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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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幼鳶說:“從局子裏出來之後,我要求集團內部徹底調查此事,卻被‘事件已經平息’為由拒絕了。董事長和高層都不想再節外生枝。

    “squall並不懼怕□□,更何況是已經反轉的負麵。事發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或許還有人會說上幾句,再過幾年,大家也都遺忘了。而‘重塑宇宙’已經走到了第五年,五年對於一款爆紅的遊戲而言也是到了關鍵的階段,甚至因為其他全息遊戲的崛起,營收出現了不健康的下滑跡象。在這時候製造一起轟動性的新聞,將人們的視線重新轉移到‘重塑宇宙’上來,在集團看來或許是一件積極的好事。”

    時冶:“你說,這一切都是squall自導自演?”

    許幼鳶:“有可能。”

    “可這不是兒戲,弄出這麽大的事件隻是要搏一個頭版頭條,是不是太冒險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許幼鳶的眼神和低沉的聲音讓時冶心驚膽戰。

    “你是說……想要對付你?”時冶疑惑,“想要把你從製作人上拉下來?害你入獄?”

    “我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性。”

    “如果要害你入獄,又為什麽要花大錢和解,找人頂罪,保你出來?”

    “要是我真的出事便是坐實了所有罪證,‘重塑宇宙’必然保不住,squall又能得到什麽好處?”許幼鳶道,“剛開始這些想法不過是藏在我腦中的猜測而已,很快,當我被召回公司,在董事會上讓我引咎辭職時,我就知道一切都如我所想。squall沒想要真的將我投入監獄,可也不會那麽輕易放過我。這不是個意外,而是個想要拆掉我雙腿的大坑。”

    聽到這裏時冶深深地明白了事情的可怕性:“幼鳶,你到底做了什麽事,成為了別人的眼中釘?”

    許幼鳶眉心沉下一片陰鬱之氣,沒有回答時冶的問題。

    不過時冶看得出來,許幼鳶一切都明白,隻是她不願意說。

    想必此事牽連甚大。

    可能許幼鳶所處的職業環境有什麽危機,時冶這個外行人看不明白,好友也一定有她不得已的原因不方便明說,也就不繼續追問了,她相信許幼鳶的雙商。

    不過,現在有件和她有關的事擺著,非追問不可。

    “等會兒,說這麽多,和我妹有什麽關係?”時冶將話題拉了回來,“你別是在轉移話題。”

    許幼鳶對她微笑:“我可沒有轉移話題的習慣。”

    載具事件之後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且董事會的態度讓她無比心寒。

    這分明就是天降大鍋,結結實實地扣在她的頭上。

    這件事若是放在十年前,二十多歲的愣頭青可能會頭腦一熱就要賴在原地,受了這種氣,背了個彌天大鍋,不查明真相不當場反手打臉絕不罷休。

    如今浸淫職場多年的許幼鳶明白,以她一己之力無法扭轉局麵,起碼現在不可能。

    現在她能做的是迅速躲到暗處,養精蓄銳,暗中調查,為自己洗清冤屈。

    而作為製作人,也是整個團隊的負責人,無論是開發還是上線前的測試、整個遊戲的防火加密搭建的問題,載具事件的內情也沒向外界公開,她脫不了幹係。

    公司能夠承擔大部分的賠償,但許幼鳶也必然要接受處罰。

    本來以她的經濟實力不成問題,可前期花在去世母親的治療和善後上的錢已經非常龐大,這一罰下來隻怕又是一番傷筋動骨。

    公司沒讓她失望,最後的決定比傷筋動骨更讓她痛。

    “我們已經給社會一個交待。隻要你交出所有股權,離開squall,給集團一個交待,剩下的我們再想辦法,你就不必擔心了。”

    趁著她回家陪伴臨...終的母親,老東家在她後背狠狠敲上一棍,想打斷她的脊梁。不僅從她手裏奪去了凝結著所有心血的親兒子“重塑宇宙”,更是讓她在行業內和社會上名聲盡毀。

    她知道squall終於要啟動那個項目了,那個她極力反對的項目。

    將她徹底踢出局,讓她背負著罪責,甚至是冠上讓人頂包的懦弱形象。squall在完全自保的情況下清除了許幼鳶這個大麻煩。

    幸好她骨頭夠硬,生生挨著,起碼還站著,沒趴下。

    真正將她生活徹底打碎的不是藏著不可告人秘密的squall,而是她的妻子——現在已經算是前妻的小安。

    在許幼鳶一身狼藉,拿著從公司帶回的私人物品回到家,想要好好睡上一覺再戰鬥時,看見小安坐在客廳裏等待著她。

    她們一塊兒養的狗想要跳上她的大腿,被她拒絕了。

    “我知道很突然,你也剛剛經曆了一場不愉快,不過我不想再等待了。事實上,在你母親病重之前我就有現在的想法,一直覺得不合時宜怕給你造成更大的負擔便忍著沒說,沒想到一時心軟拖到現在,對你我都沒有好處。”小安在家裏穿著職業裝,整個人緊繃又堅定,帶著悲憫又絕情。

    小安說:“我想著還是別繼續拖下去了吧……再繼續下去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我不想讓咱們難堪。幼鳶,你是我最親的人,我不想再瞞著你。”

    沒有出軌沒有爭吵也沒有任何大波折,小安用成年人熟悉的那種方式和她談話。

    就像被甲方折騰時雙方的麵帶笑意,也像是辭退某位員工時的循循教導,這是成人世界裏沒有硝煙的戰爭,是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必須保持場麵好看的修養。

    坐在兩人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裏,這對近五年的戀人、合法伴侶,隻用了不到十五分鍾就在一片平和的氣氛下分道揚鑣。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朋友的車也停在屋外,小安專門等許幼鳶回來,和她告別後就直接走了。

    時冶說:“你和小安離婚這事兒太突然,又夾在你媽媽去世和載具事件之中,我都不好問前因後果。所以……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麽分開了?”

    “沒什麽原因。”許幼鳶想了想說,“也算有的吧,就是不愛對方了。我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對她不太上心,她覺得自己仿佛單身,還因為家庭的原因被束縛著。既然和單身無異,為什麽不幹脆真的單身?她就是這樣想的。我沒什麽別的想法,既然愛情已死,就沒有再捆綁的道理。”

    時冶一時插不上話。

    她和許幼鳶是很熟,可是再熟,人家兩口子關上門過日子的事兒她也沒什麽好多嘴的,冷暖自知。

    “她覺得我已經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了。”許幼鳶很認真地看著時冶,“她覺得我已經不會愛人。她說各種節日我送的禮物並不是因為愛她,也不是因為她需要,而是一種生活習慣。就像早上起床刷牙洗臉,晚上再來一遍的習慣罷了。一天接著一天,千篇一律,沒有任何激情,她不想要步入中年越來越麻木的生活,她已經徹底厭倦了。 ”

    “你覺得她說得對嗎?”

    許幼鳶道:“之前不覺得,這幾天空了又回想了一下,可能她真的是對的。先前不讚同她的說法隻是沒有時間好好細想。後來不是丟了工作了麽,有足夠的時間去想她說的話。我承認她說的對,我的確更在意工作。可是,我不努力工作怎麽維持現在的生活?我不往上走,馬上就有人會從我的頭頂上越過去,生在這個年代這個位置,我有別的選擇嗎?”

    時冶知道了:“所以你就是在這種充滿抱怨的情緒下和我妹……”

    許幼鳶頭疼:“就算我再煩躁也不可能主動和你妹睡在一塊兒。我說了,這完全是個意外。”

    ...和小安的離婚手續辦得很快,兩人分別在電子協議上簽字,連民政局都不用去,這個年代在網上一切都能辦妥。

    兩人協議離婚,平分家產,當然,許幼鳶已經沒有多少家產可分了。

    許幼鳶想要將現在手頭唯一的房子留下,差小安的錢分幾個月給她。

    小安不太同意,她想要出國,所有的課程都已經報名了,就差最後一筆錢了。她必須現在拿到她應得的那份。

    “賣房需要時間。”

    “我有一個朋友可以付全款。過戶手續現在也很快,不要再拖了,幼鳶。”

    時冶有點氣:“對她而言是拖,可對你來說呢?你一點都沒有準備,剛經曆這麽大的事,她居然催著你賣房?”

    許幼鳶沒有評價,繼續說:“房子很快賣掉了,後來我搬到西郊去住,你也是知道的。”

    許幼鳶從市中心,麵對著繁華江景的複式樓搬出來時,渾身上下的行李除了兩個箱子和一個背包之外的生活用品之外,什麽都沒帶。

    以前的車賣了,換了一輛不帶無人駕駛係統的小破車,幸好許幼鳶年紀大,還趕上了考駕照的年代,自己駕駛也沒問題。

    換出來的錢交了一整年的房租。這個年代,即便在西郊的一居室,房租也高到令人咂舌。不過和市裏動輒上萬的租金比起來,郊區除了遠點外還是很合算的,就是每個月費點油錢。

    保潔打掃完之後許幼鳶就住了進去。

    在西郊住了一段時間,大概一周左右,她算了算手裏剩下的錢,知道必須要找份工作,她迫切需要收入。

    代碼會寫也會畫原畫,甚至還能寫點兒劇本。許幼鳶一直都提著一口氣從未鬆懈過。這些年上班積累了不少人脈,許幼鳶本以為即便沒坐班,想要接點兒私活、混口飯吃並不難。

    沒想到,這些人脈在關鍵時刻全都離她而去。

    “重塑宇宙”的載具載具風波別說在行業內,放眼在全國都家喻戶曉,許幼鳶因為此事被踢出squall,成為喪家之犬一事,已讓她從業界大佬淪落為業界笑柄,甚至是禍害。加之squall還繼續在暗中打壓,許幼鳶發出給行業朋友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三十四歲,疲憊的中年期,剛剛經曆喪母之痛、離婚風波、從雲端跌落,一身傷的許幼鳶發現自己被困在沒有出路的山穀,隻剩一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