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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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齊夫人臉色發青, 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麵。

    眼前的龐然大物遮住了陽光, 灑下一大片的陰翳,仿佛湊近時,還能感受到從它身上所傳來的寒氣。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上!”

    那十個武者完全不敢動彈, 這可是白虎啊!千年難得一見!

    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之前還看得清一絲贏的希望,可現在這年頭瞬間被碾壓得粉碎。

    實力的差距,讓他們雙腿發顫,更有人直接害怕的大叫逃走。

    齊夫人漲紅了臉,大罵一聲:“孬種!”

    “他……他可是有靈緣之人, 已得了祥瑞之獸的庇護, 倘若我們對他動手, 豈不是有大難臨頭……”

    此話剛一說出, 所有人的心上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大部分武者額頭都冒出了冷汗,朝著殷牧悠一跪:“溫亭侯……恕我們方才無禮。”

    “你們起來罷, 這樣跪著,旁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們。”

    他們緊咬著牙關:“若溫亭侯不原諒我們,我們便長跪不起!”

    殷牧悠冷冷的看著他們,這話說得跟威脅他似的。

    “那就長跪不起吧, 算我欺負你們。”

    眾武者:“……”這和說好的劇本不一樣。

    殷牧悠又望向齊夫人:“這其中定然有誤會,齊嵐已經幫過我不少, 我不會隨便拿他的性命開玩笑, 請齊夫人明察。”

    雖然方才殷牧悠也這樣說過了, 可當時他是弱勢, 而現在的殷牧悠卻占優勢。

    齊夫人的頭腦冷靜了下來,目光始終落在白虎身上:“我如何能信你?”

    “若我真打算這麽做,昨日就應該動手。”

    齊夫人仍是不信,表情仍是可怕,卻礙於白虎在這個地方,隻好順水推舟下去:“好吧,的確是我的過失,沒有查清楚。”

    殷牧悠露出一個笑容:“齊夫人相信便好,不過還有一事,希望齊夫人告知。”

    齊夫人:“……你說。”

    “昨日我和真武宗的仙者密談,本不應該被外人知曉,齊夫人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自然是仙者告知!旁的人說,我會信麽?”

    殷牧悠垂下眼眸,掩去裏麵的複雜:“原來是這樣,大約仙者也誤會了。”

    一句誤會,可不能打消底下的暗潮波湧。

    不過他的話,給了齊夫人台階下。

    她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那個褚……必定是會折損嵐兒福元的那個,隻要有他在,嵐兒便無安寧之日。

    既然無法動殷牧悠,她便把心思打到了褚的身上。

    夏日的蟬鳴聲,刺耳得叫個不停。

    齊嵐察覺齊夫人的動向後,便急忙來了這座幽靜的院子。

    “母親!”

    “嵐兒,你怎麽來了?”齊夫人的表情有些慌亂。

    齊嵐眉頭緊擰,眼前的畫麵已經讓他知曉發生了什麽,他朝殷牧悠一拜,清瘦許多的身體仿佛快要被壓垮:“我為母親所犯下的事感到歉意。”

    他說的是母親犯下的事。

    齊嵐這一拜,不僅拜了他,也拜了褚。

    殷牧悠看著他:“齊將軍,你並無過錯。”

    齊嵐笑得蒼白:“齊家的過錯便是我的過錯,為家主,為子女,我理應替他們承擔這些。”

    長久的沉默。

    四周隻剩下燥熱的蟬鳴,以及風吹動樹葉的颯颯聲。

    “我們走。”

    殷牧悠轉身離開了此地,隻剩下齊嵐扶著齊夫人回到了屋子裏。

    再惡毒,也是他的母親。

    ...旁人或許不會愛他一輩子,可母親會。

    —

    殷牧悠離開了齊家後,便打算找家客棧住宿。

    方管家急急忙忙的迎了上來,連忙朝殷牧悠說道:“溫亭侯慢走,我家將軍一定交代我,讓我帶你去顧家。”

    “不用那麽麻煩。”

    方管家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溫亭侯才被測出靈緣,倘若此時離開齊家,又去住什麽勞什子客棧,王都一定會議論紛紛!求溫亭侯成全!”

    殷牧悠久久看著他,到最後隻能應下。

    方管家大大的舒展了一口氣,便送他去了顧家。

    “顧家可比咱們齊家好,定會讓溫亭侯滿意。”

    “方管家,可否向您打聽些事?”

    此刻已至傍晚,天邊的雲霞猶如燒起來一般,橙色與深藍交融在一起,泅染成極其絢麗的色彩。

    殷牧悠身邊跟著白虎,格外惹人注目,包括一旁的方管家,再也沒了造次的想法:“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真武宗的景丞……大約是多久與齊嵐相識的?”

    “約莫三個月前來此的。”

    三個月前……

    “那他同齊嵐的關係如何?”

    “仙者說是來尋找靈緣之人,但說來奇怪,明明已經測出少爺有靈緣,卻不帶他去仙山修行,少爺也沒主動提出。”方管家語氣一頓,又朝殷牧悠掬了一禮,“以前老奴總覺得奇怪,看到溫亭侯之後,才知曉什麽原因。”

    他又笑道:“今日一大早仙者便來了齊府,專程詢問夫人,能否讓你去他那裏住。想必仙者等的人便是溫亭侯吧。”

    殷牧悠的心卻懸吊了起來,朝四周緊張的尋找。

    方管家覺得驚奇:“溫亭侯?”

    “……沒事。”

    看來景丞已經見到白虎了,也看到了方才齊夫人對他的情形。

    殷牧悠很快就來到了顧家,顧遙對他自然是歡迎的,備下了一間清幽的院子。

    此時已經到了夜晚,月光從雲間泛出清輝,照徹在碧樹的正上方。

    殷牧悠卻怎麽也沒睡著,他望向了白虎,這才騰出了時間,同白虎交流:“今日多謝相助。”

    白虎表現得很恭敬:“是主人令我來的。”

    “主人?”

    “溫良玉。”

    殷牧悠睜大了眼,沒想到那日在殘頁裏麵發現的玉片,竟真的聯係上了溫良玉。

    白虎平靜的看著他:“主人讓你小心真武宗的修士,他應當是假的。”

    殷牧悠一聲驚呼:“什麽?”

    “從大世界跨越到小世界,須得化神期修為,真武宗化神期修為的老鬼統共就那麽幾個,他們沒有一個來了這裏。”

    殷牧悠的心裏雖然早有懷疑,卻是在懷疑景丞的目的,而非他的身份。

    倘若他身份都是作假的話,那他說的話便更加不能相信了。

    白虎似乎有察覺人心的能力,朝著殷牧悠說:“定魂珠能解決那小子體魂不一,這話是真的。”

    殷牧悠陷入了沉默,想了許久,隻好先對白虎說:“你能否變得小一些?這樣太惹人注目了。”

    白虎很快就聽了他的命令,大隻的身體緩緩縮小,變成了貓兒般大。皮毛全是白色,上麵帶著細小的黑色花紋,完全失了威懾力,怎麽看怎麽軟。

    “先回房去睡,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白虎一本正經的點了下頭。

    幾人分別朝幾個房間走去,褚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拍了拍後腦勺:“白虎神獸,你怎麽跟著我?”

    “主人命我保護你。”白虎仍是回答得一本正經。

    褚指了指殷牧悠所在的方向:“...可……”

    “主人命我保護你。”

    “可郎主在那邊啊。”

    白虎:“……”

    容緹忍不住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虎,你是不是不會認人?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虎:“溫琅,主人派我保護你,你也不能嘲笑我。”

    容緹笑得更歡了,腰都彎了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對對對,我就是溫琅!”

    還是褚忍不住把白虎抱到了殷牧悠身旁:“方才那不是郎主,郎主性子極好,才不會隨意嘲笑別人。”

    白虎茫然的注視殷牧悠,和殷牧悠四目相對。

    殷牧悠更絕望了,這隻白虎真的是臉盲啊!

    老祖,你怎麽派了隻臉盲的妖獸過來,打起架來,很容易傷害到自己人的!

    殷牧悠無奈,隻能把白虎和堯寒一起抱了回去。

    他思來想去,便對白虎說:“你可有名字?”

    “……有,白禹。”

    “你既然把名字都告訴我了,我也禮尚往來。”

    殷牧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珠就這麽滲了出來。

    白虎和堯寒的表情都變了,兩隻大小差不多的喵朝著他叫喚。尤其是堯寒,聲音嗲裏嗲氣,臉都不要了。

    白虎是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勾人至極,噬魂攝骨,比上等仙草還令人陶醉。

    它眼神都變得迷離,不複方才正經的樣子,整個像是上癮那般。

    殷牧悠笑彎了眼:“記得這股味道了嗎?”

    堯寒已經受不了了,做出四腳朝天的樣子,企圖露出肚皮,獲取殷牧悠的目光。

    更可怕的是,白虎竟然也不要臉了,學著堯寒的模樣,也露出了肚皮。

    [嗑藥現場。]

    [上癮症。]

    [貓之春/藥!]

    殷牧悠嘴角一抽:[閉嘴。]

    他把手指含在嘴裏,很快就止住了血。

    他搖著手指頭,朝堯寒說:“不給。”

    堯寒仿佛雷劈了一般,石化在原地,喵喵叫了好幾聲。

    “誰讓你教壞白禹?”

    堯寒頓時垂頭喪氣,透著死一樣的氣息。

    今天吸不到,好不開心。

    —

    日子過得極快,轉眼間殷牧悠已在顧家住了三天。

    若不是褚的事,在顧家真叫做神仙日子。

    殷牧悠坐在外麵的石桌上,想事情想得太過專注,手裏的黑棋遲遲未落下,不知從何處吹落的花瓣吹拂到石桌的棋盤上。

    遠方,褚緩緩走來。

    “郎主。”

    殷牧悠這才回了神,微笑的望向了褚:“怎麽了?”

    褚心中不安,他雖不聰明,這些日子也明白殷牧悠在為了他的事情而奔波:“存正堂住著的那位仙者擺明了不安好心,我不希望郎主為了我的事而勞累。”

    殷牧悠將兩指間的棋子放入盒內,認真的看向了褚:“我答應了護你周全,便會做到。”

    褚眼眶微熱,沙啞著聲音:“褚愚鈍,不明白體魂不合是什麽意思,可用那種法子,一定會讓齊將軍元氣大傷,也讓郎主陷入危險。就算……隻有七年也沒關係,”

    他的壽命僅剩於此,殷牧悠這幾日同他們談話時,褚也跟在一旁,並未刻意隱瞞。

    “想活嗎?”

    “郎主,我……”

    “實話告訴我。”

    褚低下了頭:“……想。”

    “想活的人,便不要說什麽七年就夠了。”殷牧悠眼神隻剩下一片堅定,“我想救的人,沒人阻止得了!”

    堯寒,褚,就算耗盡心血,就算力挽狂瀾,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

    褚怔怔的看著他,碧樹之下,陽光在他麵前灑下星星點點的斑駁。他的喉頭發幹,實在不想殷牧悠犯險。

    褚朝著他跪了下去:“無論如何,褚就算下了黃泉,也會在幽冥忘川期盼郎主一世安康。”

    他鼓起了勇氣,心髒劇烈的跳動:“褚,心悅郎主。”

    殷牧悠睜大了眼,便見到他紅了的臉。

    堯寒剛叼著池塘裏的魚回來,便聽到了這句話。

    一時之間,周圍的風聲極大,他甚至忘記了上前去霸占殷牧悠。

    心悅……

    喜歡?

    嘴裏的魚失去了應有的鮮味,逐漸泛起苦澀。堯寒轉過身,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隻剩下褚和殷牧悠在那個地方。

    褚本身也沒有祈盼殷牧悠會回應,他隻是想著……能把他的心情傳達給殷牧悠便好。

    他露出一個笑容:“郎主切莫要為了此事煩憂,褚……隻是為了傳達心意罷了。”

    褚朝殷牧悠狠狠磕了一個頭,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殷牧悠心中升起了幾分酸脹,久久沒有說話。

    他的喜歡太不沉重了,和他唯一喜歡上的那個人完全不同。甚至小心翼翼,害怕他有任何煩憂,不敢他心裏刻下任何印記,溫柔而細致。

    而殷牧悠心裏的那個人,從來都那樣尖銳,不容於世間,恨不得在他心上刻下一輩子的印記才好。

    深深銘記,永世不忘,那樣才好。

    殷牧悠以前從未對誰動過心,最初的感情全都交給了他。後來,他發現自己也如那個人一樣,於感情熱烈。

    他和他,皆是如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