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日暮，天色暗淡，養心殿裏的燭火靜靜燃燒著，案前油燈未滅，蘇悅兒朝著裏麵望去，便看見夜淩晨正坐在桌案前，借著油燈的光，認真地翻看著奏折。

    蘇悅兒見此，眉頭皺了皺，走上前去，一臉憂心地說道：“陛下，臣妾聽說您身子不太好，怎麽不歇息歇息？”

    夜淩晨見她來了，放下手裏的奏折，淡淡笑了笑，說道：“沒事，隻是受了點涼，已經好多了。”

    說完，又拿起奏折繼續看著，覺得胸腔一癢，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

    “陛下——”蘇悅兒無奈奪過夜淩晨手中的奏折。

    “朕從前在外帶兵，身子骨沒那麽弱，放心吧。”

    “臣妾帶來了山藥薏米粥，可以驅寒，陛下先嚐嚐再看也不遲。”

    說著，蘇悅兒側了側頭，銀鈴會意走上前來，蘇悅兒接過了她手裏的膳粥，遞到了夜淩晨麵前。

    這粥呈在了眼前，夜淩晨也確實覺得胃裏有些空，就輕輕“嗯”了一聲，接了過來。

    “不錯，辛苦你了。”

    蘇悅兒笑了笑，“不辛苦，不過這大熱的天，陛下怎麽著涼了？”

    夜淩晨慢條斯理地喝著粥，想了想，道：“許是夜裏風涼吧。”

    蘇悅兒微微蹙眉，埋怨道：“張公公是怎麽伺候的，居然讓您夜裏受了涼？”

    張公公站在一旁，身子一顫，正要前來謝罪，夜淩晨朝他擺了擺手，開口說道：“不關他的事。”

    張公公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重新站回到一邊。

    蘇悅兒眉頭浮出幾分不解，“陛下，可是寒疾又發作了？你最近沒去什麽地方吧，既然張公公伺候地周到，好端端的，您又怎麽受了涼？”

    “朕能去哪，不過是這幾天覺得悶熱，自己貪圖涼快，沐浴時多加了些冷水罷了。反正這寒疾也隻在晚上發作，不耽誤事。”

    夜淩晨眉毛一挑，看了張公公一眼，隨口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過去。

    蘇悅兒聽了越發擔憂，“那就更要注意身體了，白天您處理政事繁忙，晚上又不得休息，身子會累壞的。”

    “沒事的，我看完這本，就歇息了。”夜淩晨語氣裏頗有無奈。

    蘇悅兒聽了這才作罷。

    夜淩晨見她信了，便轉移了話題，說道：“三日後，是沈照藍和知夏成親的日子了吧，你挑些賀禮，送去沈國公府吧。”

    蘇悅兒語氣中有些驚喜，問道：“我？”

    夜淩晨點點頭，“怎麽了？”

    蘇悅兒明媚一笑，應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早早準備好賀禮。”

    說罷，心裏暗喜，這還是陛下第一次將這種事情交給她來做，這是不是說明，陛下心裏已經漸漸認可她了？

    夜淩晨沒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隻將碗裏的粥喝了幾口，便放到了一旁，朝著蘇悅兒說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日回去歇著吧。”

    蘇悅兒剛剛生出的幾分歡喜瞬間又煙消雲散，就像是心頭剛剛燃起的火苗，又猛地被人一盆水澆滅，失落又抱有幾分期待地說道：“陛下身體不好，臣妾今晚在這裏陪您吧。”

    夜淩晨繼續看著手裏的奏折，麵色上沒有一點變化，隻是淡淡說了兩個字，“不必。”

    “那……陛下早點歇息。”

    蘇悅兒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隻是沒戲，隻得雙手交疊於腹前，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蘇悅兒走後，夜淩晨看了一眼張公公，冷冷地喊了句，“張長盛。”

    張公公急忙上前，躬身應道：“奴才在。”

    夜淩晨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問道：“蘇妃怎麽知道，朕生病一事？”

    張公公急忙賠著笑說道：“陛下，想是蘇妃娘娘擔心您的身子，前來看望，也是應該的。”

    夜淩晨心裏輕哼一聲，隻冷笑一聲，囑咐道：“以後管好你的那些徒弟。”

    張公公急忙應道：“奴才遵旨。”

    “研磨。”

    “是。”

    張公公低眉順目地走上前來，仔細地研著墨，後背冒出一層冷汗，心想著回去定要教訓教訓手底下那愛通風報信的人。

    夜淩晨也沒過多責備他，張公公是個聰敏人，提醒到了就行了。

    他這寒疾，隻會在晚上發作，白日裏該上朝還是上朝，也不會有人知道。

    今日這消息卻傳到了蘇悅兒宮裏，明日後日，恐怕他說了什麽話，身邊那些小太監也會拿著它去換銀子。

    雖然他經常便裝出宮一事，隻有張公公知道，但日子久了，保不準會被其他人發現，他隻是不想讓蘇悅兒知道自己時常出宮一事，旁的倒也沒什麽，今日隻不過是想告訴身邊這些伺候的人，勿要隨便將這養心殿裏的情況外傳。

    不過說來，他也好幾日沒出宮去了。

    自從那次下到井裏救人，因井水冰涼刺骨，他體內的寒疾好像又時不時開始發作了。一開始還好，隻是隱隱覺得體內有些涼意，他也沒在意，沒想到卻是愈演愈烈了，就算是在這酷暑天，也時常覺得手腳發涼，背後直出冷汗。

    從前顏吾芟留下的藥方，好像也不大管用了，喝酒緩緩神子，麻痹一下大腦，好像還好些，不過現在每日都有朝政在身，喝酒又無事，所以這個法子也作廢了，隻能強忍著，忍一夜，到了第二天天明也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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