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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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下了一夜的雨,殿前的大理石石階被雨水衝刷得十分清亮, 透著冰涼的感覺, 總算衝走了連日的暑熱。
大臣們守在寶和殿前,按照往日的規矩, 等候大太監張德壽的傳召入內朝拜,可今日這張德壽出來的時間卻晚了許多。
“今日已經晚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 莫非是皇上有疾?”一位大臣略等的有些急躁,向身邊的人詢問。
身側的人笑他:“聖上自入暑以來, 便多有不適,這連續十幾日的早朝都由太孫殿下主持。今日隻怕是太孫殿下有什麽事了。不著急, 慢慢等著張公公出來傳個消息便是。”
若是那秦燁真出了什麽事情才好呢!自己也不用如此大費周折地去籌謀。站在不遠處的謝大人黑著臉, 自秦燁入朝後, 他就沒好著臉色入朝過。因他是太子同門, 又是太傅之子, 當初在朝中擔任著從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學士,這短短一個月內,他便從從二品貶到了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讀學士。還被當朝斥責是德行不堪, 罰俸兩年。以他的年歲,出身, 這實在是莫大的羞辱。
可秦燁為人素來讓人挑不出錯來, 在那群禦史中素來聲望極好。秦燁一吩咐下去, 那群禦史玩命地抓住謝大人的尾巴不放, 就連多年前他逼妹為妾的舊賬都被翻出, 一個月內,謝大人被彈劾了六次,堪稱當朝之最。
更為三皇孫的許諾,他還要去向自己那一心向著外人的不肖妹妹討好,內外皆受窩囊氣,一想到這,他麵上更是一黑,陰沉沉地讓人不想靠近。
半刻不到的時間,張德壽的身影終於從殿內走出,神情嚴肅不同往日。
“張公公,今日你怎麽晚了這麽久?莫非是太孫殿下身體不適?”謝大人佯作關心地問道。
張德壽輕輕瞥了他一眼,不曾搭理,隻對諸大臣道:“今日聖上有要事要宣布,還請大人們速速入內吧。”
大人們麵麵相覷,這幾年來皆是風平浪靜,既無戰事,又無天災,除了那李家長子一案外,再沒了其他值得驚動聖上的大事,隻得壓下心下的疑惑,恭恭敬敬地入內早朝。
寶和殿內,皇帝昨日已被氣傷了身子,由秦燁扶著出麵。自臣子們一踏入殿,皇帝便敏銳地發現,這朝堂上太子的人已經少了大半,剩下的也被貶被調,直接架空了權力。
動作倒是迅速。皇帝眯了眯眼睛,心頭自豪,這個嫡長的孫兒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自己當年也不差多少。
秦燁今日著一身淡青雲紋直裰,抽條的身姿挺拔如竹,那張俊逸的麵孔愈發出眾。幾乎瞧不出昔日的病弱之態。
皇帝此刻倒真感謝起薛令蓁來。若非她,秦燁怕也活不到此時。到時太子即位,李家之罪便永久被掩蓋下去,奸邪在朝,國運遲早衰敗。
目光沉下,皇帝臉上不禁帶了絲陰冷。大臣在殿下噤若寒蟬,各自在心底暗暗揣測著究竟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惹得皇上動怒。
皇帝沉聲道:“朕登基多年,唯有一件事,令朕後悔。當年威遠侯一案,罪人李茂積欺上瞞下,玩忽職守,鑄成大錯,更汙蔑威遠侯,私自暗殺忠臣,縱子犯罪,罪大惡極,現以淩遲處死。李氏餘孽······”
皇帝掃了一眼下方群臣的各異神情,神情緩慢道:“滿門抄斬!與李茂積同謀之人,念上交證據之功,流放綿肅,永不得赦免!”
秦燁低頭望著腰間的玉佩。既是在綿肅犯下的罪過,就要在綿肅好好償還!流放他地,豈非太過便宜了他們?
皇帝撐起身子,扯出一抹笑意:“爾等,若有再犯,罪行加倍論處。”
大臣們心中一慌,紛紛跪地伏首:“臣等不敢!”
他們雖不知昨日宮中究竟發生何事,但從這李家如此罪行、皇上如此重怒的情景來...看,必是當年宋家一案乃是李家所為,沒想到這次太子卻沒什麽舉動,可真是稀奇。隻可惜啊,宋家雖會平複,但這宋將軍卻是不可死而複生。眾人不禁一歎。
而那些曾與李家交好的大人雖並未攙和進此事,可此時此刻,一個個都恨不得縮成了鵪鶉,生怕被皇帝瞧見,盛怒之下也一並收拾了。
謝大人也在其中,方才那一瞬間,他已經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也顧不上什麽儀態,趕忙用袖子擦了擦汗淋淋的額頭。旁人還有些不了解太子的個性,他與太子同門師兄弟,又素來親近,卻是知這太子對李庶妃的盛寵,他絕對不會不插手此事。可現今,無論是太子還是李庶妃,都沒和自己傳信,太子弄不好已被圏禁,至於李庶妃,可是凶多吉少了。
謝大人萬分慶幸自己被貶了官,位置不顯眼。他轉念一想起自己與秦熾暗中商量的事情,身形一僵。還好羽衣閣之事尚未辦妥,趁早與秦熾脫離了關係才是。隻是想起謝家這麽多年在太子和秦熾身上的投入就此打了水漂,不禁肉疼。
皇帝喘了幾口氣,撐起身子走了出去,又招來在旁聽教的秦燁,耳語道:“燁兒,你生來聰慧至極,可這為君之道,從此時起,你便要細學細看。當年宋家之事,乃是朕和太子之過,與你無關。宋定疆也隻會對朕和太子生怨。而你又助宋家平反,他必對你心存感激。今日朕將平反並獎賞宋家的旨意交由你來處置,宋家的恩由你送出去,宋家必會記得你的恩情,對你忠心耿耿。待你即位,這宋家便是你在朝堂上可用的人。”
皇帝哽了哽,繼續道:“宋家當年在朝中的勢力已被除了個幹淨,若想真正地重建昔日輝煌,必要依靠你的扶持。你大可放心去用。至於秦熾,就交由你來處理,他便是你立威的最好手段。”
秦燁點了點頭,將身體不適的皇帝送出,才坐在一側的座上,宣道:“宣威遠侯宋定疆入殿!”
此話猶如一個巨石砸入湖麵中,激起圈圈漣漪。
眾人隻能愣愣地看著那抹身著墨色長衫的人入內,長眉鳳目,一如當年,不顯絲毫落魄之態。唯有臉上一道淺淺疤痕,才讓眾人緩緩回過神來。
“臣參見太孫殿下!”宋定疆屈膝行禮,暗自握緊了手。
“宋將軍果真沒事!”武將一側,除了早就見過宋定疆的呂家父子,不少人都激動得熱淚盈眶,礙於皇帝尚在,不得大聲喧嘩。
秦燁走下台階,親手扶起宋定疆:“宋將軍不必多禮。今日侯府洗刷冤屈,威遠侯府的罪罰也一樣要平反!皇祖父已親封你為昌國公,威遠侯府邸也早已著人收拾妥帖成了國公府邸,宋氏一族不日亦會返回京城。”
宋定疆感激地低聲道:“多謝太孫相助。此恩必當湧泉相報!”
秦燁輕笑,轉身對周身跪了一地的大臣們,手中摩挲著腰間垂下的玉佩,道:“皇上方才已說過一遍,若再有人敢犯,我絕不輕饒!”
大臣們道:“是,臣謹遵太孫殿下教誨。”
退了朝後,大臣們陸陸續續地退下,秦燁獨自一人緩步走出寶和殿,殿外此時已經太陽高升,他剛一出來,還有些眼睛不適。
守在外殿的夏直急忙趕了過來替他遮陽,回到了東宮,這宮內愈發清靜。吳太子妃隨著吳貴妃打理宮務,又著手安排泰安郡主入宮居住入學等事,整日裏忙得不可開交。至於一向是個透明人的齊側妃更是整日裏宅在屋裏,聽聞李庶妃被賜死後,倒有些受了驚嚇。還有個白侍妾,就更是膽小。
路過庭院中那受了雨水滋潤,開得更加嬌豔美麗的花朵,秦燁抿了抿唇角,走進書房,提筆寫下一封書信命人交給薛令蓁。
······
昨夜雨初霽,陽光甚好,宋氏身體逐漸穩定下來,見今日實在是天氣好,薛令蓁才陪著宋氏出來在...園子裏走走,珍珠幾個丫鬟也是寸步不移地跟在身後。
宋氏撫了撫尚未隆起的腹部,溫柔一笑:“今日這天氣好,連園子裏的花都顯得更加漂亮起來。”
薛令蓁見她開心,笑了笑,綻出俏皮的一對梨渦:“母親比起這些鮮花也是不差的。”
宋氏瞥了她一眼,輕笑:“你這孩子,嘴巴愈來愈甜,定是沒少吃糖。”
薛令蓁正要說話,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隻見一身灰藍色打扮的方姑姑難掩麵上的喜意,上前向薛令蓁和宋氏行了禮,麵上帶著笑容:“郡主,殿下特意讓我給您送您送封信,道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薛令蓁歪頭地看了眼那信封,倒不覺得秦燁會騙她,隻是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會是什麽好事,竟讓方姑姑這麽急著送。
方姑姑含笑不語,隻將信塞入了薛令蓁的手中,笑道:“郡主瞧了便知。”
宋氏知曉這皇長孫會給薛令蓁是有書信往來的,但多也是在薛令蓁的生辰前後,對於此時送來的,也是頗為詫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