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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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令芳如今細細算來,也隻有十歲出頭,自她落水後,似乎就飛快地成長了起來,從前的那點兒小女兒家的嬌氣在一瞬間就被收斂了起來,隻有在少見的時候,露出一絲淩厲來。
“芳姐兒,你······”宋氏手頓了頓,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瞬間,覺得女兒陌生起來。在她心中,她最最疼愛的芳姐兒該是被嬌養長大,明媚懂事,卻並不該是如今這樣,成熟得讓她心疼。
薛令芳嘴角淡淡有一絲苦笑,伸手握住宋氏的雙手,“阿娘,你不要擔心,我無論怎麽變,都是你的女兒。”
“隻是,”她的手忽然攥緊了,前世的記憶模模糊糊地再次湧上心頭,密密麻麻泛起點點的疼來,“現在的梁姨娘羽翼未豐,又暫時不敢下手,正是我們反擊的好時候!若等她借著父親,權利大了起來,產婆那樣的事情還會發生。”
宋氏苦笑:“我如何沒想過此事?可是,芳姐兒,若是你舅舅在時,我自然無所顧慮。可現在,薛林雖然無能,但老國公爺留下的勢力也還有些在他手裏。對梁氏下手,若不小心,還會將我們牽扯進去。萬一他趁機將蓁姐兒抱走,交給梁姨娘撫養怎麽辦?”宋氏不敢冒這個險。
薛令芳笑道:“阿娘,我從未說過要害了梁姨娘。我隻是想讓你來撫養寶哥兒。”
宋氏愣了愣:“這是為何?我厭惡他生母,還要抬高他的身份不成?”
薛令蓁歪著腦袋聽,也有些疑惑,按照薛令芳對梁姨娘的厭惡,這不應該啊。轉念一想,難不成是要挾子令母?
果然便聽薛令芳繼續道:“梁姨娘雖年輕得寵,但最大的靠山不過是她膝下有父親唯一的子嗣,若這子嗣不在她手中,她日後行事必然多有顧慮,在府中的地位也不如以往。至於寶哥兒,阿娘你隻是撫養,又並非是記在您的名下,其他自有乳母丫鬟操心,不過是為了拿捏著梁姨娘罷了。”
“再者,我與蓁姐兒到底是女孩子,承襲不了這爵位。阿娘若將寶哥兒抓在手心裏,日後即使是寶哥兒襲了爵,也必然是要尊著咱們母女,那梁氏沒了這個未來世子生母的身份,還有什麽厲害的呢?”
薛令芳知道,母親宋氏得父母兄弟嬌寵,行事多不願逆了心意,可如今隻有捏住了梁姨娘的命脈,才能壓得住二房。此番話隻能以自己和妹妹的未來勸說,才能讓宋氏同意。
宋氏本是不願,可念及日後兩個女兒,也便答應了,“薛林如何同意?他為了梁氏母子的前途,一兩次想要把蓁姐兒抱走,別提我還要抱養寶哥兒了。”
薛令芳道:“此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前世梁氏和二房害了母親和妹妹,也正是她一生悲劇的開始,一屍兩命的仇這輩子她慢慢跟這些人算!
薛令蓁不禁暗道到底是重生女啊,這宅鬥水平妥妥是自己這末世穿越女的好幾倍了,不過這姐姐可是自己這一方的,薛令蓁心中有幾分慶幸。
陳國公府薛家雖並非薛氏一族的族長嫡係一脈,薛老太爺卻也與現任的族長三老太爺乃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堂兄弟,因著三老太爺在族中的威望甚高,也受常年在外的薛老太爺所托,對薛林教導頗為嚴厲,倒讓薛林對其是又敬又怕。
三老太爺夫妻一向尊嫡厭庶,夫妻二人府中沒有妾侍也沒有庶出子女,曾經二房老爺薛樹的生母柳老姨娘對薛林下手,也是被三老夫人命人打死了去。
薛令芳穿了件素色的裙衫,隻用兩朵珠花挽起了頭發,在雙喜的陪伴下悄悄去了三老太爺的府上。
三老夫人疼惜後輩,憐愛地帶她去書房見了三老太爺。三老太爺對這個年少的侄孫女有些嚴肅,但眼底裏有著淡淡流淌的慈愛。三老夫人道:“好孩子,你有什麽事就說罷。老頭子一向是這麽的脾氣,你不用瞅他。”
有些昏暗的書房裏依著老人的...吩咐,種上了一些花草,占據房間最大麵積的書架上擺放著是薛家曆代更改的宗法,薛令芳環視一圈,道:“我想請三叔祖母走一趟,勸勸父親將寶哥兒養在母親膝下。”
三老太爺怒道:“怎麽?如今寶哥兒還讓一個妾侍撫養?真是愈發不成體統!”
薛令芳想起前世母親之死,眼圈有些微紅,道:“寶哥兒是父親現下唯一的子嗣,又是長子,本該就是養在母親膝下,可父親心疼梁姨娘,這就一直將寶哥兒養在了梁姨娘的院中。母親在生三妹時,就遇到人下手暗害,我不知與梁姨娘有無關係,但她在那時管理後院,總歸是有責任的。我實在擔心······”
“什麽?!”三老太爺夫妻不知產婆一事,現在全族都將那薛令蓁看得極其重要,縱使是梁氏隻是有些嫌疑,也讓三老太爺心中警惕,越發覺得那梁氏心裏還指不定憋著什麽壞水兒。
······
自老太爺去世後,三老太爺一直和夫人在家中靜養,又不喜薛林那文人作風,已有數年未曾登過陳國公府的門,薛林也逐漸忘記了少年時被教導的痛苦。
這日剛帶著梁姨娘和寶哥兒去府中花開正好的園子裏遊園,他如今是滿麵春風,堅信過不了多久,聖上必會將他官複原職,說不定還要看在薛令蓁的份上,再升個官。
梁姨娘跟在他身邊,儀容優雅,絲毫也看不出當年被一頂粉紅小轎子從側門抬入、連衣服首飾都沒有幾件的寒酸模樣。她懷中抱著的寶哥兒,已有一歲,養得白胖可愛,長得不如宋氏幾個孩子精致,卻到底是個可以承襲爵位的男孩。
薛四兒麵色煞白,突然跟被狗追似的,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薛林跟前,“老爺,不,不好了,三老夫人來了!”
薛林隻覺一股涼氣從尾椎處竄上了頭頂,就聽見身後三老夫人緩緩道:“這就是那個妾?”
梁姨娘掐緊了手心,正要上前行禮,三老夫人就吩咐跟著的乳母將寶哥兒抱到宋氏院中,這一舉動讓她如遭雷劈,不禁狠狠拽著繈褓,含淚道:“三老夫人,您這是幹什麽?寶哥兒是我的親生骨肉啊!”
薛林又想起當年這位三堂嬸也是如此就將柳老姨娘亂杖打死的,就覺得喉嚨發堵,說不出一絲話來。更別提替梁姨娘說話。
三老夫人命人掐起梁姨娘的下巴,仔細端詳,不禁嗤笑道:“也不是個絕色模樣,賤商出身,怎就敢跟寶哥兒道起了母子?寶哥兒的母親是那丹楓院中的主母!若你不尊主母,柳氏就是你的下場!念你初犯,且杖責十五。來人,帶梁姨娘下去行刑!”
梁姨娘恨得咬牙,麵色死白:“主母也不曾有言抱養之事,寶哥兒為何不能養在我膝下?”望著奶娘懷裏尚不知事的寶哥兒,梁姨娘心如刀割,哀求地望著薛林。
“寶哥兒是庶長子,現下又是獨子,你若沒有那挾子上位的非分之想,又是真心為孩子考慮,為何不主動將孩子抱養在主母膝下?也省的日後寶哥兒落得個卑賤小婦所養的壞名聲。”三老夫人被人扶著高高坐在登上,望著梁姨娘,似乎一瞬間目光就穿過了她的內心,口中的“賤商”、“小婦”讓她窘迫萬分,那正是她費盡心機進了國公府,又想被扶正的原因。
三老夫人是一族的宗婦,有教導全族婦人的權力,連薛林都無法反駁,更別提她一個小小的晚輩貴妾。抱走寶哥兒是不可挽回了。可笑她求著薛林將寶哥兒養在自己身邊,卻沒料到這突然殺出來了個三老夫人!三老夫人的話已經說到這裏,她若再不將寶哥兒交給宋氏,就會被薛林認為存心想要挾子上位的心機婦人,那就連薛林,她也把握不住了。
梁姨娘容色一瞬間就衰敗下來,胸膛不斷起伏,似乎其中有吐不出的鬱悶,麵上卻還硬撐著掛起一抹笑意“都怪妾舍不得寶哥兒了,耽誤了寶哥兒······”...
薛林倒也細細一思量,宋氏的娘家雖出了事情,但有了一個泰安郡主在,又是原配嫡妻,寶哥兒跟著宋氏,照樣可以與蓁姐兒培養感情,倒是比破落商戶出身的梁氏好。他心道阿月素來單純,不慕富貴,為了自己的親生孩兒委屈一些,又有何妨。便就應下此事。
梁姨娘心口哽著一口血,但這三老夫人厭惡她,仍沒忘了杖責十五的懲罰,命人將她押在了自己的溪梅院中,脫去了裙子,由粗實婆子杖打了十五下,嬌嫩的肌膚綻裂開來,整個衣服上都染上了血漬,而最難受的,還是那些粗使婆子嘲笑鄙夷的眼神。
梁姨娘一口血終於噴出,趴在長凳上人事不知,三老夫人卻看著這十五杖打完,才允許她的貼身丫鬟將她抬入房中,請大夫醫治。
薛林自詡多情,卻一見了梁姨娘受刑,被那血腥氣弄得惡心,就急忙跑回了書房,他一向畏懼這三堂嬸,連問為何她突然前來,也沒了膽子。
雙喜跑去偷瞧,想起自家姑娘曾經落水梁姨娘的舉動,胸中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喜滋滋地將此事回稟給了薛令芳。
薛令芳了然一笑,她這父親,說是多情,卻最是無情自私之人。說是喜愛梁姨娘,不過是喜歡她所營造出來的單純可人的表皮形象。一旦撕破了皮,就什麽都不存在了。
前世的她看不清,也是直到出嫁後成長許多,才看了明白。可笑自己那時隻知埋怨自己不是男兒身,卻沒有想到,有三叔公、三叔祖母在,梁氏再聰慧有心計,也無法逆得過宗族之長。自己前世若早早明白這些,豈會被梁氏母子將自己這原配嫡女壓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負責宅鬥,女主負責福氣外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