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商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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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見了這個火盆,馬上明白了蔡姑姑的意思,這是要柳承誌從火盆上跨過去,好去去他從牢裏帶來的晦氣。

    當初柳承誌不在家,如意父母雙亡要進柳家門的時候,柳母馮氏也給她安排了這麽一出。

    “委屈姑爺了。”蔡姑姑見柳承誌似乎身上有傷,走路都不太利索,便說道:“勞煩姑爺抬一下貴足,從火盆旁邊繞過去便可。”

    柳承誌這才明白了這個老宮女的意思,說他“委屈”,他是真的委屈,晦氣又不是他想帶來的,好不容易放出來了,還要來這麽一遭。

    不過他扭頭見身旁的如意一言不發,又蹙著眉,還是咬了咬牙,從火盆旁繞了過去。

    不過他蓬頭垢麵,一身血汙的樣子還不能見王爺,蔡姑姑又給他安排了剃頭、梳洗、沐浴、熏香等等一係列。

    連泡澡的桶裏都撒著番邦進貢的蘭花花瓣,你說講究不講究?

    柳承誌進了浴室,跟著他進來了兩個小太監,想要伺候他洗澡。

    “你們出去吧,我自己來。”

    “那怎麽行,這不和規矩啊,姑爺!”

    “我不習慣洗澡的時候有人在……”除非那個人是如意。

    “姑爺,蔡姑姑說了,要我們把你收拾妥帖了,不然要責罰我們了!”

    這個老宮女還挺厲害。

    如意送了柳承誌到浴室,剛想離開的時候聽到了裏麵相持不下的爭執。

    “還是我來吧。”如意走進了浴室,讓兩個太監退下。

    “這……”

    “如果蔡姑姑問起來,就說是大小姐讓你們退下的。”

    如意給柳承誌脫了衣服,見到他全身上下除了臉,遍布著各種鞭打的,杖擊的,針紮的傷痕,這個把月他沒受刑,大部分已經痊愈了,留下了大大小小觸目驚心的傷痕。

    最厲害的是他腿上杖刑的傷,在刑部大牢的時候找大夫看了,說是傷了筋骨,怕是要跛一陣子了。

    “他們怎麽就這麽狠心哪……”如意說著說著,眼睛裏又開始攥著淚水了。

    “怎麽又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多虧了你爹,還有顧先生和葉大人,我這不是完完整整的給放出來了嗎?又沒缺胳膊少腿……”柳承誌安慰著她。

    雖然葉向高前期四處奔走無望,不過多虧了顧憲成拿出了那封他親筆寫的帖子比對筆跡,他這才洗脫了“通敵”的罪名。

    “你這哪裏叫完完整整,差點就沒命了……”如意摟著他,越哭越厲害了:“你要是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柳承誌拍著她的背說道:“不哭了啊,我這才放出來,這些不吉利的話趕緊收回去,趕緊的洗完了去見你爹吧,別讓王爺等急了。”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柳承誌才收拾妥帖。

    如意攙扶著跛著腳的柳承誌走進了正堂,見朱翊鋼正襟危坐,已經等候多時。

    蔡姑姑想到柳承誌雖然有功名在身,但沒有官職而且又是王爺的晚輩,初次見麵,怎麽也該行大禮的,便在正堂裏擺了個蒲團,準備讓柳承誌跪拜。

    柳承誌這腿多走兩步路都脹痛難忍,他看了那個蒲團一眼,並沒有打算跪下的意思,隻是雙手向前一伸,準備站著給朱翊鋼作揖行禮。

    “姑爺,初次見王爺,這是要跪的……”蔡姑姑小聲說道。

    朱翊鋼依然坐著一動不動,既沒有讓他免禮的意思,也沒有說他這樣不合規矩,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婿。

    女兒找回來了,女婿也救了,這個女婿的口碑不錯,而且考上了解元,也是個正經的讀書人,今日一見,雖然受了牢獄之災,麵容憔悴了些,不過依然看得出來是個相貌堂堂的體麵人。

    不過他唯一不滿意的,大概就是柳承誌是個商戶了。

    按照祖製,皇族和宗室不能從事士、農、工、商這四種職業,從太祖以來,大明一向是重農輕商,士大夫階層是瞧不起這些商戶的。

    有點錢的商戶都努力上進,希望子孫能考中功名,光耀門楣。

    他這個女婿倒好,反其道而行之,放著功名不要,反而正兒八經地做起了生意人,還把生意越做越大。

    話說回來,他要是不做瓷器生意,就不會去常州開什麽石子青礦,也不會得罪高淮。

    如今他把女兒找回來了,接下來就是要想辦法要女兒認祖歸宗。

    雖然如意在穆宗的喪期出生,無法在宗人府的金冊玉牒上登記,但是凡事都是有變通的,如果太後和皇帝高興,網開一麵,給如意正名上封號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和陸還真唯一的血脈,怎麽能沒有身份?

    就是女婿這個商戶,真讓他有點頭疼……

    他倒不是想擺老嶽父的架子,隻是想試一試這個柳承誌的脾性,看看他有多在乎自己的女兒。

    柳承誌聽到蔡姑姑的話,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如意,如意遞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試一試,如果不行就求父親免禮。

    柳承誌試了幾次,都沒能跪下去,他走路都疼的腿,怎麽可能彎得下去。

    這時,瑞兒掙脫了小環的手,跑到正堂正中,大聲地說:“外祖父,我爹的腿讓那些壞人打壞了,不能給您下跪,瑞兒代替他給您磕頭了!”

    說完,瑞兒跪到了蒲團上,像模像樣地給朱翊鋼磕了三個頭。

    “哈哈哈!”朱翊鋼看著這個懂事的孩子,忍不住笑了:“快起來吧!”

    他又站起來,走到如意和柳承誌身旁,看了看柳承誌那雙腿,對如意說道:“女兒啊,你這個長子年紀雖然小,但是十分有孝心啊,真是教養得極好啊!”

    他也自認是個有氣節的讀書人,若不是考慮到妻兒,他是斷然不會向高淮那些人低頭的。

    讀書人自古以來有兩個特點:敢說,不怕死,所以他才能和顧憲成那樣的“清流”惺惺相惜。

    程朱理學崇尚節製皇權,對於這些皇親宗室的特權甚至是跋扈,也是時常抨擊針砭的。

    不過眼前的這位,既是宗室,又是他妻子的父親,而且出力營救了他,老人家有些脾氣要給他“下馬威”,他也隻能遷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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