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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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錫田家,在田希孟曾祖那一輩原本是經營蠶繭生意的,但是大明的商戶有錢沒地位,所以田家先祖便要子孫發奮讀書,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自田希孟的祖父在弘治年間高中第一甲的進士,田家的財運便變成了官運,從田希孟以後,便世代有人在京師為官。

    田希孟的弟弟開竅得晚,四十多歲才中了第三甲的進士,所以就外放做了知縣,到了年事漸高,他上疏朝廷,請求回鄉任職,於是在無錫知縣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年。

    田希孟唯有一女,但田知縣有一女兩子——田雅姝、田湛和田澄,田雅姝早早地嫁到了杭州,長子田湛已經高中萬曆二十年的進士,如今在京師戶部為官,唯獨剩下這個屢試不中的田澄,讓田知縣傷透了腦筋。

    不過田知縣想到自己也是四十多歲才中的進士,如今幼子田澄也才二十出頭,還有大把的時間,如此自己寬慰一番,到也不覺得那麽難過了。

    “沒事你要多讀些書,這樣才能寫得出好文章!”田知縣總是如此告誡田澄。

    田澄也無時無刻不把這句話放在心上,連做夢都夢見父親那張嚴肅的臉。

    等到去年秋天,他的伯父田希孟也告老還鄉了,家裏又多了一個每日對他耳提麵命的人,他時常覺得憋悶,但是又有苦難言,所以總想借機出去透透氣。

    正月十八這天,田澄有個以前同科中舉的同學,外放了縣丞,正好有事路過無錫,便找了幾個同窗一起相聚,田澄見到了機會,便正大光明地向父母還有夫子告假,一起去遊湖吃酒了。

    田家有嚴格的門禁,天黑前必須回家,他小酌了幾杯,趁著酒興未散,便獨自駕車趕在黃昏時回家。

    正月裏的天氣,雖然已經立春,但依然有些寒冷,偏又這幾日下了一場小雪,路麵積雪成冰有些打滑,田澄自幼跟車夫學得一手駕車的好本領,隻是父親覺得這是雕蟲小技,他也從來不敢在家人麵前炫耀。

    因為天冷,路上行人稀少,田澄也顧不上路滑,加快了速度,趕著回家要緊。

    想著要抄近路,他便想到了可以穿過一條小巷,可以節省不少回家的路程。

    當他嫻熟地駕著馬車來到那條小巷前,準備拐彎時,忽然從巷子裏走出來一個打著油紙傘的男子,看不清模樣,但是見他背上背著一個包袱,另一隻手裏還有一根竹杖,似乎是在急匆匆趕路的模樣。

    “小心!籲——”

    “啊!”

    田澄已經盡力勒住了馬韁繩,但是還是遲了一步,那人被突然出現的馬車嚇了一跳,油紙傘往空中一揮正好刺中了馬兒的眼睛,馬兒受了驚,前蹄騰空而起,正好踢中了那人的頭。

    隻聽得“咚”地一聲,那個男子已經應聲倒地。

    田澄心想“壞了”!

    他撞到人了!

    “喂!快醒醒!”田澄迅速下車來查看,見那人還有氣息,隻是額頭受了傷,暫時昏迷了過去。

    田澄見此人約莫二十八九歲,眉目倒是清秀,油紙傘和竹杖倒沒什麽特別的,那個藍布包袱上還繡了一個“陳”字。

    穿著很樸實的藍布棉袍,腳上卻穿著一雙官靴……

    壞了!

    他撞倒了一個當官的!

    看他身材瘦削,不像行伍之人,應該是個士大夫……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更何況是他自己把人家撞倒的。

    田澄索性拿了此人的物品,又把他搬上了馬車。

    酒後駕車撞人,還是個士大夫,父親免不了又要訓斥他了。

    等回到田家大宅,田澄讓仆人把這個男子安頓到了客房,又請了郎中來診治。

    田澄有些慶幸今日父親和伯父出門去了,說是去東林書院跟顧家兄弟還有高攀龍一起賞雪,還要小住幾日。

    他知道家裏的規矩和父母的脾性,便主動向母親承認了自己今天的錯誤。

    田夫人嗔怪了他幾句,又聽郎中說此人隻是受了皮外傷,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這才放了心,不過又聽到田澄說此人可能是個士大夫時,田夫人不免擔心此人醒後會追究兒子的責任。

    田澄倒是個坦蕩的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比起進衙門,他更怕把這個人撞出個好歹來,不過好在郎中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就等此人醒過來,他好賠禮道歉了。

    從客房出來,走過後花園中的遊廊時雪已經停了,在遊廊的盡頭,他聽到了一陣琴聲,循聲望去,應該是從他伯父和堂妹田靜珩居住的那處院落傳來的。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這個堂妹應當是個妙人兒,從小就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心思玲瓏剔透得很,很多事都有自己的見解。

    可這次堂妹跟著大伯父回到田家大宅定居,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沉默寡言,還經常悶在自己的房中不出來。

    聽他的大伯父說,堂姐之前去了杭州數月,然後大病一場,再然後就變成這幅模樣了。

    不過田澄也是略有些見識的人,覺得一場大病,不足以讓田靜珩變成死水一潭,除非是碰上了什麽讓她心灰意冷的大事。

    田澄駐足了片刻,見田靜珩的貼身丫鬟綠縷捧了一個香爐從遊廊的另一頭走來。

    “綠縷姐姐,捧的什麽東西啊?”田澄笑著說道。

    綠縷見到是田澄,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說道:“沒什麽,小姐要的東西。”

    “我看看?”田澄又上前一步。

    “就是小姐要焚香拜月,我去取了些香灰。”綠縷又退了一步。

    這個田家二少爺從小就調皮搗蛋,都二十出頭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最喜歡調戲小丫鬟,綠縷想起來上個月甫回到柳家的時候,田澄在她的鞋裏塞了一隻大蟑螂當做“見麵禮”,嚇得她失聲驚叫。

    現在看到田澄這張一臉壞笑的俊臉,她還心有餘悸。

    田澄抬頭看了看夜空,雪停了,天上還有些雲,不過月亮已經出來了,比起十五的月亮欠缺了些,卻還算明亮。

    “我看看,你取了多少,我也跟著學學香道。”田澄伸手要去拿她捧著的香爐。

    “男女不雜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櫛,不親授。嫂叔不通問……嫂叔不通問……”綠縷見他就要得逞,背起了《禮記》。

    ------題外話------

    田靜珩的堂兄“酒駕”撞傷了陳昱,e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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