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霞山上。

    清晨的山裏，天邊剛剛泛起微亮，蕭姍就醒了。

    燒水、煮飯、洗衣，一樁樁瑣事下來，竟覺得身上有些燥熱。

    她看了看四周，房屋旁的桃樹似是已經抽出了新芽，心裏便知，春天是要來了。

    昨日裏，聽葉燦說，他去京城給一戶人家看病，回來的路上，路旁的桃花的已經開了。

    果然還是山中清冷，比不得京城。

    但城裏即便是再熱鬧，再繁華，都是與她無關的人世了。

    轉眼間蕭姍在長生閣待了已經二月有餘。

    這裏的日子簡樸清閑，倒也自由自在，隨心所欲。

    綺霞山上的風景甚好，奔流不止的泉水，常綠不敗的樹木，時而冒出的鬆鼠、小鹿，給生活平添了幾分意思。

    這些日子，趁著修養身子的空隙，蕭姍讀了長生閣的不少醫術，其中多有奇形怪狀療效驚奇的草藥。

    打小蕭姍的記性就特別好，隻要她讀過的書，內容都會記個八九不離十。

    對於學醫，她本身悟性就不錯，再加上東方閣主的提點教導，以後要走的路也漸漸明朗起來。

    雲遊四海，嚐遍人間百草，等走不動了，憑她這點經驗，到醫館裏給人看看病開開方子，也該也能應付得了。

    隻不過偶爾會想起顏吾芟，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這個做師父的，當真是一點都不稱職。還沒教給她什麽醫術，自己就消失不見了。

    這日蕭姍正看書看得入迷，小黑忽然從窗外跳了進來，舔了舔她的手，又用爪子撓撓，示意蕭姍和它出去。

    蕭姍笑了笑，便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跟著小黑往外走。

    蕭姍到了長生閣之後，沈照藍本怕她無趣，就把小黑帶了過來，陪她作伴。許久不見，小黑見了她，依然熱情不減當年。

    若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如此簡單純粹，就好了。

    正想著，忽的眼前一亮。

    麵如春風，目若星辰，麵前站著的那個人還是像最開始那般幹淨明亮，如一縷春風拂麵，溫度正好。

    好像隻有他，還是最開始的模樣。

    “照藍，你可是好久都沒來了。”

    沈照藍雙手背於身後，搖頭晃腦地說道：“某人久居於此，看來是不知道這山路有多麽迂回陡峭，上山一趟，我容易嗎我？”

    “我們沈大將軍還真是謙虛，區區綺霞山，你一天上下八次都沒問題，我看你恐怕是被京城逍遙富足的生活絆住了腳吧！”

    沈照藍聽罷，哈哈大笑了幾聲。

    “那今天，吃慣了山珍海味的沈大將軍，能否賞個臉，嚐嚐我這裏的粗茶淡飯啊？”蕭姍繼續說道。

    沈照藍一聽，伸出食指點了點，道：“就等你這句話呢。你知道嗎，昔日我在夜淩晨那裏吃幾口你做的糕點，他那眼神就跟看見蟑螂一般，恨不得立馬捏死我。”

    蕭姍臉色一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還想不想吃飯？”

    沈照藍知道話不投機，立馬收住，“想，我不說了。”

    蕭姍這才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屋子裏已是飯菜飄香。

    “都是簡單的小菜，嚐嚐吧。”她把最後一道菜端上來，順勢坐下，“說吧，這次來，有什麽事？”

    沈照藍輕輕歎了口氣，道：“阿姍，實不相瞞，京城的這些日子，一點都不安寧。”

    “怎麽會？”

    “皇上歲數大了，近來身子不好，久病不愈，已經很久沒上朝了，而且南境那邊，也不大穩定，南襄國趁機進犯，南境的閔州已經失守了。”

    蕭姍一驚，“閔州？那不是謝家……”

    “對，謝家軍常年駐紮在閔州，不知這次是怎的了，居然讓南襄國得了勝。過幾天，我可能會去一趟衢州調配兵馬，所以先提前和你說一聲，沒準哪天，我就動身走了。”

    “什麽時候走？”

    “還不知道，看南境那邊的情況吧，畢竟謝家軍還在，若是情況好轉了，也可能就不去了。”

    蕭姍噢了一聲，點了點頭。

    “我要是去了衢州，也不知道多久後才能回來，”他說著，突然挑了挑眉，一副嬉皮笑臉，“到時候你可別想我啊。”

    蕭姍嘴一撇，“鬼才想你呢！”

    “唉，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誰。”沈照藍搖了搖頭。

    蕭姍怔了怔，沒吭聲。

    沈照藍語氣緩了下來，“阿姍，都這麽久了，你不想和淩晨說清楚嗎？兩個人之間有什麽事，一直躲著不見麵，終究不是個辦法。”

    蕭姍夾了一大塊肉嚼了嚼咽下，才緩緩道：“怎麽不是個辦法？不見麵就已經是答案了，有些事也不需要解釋得多麽清楚，緣分盡了而已。人總是要往前走的，這世上，誰離了誰，都能照樣活著。”

    沈照藍聽她這樣說，雖然驚奇，但一想到麵前的女子，似乎各處都非同尋常，所以聽這一番話，也不足為怪。

    “照藍，”蕭姍頓了頓，似乎鼓足了勇氣似的，“我要和你一起去衢州。”

    沈照藍愣了愣，夾在筷子上的一塊肉差點掉下來，“我沒聽錯吧，你和我一起去？”

    蕭姍重重點了點頭，“對呀，你要是去的話，到時候記得叫上我，別一個人跑了。”

    “為、為什麽呀？”

    “我這個人呀，就喜歡遊山玩水，總待在一個地方容易煩。我在書上看到過，說衢州一地山靈水秀，草木豐盛，有好多奇花異草，而且現在開春了，也暖和了，所以我想去看看，順便采采草藥。”

    沈照藍思索了片刻，他之前拐了個王妃出門，現在又要帶著她去衢州那種偏遠的地方，當真是不可思議啊。

    但他心裏知道，蕭姍認定的事，一定不會輕易改變，看她這次下了這麽大的決心，隻得點頭答應。

    兩人吃完飯，蕭姍興高采烈地去書閣翻找著關於衢州的書籍，沈照藍則去了東方閣主那裏拜訪。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隻有一方簡陋的桌案。

    東方閣主已經年近花甲，白發蒼蒼，卻仍是一派大家風範，眼中目光之深邃，似乎能包容一切，不為任何事所動。

    他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對沈照藍道：“你是怕蕭姍去了衢州，就不願意回來了？”

    沈照藍點點頭，“她說她想去各地遊山玩水，雖說人各有誌，我也不想阻攔，但我怕她這一走，和淩晨之間的心結，怕是永遠都解不開了。”

    “可是——”沈照藍話還未說完，隻聽得房門一響，蕭姍便走了進來，把懷裏的小黑放到地上。

    她麵帶興奮道：“東方閣主，照藍應該都和你說了吧，我要去衢州了，過幾天就走。”

    “可不一定去呢。”沈照藍在一旁提醒道，“你別期盼得太早。”

    “你若不去，我自己去也是一樣的，”蕭姍朝他嘻嘻笑了一下，“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興致。”

    東方閣主慈祥地點了點頭，哈哈大笑了幾聲道：“你這性子，還真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對了，東方閣主，我還有一事要拜托您。”

    “什麽事，說吧。”

    “是小黑，我不想讓它和我一起四處奔波，你和它感情也不錯，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它？”

    東方閣主自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這山中清閑，小黑留下，正好能給我這個老頭子解解悶兒，不過，你既然拜托我，我也有一事要拜托你。”

    蕭姍愣了愣，有些慌張道：“您居然有事找我？哇塞，我還真是受寵若驚，”說著拱了拱手，一副正經道，“您盡管吩咐，蕭姍一定盡全力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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