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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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長孫住著的問竹軒書房中, 此刻燭火如豆, 皇長孫秦燁穿著身家常的藏青色圓領袍, 未曾戴冠,僅用玉簪束發, 發絲之間帶著些濕氣。書案上的燭光照映下,是一張俊逸昳麗麵孔, 乃是美玉精雕細琢出來的人物。
“殿下, 那李原在牢裏還耀武揚威,道是有貴人撐腰,便是泰安郡主也不可奈何他。奉天府的官員猜到背後有太子的手腳,不敢輕舉妄動,已經按您的吩咐, 明日便會在朝堂之上上奏給皇上。”一身絳紫竹紋衣的俊朗青年在下方將白日所發生之事一一報上,“另外屬下私下將那李原的一雙腿打斷,還請殿下責罰。”
秦燁終於抬起雙眸, “李公子的腿不是在亂中被踩傷的嗎?與你何幹?”
眼底之色沁涼如寒潭,呂樘隻聽他輕笑一聲:“李家敢動不該動的人, 父親和三弟太縱容了些, 這次也該吃點兒教訓了。吩咐下去吧。”
呂樘急忙退下, 卻是不從正門,這書房之中另有一暗道, 秦燁輕轉桌上的筆洗, 呂樘的身影快速隱入在黑暗的隧道中。
秦燁轉著手上的扳指, 這些年他逐日顯露出早就好轉的身體, 讓皇上對他寄予了厚望,對太子也愈發失望,又因皇帝年老精神不濟,苦求長生,近幾年的政事大半都是經由他的手處理,聖上愈發滿意,竟將呂家的軍權也交到了自己手中。呂樘也正是借此而結交,所幸是個聰明人。
“哪怕是定了我為繼位人選,為了祖宗法製,我也要先將父親推上皇位。皇祖父,您算得精巧,可所謂的祖宗法製,在我這,不過是個笑話。”
秦燁緩緩一笑,眼底裏一片嘲諷。埋了這麽久的線,也該逐步收網了。
“殿下,我給您煮了些參湯,您可別在熬夜,趁熱喝了便歇息。聖上知道您勤奮好學,您又聰慧,不差這一點的功夫。”方姑姑端著一碗滾熱冒著熱氣的參湯在門外說道,得了屋內人的允許,才入了內。
坐在書案前讀書的皇長孫沒了以往的病弱之氣,愈發鮮活起來,倒是比以往不帶著一絲人氣兒的蒼白模樣要來得好。方姑姑心道,不免又在心底叩謝了一番那泰安郡主,多虧那日滿月宴送禮。殿下嫡長貴命,自然就是天命之人,必是上天恨了那李庶妃的狐媚之人,方讓仙人下凡。
秦燁放下書,借過參湯,趁熱喝了一口,麵上被熱氣染上了一些紅暈,笑道:“多謝姑姑了。”
過了片刻,他想了想,已經七月了快,“姑姑,我讓人尋的香木可找到了?”
方姑姑不由笑道:“找到了,按著您的圖紙,請了匠人師傅做成了木簪手串,待泰安郡主的生辰前兩日,奴婢便送去。”
秦燁眼底帶著一絲笑意,道:“那串小葉紫檀的佛珠戴了七年,這次再給她一個,省得戴的厭煩了。這次可要給她說了,莫要再帶什麽花木給我,我的花園裏也都裝不下了。”
方姑姑好笑,您倒是嘴裏這般說,可每日不還是要到園子裏瞧瞧那些花?當真是嘴硬。
······
李家許是因為有太子撐腰,嫡出的大少爺被關進了奉天府也不著急,隻讓人打點了牢裏的獄卒,好生招待。
直到今日早朝後,李家大爺李茂積匆匆回了府,一見院子裏的妻子老母還要花些錢去讓兒子在牢裏好過些,莫要著急,李老夫人還道:“原兒身邊素來離不了人,要不還是把他最愛的兩個妾送進去?好好安慰安慰原兒。”話剛說完,旁邊兩個妙齡女子就哆嗦著跪下求饒。
李夫人正要發火,李茂積便已是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把她打倒在地,“都什麽時候,你們還在操心他過不過的好?命都快沒了,還操心這些做什麽?”
李夫人大驚,顧不得臉上的巴掌印,忙問:“這是為何?小小的順天府,有太子殿下和三皇孫...在,哪能讓原兒吃虧?再說,原兒又沒惹出人命,又不是殺人的罪名。”
“莫不是薛家搞的鬼?”
李茂積心灰意冷,“若是薛家一家還好,你可知,今日朝堂之上,呂家寧平侯為首,竟有十幾個官員上奏彈劾咱們李家,強搶民女,謀害泰安郡主及薛家二小姐,這如何不是死罪?明明都已經壓下的事情,竟還有人去挖,這是呂家故意所為!”
李老夫人恨道:“咱們的目的不過就是個薛二小姐,哪裏是泰安郡主?那聖上如何?太子就沒說句話?”
“太子話還沒說,就被聖上罰去緊閉思過,太子手中六部的權力暫時交給了那位皇長孫。皇上道我教子不嚴,縱容子嗣犯罪,為害百姓,如今更意圖謀害泰安郡主,辛辛苦苦得來的官職也被貶了,命我在家思過,現將原兒囚於大理寺,判決明日午時處斬!”
“什麽?”李老夫人差點暈厥,李夫人亦是雙眼通紅,“他們怎就如此狠心?我的原哥兒!我們又沒想害人性命,就要拿原哥兒的命來償!”
李茂積麵色最是難看,不僅是為了嫡子之事,他更擔心,此事會不會牽連出八年前的那件大案。此時太子可沒有那麽大的權力保住自己!
李老夫人道:“我要進宮找娘娘求情,原哥兒可是親侄兒,是咱家唯一的嫡子,這麽做也是為了三皇孫,也是太子的授意,不能讓原哥兒白白去死!”
李茂積的雙眼忽地亮了起來:“對,母親,您快去求求姐姐,太子爺也是皇上的嫡長子,心肝肉,讓太子爺求求情,皇上也必定有所感觸,沒準能饒了原哥兒一命。”
東宮之內,李庶妃剛剛從李老夫人的哭訴中得知此事,如遭雷劈,急急去拉扯太子的衣袖:“爺,您救救妾的侄兒,他可是哥哥母親的命根子,他若沒了,母親指不定要哭成什麽樣。”
太子此刻也是呆呆的,這還是他第一次比皇帝在朝堂上如此嗬斥,顏麵全無,手中的權力一點兒也沒保住,全部移交給了嫡長子。這是父皇對自己失望了?他不過是想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心愛之人,若非父皇一步一步緊逼,他怎會出此下策!
幾十年來,一個想法第一次浮現在太子的腦海裏。自己當了四十多年的太子,父皇他為何要如此戀權?甚至為了打壓自己這個太子,還去扶持素來厭惡的嫡長孫。父皇,他為什麽就不能早點讓位呢?
太子眼睛裏血紅一片,讓李庶妃不禁生畏,“爺,您怎麽了?”
太子苦笑:“我現在手中的權力皆在燁兒手中,你讓我如何去救?以何去救?”
李庶妃動作一頓,麵色煞白:“難不成皇上真要立了那個病秧子為皇太孫?”
太子怨道:“我讓李家求娶薛二小姐,那是要正經求娶,你們李家偏想出那等下作法子,那馬車上還有泰安,她是未來的東宮太孫妃,一個不小心毀了她的名聲,東宮顏麵何存?”若非為了李庶妃母子,李家一家這般扯後腿的蠢物如何瞧得上!
李庶妃含淚不言,不敢將自己心裏的那些話說出,唯恐再招了怒氣。隻能悄悄送了信出去。
李家諸人得了信,陷入絕望之中,任是李老夫人和李夫人哭傷了身子,也無論如何挽不回李原的命。
餘者卻是皆拍手稱讚,李家之子惡名已久,如此報應實在讓人爽快。
······
陳國公府內,薛林不在朝中,一聽聞薛令蓁在街道中出了事,嚇得三魂去了七魄,速速請來太醫為她檢查。
待太醫再三言說無事,薛令蓁念著宋氏,便又請太醫去內室看看宋氏的情況。
薛林這才放下心,不禁有些抱怨:“芳姐兒這事兒怎不與我說?呂家小子下手狠辣,萬一惹惱了太子,薛家也指不定要受牽連!”
薛令芳心下一冷,算是將...最後的一點父女情清了個幹淨,忍不住道:“那父親就不為我們母女想想?女兒家的清白,等同性命。隻怕若是父親收到了李家帖子,馬上就允了這門親事呢!”
薛林見她戳破,惱怒道:“哪有如此指責父親的?你的規矩學到了哪裏?回去將女誡抄上十遍,另外,呂家的親事我絕不允許!”
“夠了!”薛令蓁不顧薛令芳驚訝的眼神,輕笑:“父親怕是不知,母親已懷了身孕,世子之位馬上就有了結果,可真是可喜可賀!”
薛林一僵,想起那日情景,更是羞憤,卻突覺身體劇痛,有種要死亡的虛弱感,隻清晰地聽薛令蓁冷冷道:“父親若是還想安穩地坐在陳國公的位置上就老實些。母親有子,我不介意讓自己的親弟弟早早坐上國公之位!”
薛林打了個冷顫,從骨子裏傳來一陣陰冷,連連點頭,身體裏的疼痛才消去,忍不住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陌生地看著眼底裏閃著冷光的薛令蓁,往日裏這女兒與自己不親近,卻甚愛向宋氏撒嬌,素不知她真正手段。方才,她是真動了一絲殺意。
此時,被派去打聽情況薛四兒趕來,見此情狀,亦是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皇上下了旨,要將李公子斬首,李大人更是被狠狠貶了官。太子爺也受了牽連,被禁足東宮思過!”
薛令蓁嘴角止不住笑意,對薛林道:“父親多心了,聖上不會放任李家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