的‘蘇衍’走了過來。
蘇桓看著他,眼神陰翳:“沒想到你當真會來曲陽。”
‘蘇衍’眼神閃爍,臉色尤為蒼白:“太傅在這裏,孤不得不來。”
蘇桓嗤笑一番,蘇衍終究成不得大氣。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當初是父皇瞎了眼,要把他過繼給老榮王。
他比蘇衍強百倍千倍!
蘇桓把劍架在了‘蘇衍’的脖子上:“你的命和慕今歌的命綁在一起了,他死,你死。”
‘蘇衍’雙腿都在發顫,倒是想說出求饒的話,可此時暴露他隻會死得更慘。
‘蘇衍’隻能朝裏麵大喊:“太傅……你別死,撐住啊!”
天色更加暗淡了,烏雲遮蓋了月光,如此陰晴不定,像是隨時都會下雨。
沒多久,便有一人帶著血前來:“主子,昨夜我們被襲擊了五個據點,聶添的人來了,快逃……”
他還沒說完,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蘇桓睜大了眼:“不可能的……聶添怎麽敢,蘇衍不是在這裏嗎?”
‘蘇衍’終於跪了下去,嘴唇泛白:“我不是蘇衍,我是詹遙……我也不想的,是他們逼我這麽做的。”
蘇桓盯著他,目呲欲裂,竟生生的吐出一口血來。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慕舒風?
不對,是殷牧悠和君長歡分散了他大多數的注意力!
還有叫詹遙的這個小子,故意出現在曲陽,又東躲西藏!
好啊,好一招聲東擊西!
若少了任何一環,他都不可能上當!
蘇桓的手捏得作響:“原來是這樣,蘇衍得了你,也難怪我會輸他一籌。”
他用自身做局。
“帶走慕今歌,我們還有轉機。”
醫師一聽這話,不由睜大了眼:“使不得啊,他現在不宜挪動,否則的話傷口裂開,直接就會……”
蘇桓緊緊咬牙:“就算是屍體,也對我有利,帶走!”
“諾。”
蘇桓雙眼赤紅的望向了詹遙,舉著長劍,捏住了他的衣領:“聽著!我不殺你,是想讓你告訴蘇衍,慕今歌在我手裏!要想救他,就一個人來尋我,用他自己來換,我就放了慕今歌!”
詹遙幾乎快嚇尿了,身體一直在哆嗦。
蘇桓冷哼了一聲,隨後很快離開了榮王府。
蘇衍帶著人殺來的時候,卻已經是人去樓空。
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梨花的花瓣在微風細雨裏飄搖。詹遙就跪坐在外麵,仍然沒能忘記蘇桓看他的那個眼神。
蘇衍眼眶赤紅,已經好幾日沒合眼。
他看向詹遙:“今歌呢?”
詹遙張了張嘴:“我……”
蘇衍見他著實沒用,而方才照顧殷牧悠的醫師被人給帶到了蘇衍麵前,哆嗦的朝他跪下:“陛、陛下。”
蘇衍看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跡,他的瞳孔狠狠一縮。
濃鬱到極致的香氣沾染了這個屋子,還沒來得及散開。
平日的時候,隻消一滴他就會魂不守舍,猶如吸食到了世上最好聞的東西,欲罷不能。
可這麽濃鬱的氣味,隻讓蘇衍的心越來越害怕,生怕別人告訴他殷牧悠的死訊。...
醫師不敢欺瞞,便把剛才發生在這裏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了蘇衍。
他的每一句話都猶如一把刀子,狠狠戳進了蘇衍的心髒,疼得他無法呼吸。
蘇衍啞著聲音:“他為什麽要這麽傻……”
“難怪我們會這般順利,原來是今歌所為。”
祝月瑾也從外麵趕來,眼露不忍。
他今日算是明白了,今歌到底多麽喜歡小皇帝,甚至不惜為他這麽傷害自己。
蘇衍赤紅著眼眸,狠狠的朝醫師說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一個字也不許少!”
醫師隻能顫抖著:“榮王有心招攬慕太傅,許諾隻要太傅轉投他的麾下,便不會再為難慕太傅。可慕太傅卻拒絕了,之後便惹惱了榮王,太傅的日子變得更加難過。”
“後來,太傅眼睛看不見了,榮王便卸了那些鎖鏈……”
蘇衍呼吸都紊亂了:“什麽鎖鏈?”
醫師低下了頭:“榮王說慕太傅聰明絕頂,唯有斷了他所有的路,他才會乖乖的……”
蘇衍緊咬著牙關,這一刻真想把蘇桓碎屍萬段。
紫寰宮密室一事,讓他深刻的知道了那人有多厭惡束縛!
那些不是鎖鏈,於他而言,是將他拖入深淵的東西。
“他被帶去了哪兒?”蘇衍像是失了魂魄那般。
詹遙終於在此時開了口:“榮王帶走了太傅,他說若想太傅活命,便讓陛下一人去見他,要……一命換一命。”
蘇衍臉色逐漸變得猙獰。
“蘇!桓!”
他從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想要挖掉他的心髒,啃食他的骨血,讓他永不超生。
—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蘇桓帶走了殷牧悠和君長歡,躲入了曲陽的深山老林之中,他雖然自負,也早早就給自己留好了退路。這裏的負責人是施楨予,看守在宅子四周的人也大部分是他的人。
在舊宅的密室裏安頓下來之後,蘇桓便發了怒,要找殷牧悠的麻煩。
他走了過去,殷牧悠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
君長歡就在一旁,月色被烏雲遮蓋,看不清他的表情。
蘇桓滿是煩躁,不用想也知道,君長歡又多麽痛苦和擔心。
“他怎麽樣了?”
“脈象比之前更弱了。”
蘇桓冷眼望去:“這麽死了太便宜他了。”
“諾,屬下省得。”
蘇桓勾起一個笑容:“慕今歌這幅模樣,若真的死了,我也不怪你。不過……他的屍體得留下,我要讓蘇衍看看,所有關心愛護他的人都一個個離開他,是什麽滋味。”
君長歡終於有了反應,一雙黑瞳就這麽緊盯著蘇桓。
今歌……就快死了?
而蘇桓連讓他走得安詳些都不讓,還要這麽折磨他。
君長歡呼吸越發紊亂,長期以來緊繃的弦終於斷裂,心髒的某處驟然坍塌。
仿佛,是哪裏壞掉了一樣。
“王爺,我們會輪流守夜,您早些安歇吧。”施楨予做了建議,他餘光瞥到了君長歡,同他對視一眼。
蘇桓此刻已是累極,仍不敢輕易離開。施楨予勸說了許久,蘇桓這才同意離開。
君長歡被蘇桓帶走,就算是殷牧悠快死了,他也絕不會讓君長歡陪在他身邊。
君長歡完全沒有反抗,溫柔全數褪去,心裏隻剩下了扭曲。
他要為今歌報仇。
夜晚過得如此漫長,天光逐漸散開。天空浮現起淡淡的青色,很快陽光就要驅散一切的黑暗。
殷牧悠一直在流血,他身上那種噬魂攝骨的味道就成了最好的追蹤之物。...
蘇衍一刻功夫也等不了,他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別跟過來,隻身前往了樹林深處。
祝月瑾暗叫糟糕,而此時聶添也趕到了榮王府,見此情形不由呲目欲裂:“你怎麽不攔住陛下?”
“也要我能攔得住!”
聶添異常著急,他就不該後趕來一步,處理曲陽那些事情。
這個祝月瑾,真是一點兒也靠不住!
“你是慕今歌的摯友,定是希望以陛下的命去換他的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祝月瑾猛的朝他望去,揪起他的衣領:“聶添,我告訴你。正因為我是今歌的朋友,才不希望陛下去救他!今歌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意看著陛下為他喪命!”
祝月瑾長相雌雄莫辨,又總是扮作女裝,說話極斯文。
他還是第一次發了這麽大的火,一時讓聶添說不出話來。
祝月瑾狠狠的放開了他,身影也沒入了黑暗之中:“我會找回陛下的。”
這一邊,蘇衍急迫的趕到了那個地方。
跟著那些血腥味,蘇衍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地方。
蘇桓雖然留了話隻讓蘇衍一人前來,可祝月瑾還是偷偷跟了過來。
當然,蘇衍明顯有所發現,在半路的時候祝月瑾就跟丟了。
他不敢拿殷牧悠的性命開玩笑,就算蘇衍知道,祝月瑾跟著他的優勢有多大。
祝月瑾頭疼欲裂,隻能在這附近尋找了起來。
他難得的穿了身男裝,在深山老林裏遊走了起來。
不知過去多久,祝月瑾才找到了那個地方。
門口死了許多人,鮮血從青苔滿布的石階上流了下來,染紅了外麵的那顆大梨樹的樹根。
祝月瑾心道糟糕,飛快的在裏麵尋找了起來。
他沒有蘇衍的嗅覺,不能輕易找到那個密室。
隻是在一間屋子裏找到君長歡的時候,他雙手緊握著一把匕首,眼底隻剩下一片死寂。
血染紅了他半張臉,他的衣衫淩亂,祝月瑾根本不敢往深處了去想發生了何事。
見到祝月瑾,君長歡冷靜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用一根發帶將長發捆住。
“要找蘇桓?他在裏麵。”
祝月瑾心口一緊,一步步朝床幔走去。
蘇桓睡在夢裏,白色的單衣上滲滿了血,從脖頸的位置蜿蜒而下,沒入深色的床單之中。失血過多,導致他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可一看就知道,蘇桓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刺了一刀的。
“君世子……”祝月瑾嗓子發幹,竟找不到任何說辭。
君長歡會成了這個樣子,也有他的責任在。
每一次的呼吸,心髒的位置就仿佛被戳了一刀,越是掙紮,那刀刃就越是刺到血肉裏。
“這麽看著我做什麽?蘇桓還沒死,我不能這麽輕易的讓他死了,得好好折磨他,讓他知道什麽叫做痛徹心扉!”
祝月瑾眼眶赤紅,緊緊咬牙:“我說的是你!”
“我?”君長歡的目光散漫,“我也沒死。”
祝月瑾心疼至極,也自責至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蘇桓會……”
君長歡露出一個笑容:“這樣不是很好?”
“什麽?”
“今歌教會了我一樣東西,要學會利用別人保護自己。蘇桓也教會了我一樣東西,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代價是自己。”
祝月瑾啞然:“不應該的……”
“沒有什麽不應該,隻有值得或不值得。”君長歡眯起眼,“我竟從未有過這樣快活的時候,從前我太過軟弱,總是刀板上的魚肉,現在……我能拿起刀做那個屠夫了。”
祝...月瑾身體微微發顫,不應該……不應該這樣的。
可他無法說出一個字。
對於君長歡來說,蘇桓可是他的殺父仇人,這段時間蘇桓又不知怎麽折磨他的。
那是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遙想前一段時間,他還沉浸在要殺光名單上的那些人報仇之中,托了殷牧悠的福,他好不容易清醒一些了。
當時的他,是不是也跟君長歡一樣瘋魔?
“不過,你倒是先找到我這裏來了。”
君長歡的聲音極冷,他對待一切全然漫不經心,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人的名字。
“今歌呢?你們救出今歌了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