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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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二十五年九月初五,京杭大運河近蘇州段。

    這幾日柳承誌帶著幕達在蘇州遊覽了一番,介紹了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他們白天出去遊玩,晚上按照柳承誌的建議,住在官府的驛站或者較大一點的客棧,一來是寬敞舒適,二來是相對安全一些。

    今天是他們離開蘇州的日子,甫一出蘇州港口,他們就遇上了一艘銅船。

    在這飛舸如梭,異常繁忙的大運河上,船把式行船憑的是本事,拚的是速度,唯獨遇到這雲南的銅船,船身裝滿了銅礦石,船工們經過長途的跋涉已經煩躁不安,見到河道上密密麻麻的船隻,依仗著銅船吃水深,轉向困難,根本不會避讓,如果被撞上了,也隻有自認倒黴,所以大家隻有乖乖避讓的份兒。

    今天本就出發得晚,為了避讓那兩艘銅船又耽誤了兩個時辰,他們的船駛出蘇州後不久,天就黑了,既然出來了,哪裏有走回頭路的道理,返回蘇州是不可能了,柳承誌就建議靠岸後在船上過夜。

    晚上睡覺前,他讓跟他一起出門的那兩個家仆,把每個住人的船艙裏都放上一大碗水。

    “這是幹什麽?”妃敦疑惑道。

    “防悶香。”柳承誌答道。

    “悶香是什麽?”妃敦又問。

    “悶香又叫奪命香。這裏鄰近太湖,常常有湖匪流竄過來謀害過往客商的性命,他們要麽白天扮作船工舟子,故意在河道上滋事,然後趁亂搶劫,這是明搶,這種人叫做‘水老鴉’。”柳承誌說道:“還有一種暗搶,就是晚上趁你睡著以後,在房間裏麵投放悶香,可致人昏迷,然後再殺人越貨。”

    “這麽厲害?!”妃敦倒是聽說過這些漢人所用的蒙汗藥,但是這種悶香倒是第一次聽說。

    “這悶香的毒,唯有在房間裏放一碗水才能化解。”

    “還是你想得周到。”妃敦看了看周圍的河麵上,除了他們,還有許多扁舟,似乎是在此捕魚的人,她又說道:“這裏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在,這些湖匪敢動手嗎?”

    “正是有這些人在,才覺得可疑。”

    “怎麽說?”

    “如此繁忙的河道,就算有魚也被嚇跑了,何況這裏距離蘇州有一段距離,附近岸邊又沒有漁村,怎麽會有這麽多漁船呢?”柳承誌笑道。

    “啊?!”妃敦恍然大悟,難道是他們被盯上了?

    客艙裏確實放了幾箱珍寶,其中還有一些是亞齊國蘇丹準備讓王子貢獻給萬曆皇帝的貢品。

    柳承誌看出了她的緊張和疑惑,說道:“是禍躲不過,你讓兵士們晚上睡覺警醒一點,我去陪著幕達王子。”

    “那為什麽不派人馬上上岸去找營汛隊呢?”他們此次來到大明,從進入大明的領土以後,都受到了各地官員的照顧,妃敦這個時候想到的還是要借住官府力量。

    “這些營汛隊裏麵,也是魚龍混雜,有些人還是跟這些湖匪沆瀣一氣,拿了湖匪的好處的。”柳承誌擺了擺手,說道:“而且這些官老爺們是懶散慣了,不出點人命是不會動的。”

    “原來如此……”那她要更加小心了。

    她十三歲起就做了幕達王子的貼身護衛,十八歲更是成為亞齊開國以來第一個女侍衛長。

    雖然說這一路走來並沒有什麽大的風浪,她也自信什麽危險都能夠應付,但是還是小心為妙。

    是夜,醜時。

    閻一和幾個他的同夥早已在岸邊埋伏已久,他們是從這艘船在蘇州停靠後就盯上的。

    他那天綁架柳家少爺不成,反而被妃敦砍了三根手指,逃出了城,一怒之下殺了給他出點子的吳槐。他料定柳承誌就算沒有把綁票的事報官,也定然會私下追查他,如果被他查到的話肯定不會放過他,何況他身上還背著好幾條人命。

    所以左思右想,他決定鋌而走險,和人到蘇州這一帶的運河沿岸打劫,沒想到前幾天讓他看到了柳承誌。

    他那天在孤山下看到白氏的時候,就記住了柳承誌,為了實施綁架計劃,他還偷偷多次到柳家的商號門口去“踩點”,就記住了柳承誌的臉,加上中元節那天的慘痛經曆,他是怎麽都忘不了這張臉了。

    這個男人體魄魁梧,儀表堂堂,含著金湯匙出生,中過解元,不僅娶了那麽漂亮的女人,還日進鬥金。比起他的一條爛命,簡直好運得讓人嫉妒。

    想想他斷掉的三根手指是因為柳承誌那個滑頭兒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賊小子,早晚非要剁了他不可!

    說到斷了的手指,他看到柳承誌似乎是在陪同一個黑皮膚的番邦男子,一個穿著金線繡成的衣服的,頭上的帽子上還有閃閃發亮的金飾,一看就非富即貴的人。

    還有那個人的隨從裏,有那個番邦女人!

    那一夜沒看清她的臉,但是那頭短發和黃銅耳環,還有那個身形,她化成灰都能認出來!

    閻一想到,這真是天助我也,他運氣不錯,正好跟他有過節的人都在這艘船上了,他好一起給解決了!

    他們分成兩路,一路人馬跟著他埋伏在岸邊的樹叢裏,另一路人馬則喬裝成漁民,劃著小船緊跟著這艘大船。

    醜時一到,隻聽得岸邊的樹叢裏,有人學了鴟鴞的叫聲,然後樹叢裏和扁舟上的紛紛嘴裏叼著兵器,潛入水中,不一會就泅水來到大船上。

    今夜無風,船頭挑著的那個“柳”字旗似乎也是睡著了一樣,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今日正是月初,新月的月光本就不甚明朗,加上剛才有些微風,一片雲飄過,正好遮蔽了月亮和星光。

    大船上門窗緊閉,除了閻一他們光腳踩到甲板發出的輕微的吱呀聲,還有兩岸的草叢裏時不時發出的蟲鳴,就是一片湮沒在黑暗中的寂靜。

    閻一摸上了船,解下頭上的頭巾捂住口鼻,又熟練地點燃了悶香,讓幾個同夥在每個關了門窗的船艙裏都放上悶香,然後靜靜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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